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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在国子监开组会 第50节

    康聿铭老将军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但庄良玉并未下雪橇车,反倒是让萧家的护卫驾车,她坐在车上跟着部队前行。

    雪橇车前头,八皇子赵衍怀跟着卢将军上了接驾的马车。赵衍怀登车前特意看了庄良玉一眼,似是在询问她为何不跟上。庄良玉只是微笑拒绝,远远坠在车马之后。

    八皇子的马车旁,卢承锦将军眼风扫过押送粮草的部队,在看到庄良玉奇怪的驯鹿雪橇车时皱起眉头。

    然后迎上了庄良玉的视线。

    寒风中,庄良玉摘下自己的兜帽,在冰天雪地里露出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看向卢承锦。

    庄良玉看到这位四十多岁的将军眉头皱起,用审视货物一样的眼神衡量她的价值。

    庄良玉笑得和风细雨,轻轻吐出两个字,“幸会。”

    紧接着卢承锦将军调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催动队伍行进。

    庄良玉敛了视线,觉得这卢承锦的态度有些怪异。

    这陵南道节度使卢将军——倒是真有点意思。

    ***

    虽然这位节度使并没有搭理庄良玉,但庄良玉并非是兴起而来,她是顺德帝亲自加在派遣官员之中的嘉禾县主,卢将军就算再怎么忽视也早就接到了命令。

    于是忠国公府的人被恭恭敬敬地安排进了府衙中的东厢房里。

    但眼下整个陵南地区灾情严重,其中又以黔州和越州两地最为紧要,所以根本没有修整的时间便要召集所有官员来安排救灾之事。

    庄良玉起初还觉得这卢将军可能有意针对她,所以都不会稀得来通知她商议一事,但没想到竟然是卢将军亲自敲了东厢房院落里的门。

    这位几乎与庄良玉父亲年纪相同的卢将军眉头深皱,看向庄良玉的眼神是止不住的挑剔,深重而刻板的面容里还隐隐藏着些复杂的情绪。

    “……你便是庄道青的女儿。”

    庄良玉颔首问候,“庄道青正是家父。见过陵南节度使,久闻卢将军大名。”

    谁料这卢将军竟然嗤笑一声,“你能听过我的名字才是见鬼,前头在议事,你若是受得住,就跟过来长长见识。”

    话说得难听,但态度不算十分排斥。

    在庄良玉所熟知的剧情里,这位陵南道节度使甚至都没有任何出场篇幅,即便被提及,恐怕也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背景板。

    可现在这位卢将军的态度很古怪。

    庄良玉眼中微沉,决定探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卢将军说完就走,魁梧的身板在走过积雪时碾出声响,过后又留下深重的脚印。

    庄良玉留了夏荷潋冬以及四个护卫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然后带着萧安准备去看看她到底能长些什么“见识”!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修改不多,主要是错字病句以及部分修辞的修改,

    然后添加了一些小的细节描写,并对时间事件线做了细微调整梳理,不重看也不会影响体验。

    第49章 资格

    现在, 卢将军府上的议事厅中气氛几近凝结成冰。

    惟独一个庄良玉还有闲心端起茶杯来喝口热茶,看一众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八皇子坐在卢承锦将军身旁,细瘦的身板在卢将军宽厚魁梧的身形对比下显得格外可怜, 眼下正眨眼看着庄良玉,向她求救。

    庄良玉对这些派遣官员和地方官员之间的争论充耳不闻, 这些人争来吵去也不过是在夺一个主动权的问题。

    一边觉得对方都是花架子,一边觉得对方没见识。

    你方提一个方案, 我这边便用执行有困难来拒绝,气得这些本以为轻松下来镀金的京中官二代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哪里还有前几日想着给赵衍怀暗地里下绊子时意气风发又趾高气扬的模样?

    按常理而言,地方官员对京中派下来的人都多有恭维,但不知这陵南道是个怎么回事, 官员们个顶个像是吃了枪药一般,跟这些外派官员个顶个针锋相对。觉得这些官二代都是酒囊饭袋, 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卢府别出馊主意添麻烦碍事。

    虽然庄良玉觉得地方官员们的认知十分准确, 也乐意看这些官二代吃瘪。

    但到底还是救灾重要。

    吵架和抬杠并不能对救灾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甚至会加速两个群体的对立,反倒让越州百姓继续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眼见吵得愈发不可开交, 庄良玉面色微沉,放下手中的茶杯,手中捏着的团扇不耐地扇了两下。转手放在桌上, 这才站起身, 顶着一众人仿佛刀子一样的视线站到议事厅中央。

    “你一个女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说道,眼里全是不屑。

    “你要做什么?”

    “男人说话的地方你一个女人来添什么乱。”

    庄良玉不介意别人的眼神,也不介意别人的话语, 一双桃花目黑沉,只是自顾从袖袋里拿出放在绸布袋子里的圣旨。

    浅金色的绸布袋子拿出来的瞬间就已经让全场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盯着庄良玉, 那些早就见识过圣旨的官二代们哼了一声, 甚至在期待看到这些地方官们吃惊的样子。

    绸布袋子上绣得是大雍皇室特有的火焰纹, 这是专门用来装圣旨的东西。

    坐在首位的卢承锦将军坐直身子,目光紧紧盯在庄良玉手中的袋子上。

    但庄良玉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从中将任命诏书一点一点拿出来。她环视议事厅内众人紧张的模样,柔柔一笑,然后将诏书展开,朗声宣布顺德帝的任命: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武以定乾坤,文以安天下,博学广识者实为家国砥柱肱骨。今陵南道天灾频频,民生乱象。常闻嘉禾县主经才伟略,群青论坛得见其风骨。闻及嘉禾县主所呈赈灾良策,阅之精妙。特奉嘉禾县主为赈灾指挥使,主理陵南道赈灾工程,望诸位良臣从中协助,共克天灾,钦哉。”

    一时之间,四座哗然。

    庄良玉将诏书翻转,字迹清晰可见,鲜红的印戳刺目耀眼。

    她就静静地站在风暴中心,脸上带着一贯和风细雨的笑容,温柔无害得像是只兔子,可偏偏这只看似无害的兔子手中握着“尚方宝剑”。

    其中一位官员似是气不过,面色涨红,怒道:“妖言惑众!”

    庄良玉微微一笑,将圣旨卷起来收好,“我是不是妖言惑众并不重要,但——诸位若是继续吵下去,想必等待救济的百姓就要先一步踏破越州城的府衙大门。”

    议事厅中安静下来,这一安静,府衙外的喧闹便传了进来。

    怒骂声不绝于耳。

    庄良玉施施然站在众人视线中央,面色沉静,眼中隐隐流出讥讽,“顺德十一年冬,十二月二十四,霜寒突降,大雪席卷,现在是顺德十二年正月初八,整整十五天!”

    “半个月的时间里诸位国之栋梁可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良策?与其在这里争论,不如出去给百姓分发物资,兴许还能让人少戳着脊梁骨骂几句。”

    议事厅中大臣面上青白交加,一时语塞。

    “……尔等女流之辈,如何能堪此大任!”

    庄良玉露出和煦的笑容,笑眼弯弯地说道:“敢问这位官爷可有什么好法子能担此大任?”

    这一看便是旧浸官场的老家伙被庄良玉噎得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再不看庄良玉一眼。

    “嘉禾县主可有好计策?”坐在首位当了许久摆设的八皇子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

    庄良玉盈盈一拜,道:“当务之急是安抚,然后是缓解灾情。”

    “安抚民怨岂是一夕之功?儿戏!”

    庄良玉淡淡说道:“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于是又一位官场老油条被庄良玉的直白堵得说不出话来。

    说完,庄良玉不再理会这些执意要跟她辩出个高低的各路官员,朝卢节度使行一礼,道:“卢将军,当务之急并非是在议事厅中定出个高低一二,第一批粮草、药品、防寒设备都已经成功运达,后续还会有物资不断补充。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百姓觉得朝廷是在乎他们的,是想要努力救下他们的。”

    卢承锦将军没有说话,但眼中有深思,显然在思考。

    庄良玉并不急切,条理清晰地陈述事实:“若是没有百姓们的辛苦劳作,各位官爷的吃穿用度又从何而来?霜寒骤降,霜冻突临,山东道、江东道桑树霜冻,蚕场支撑无力,庄稼倒伏,粮食生产入不敷出。如果百姓缓不过来,各位的精米精面,衣锦华服又能维持几时?”

    大雍朝到现在不过四十年,以武立国的大雍在风气上也维持着玄祖皇帝在位时期的简单直白。加之十二国公把持朝野,大小家族为了各自利益疯狂敛财。这些人可不懂什么为官清廉。

    贵族世家掌权,普通人哪里还有生存上升的机会?

    再过十年,大雍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盛世太平的模样,届时必然民声怨恨,哀声哉道。

    而现在,这些刚过完苦日子,还沉浸在享受中的官员们是不会想到今后的。

    卢承锦沉吟:“你的法子是什么。”

    在场诸多官员虽仍有愤愤,但显然冷静不少,尤其是京中外派来镀金的官二代们,显然并不愿意过日后生活水准降级的日子,连对庄良玉的脸色都缓和不少。

    “首先需要统计受灾情况,按照当地百姓的受灾程度做不同分级,兴建收容所,如今天气变幻莫测,恐还有大雪持续,若无防寒保暖的措施,只会让更多人死在寒冷之中。”

    “其次,寒冷会导致风寒,大规模的严重风寒同样会出现大批量死亡现象,需要杏林妙手研制易得药方,并推广服用。”

    “再然后才是抢险救灾,恢复生产。这也是赈灾过程中最难的地方,霜冻大雪之后,土地硬化,泥浆冻结,土壤中的养分结构也会随之改变,对作物耕种不利。因此恢复土壤耕作能力,加强作物的抗霜冻和抗倒伏能力,保障粮食生产才是后续关键。”

    卢承锦将军颔首,“你所言之与在座诸位的思路并无不同,你如何觉得一定要让你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黄毛丫头来统率?”

    “受灾程度如何分级,不同分级该如何救济,收容所该如何兴建才能达到最好的防寒保暖效果,同时有能有最快的搭建效率。如何有更好的保暖措施,药方推广过程中如何确保层层传递环节中不出现纰漏。以及在后续恢复生产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最快的恢复土壤肥力,恢复生产,其中都有门道。”

    一位跟随神风军部队一起南下的工部官员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才疏学浅,倔强道:“但任何方案都需要反复商讨才能确定可行,圣上确实给了你权力,但并非要将越州府衙做成你的一言堂。”

    有人附和道:“你如何确定你的方案能让大家同意,能让圣上同意。”

    庄良玉点头,“确实。”然后笑着招招手,让萧安拿来自己当初给顺德帝呈上去的奏折。

    她当初一共写了两份,两份都被顺德帝过目加了御笔亲批。

    厚厚的奏折叠在一起足有两寸之高,庄良玉将奏折拿在手里,刷地一下抖开,露出每一页上都有的朱红批文。

    在一众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她的神情自信而笃定:“比之各位要看过实地情况之后再决定救灾方案,再反复讨论回禀陛下,嘉禾的方案圣上早已过目给了意见。”

    议事厅中鸦雀无声,谁能想得到这个看上去就只像一个花瓶的嘉禾县主会有这般魄力?

    先是圣上特封请命,又是奏折御笔亲批。

    先斩后奏,看似平平无奇,谁知竟是平地惊雷,直接将他们所有的盘算都搅成一团。

    这嘉禾县主到底有何独到之处竟得圣上如此眷顾?

    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这庄良玉到底有什么独特的背景,又有什么奇特的能力能得圣上青睐,甚至如此力排众议也要推这女子执掌大权。

    哪怕是圣上派下来的两位皇子都没有这等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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