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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非分之想 第5节

    他笑笑,不紧不慢鼓了下掌:“很漂亮。”

    姜时念深吸口气,心灰意冷地离开原地,细跟鞋踩在烂蛋糕堆里,径直往外走,经过沈延非身边时,有些自嘲地喃喃:“哪漂亮了。”

    沈延非的声音淡而克制,却又旁若无人。

    他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纯粹客观理性的评价,在各种吵杂中,混着微微的气流,挤压进她耳朵里。

    “姜小姐做得漂亮,人也很漂亮。”

    第4章

    连续的两句“漂亮”,让姜时念脚步顿住,有点错愕地转头,望向主座上那个她连对视都要经过考虑的男人。

    她退烧针没打完,不足量的药效对高烧没太多缓解,又经过这一晚上折腾,她眼神已经有点迷蒙了,看着沈延非的时候,莫名多了胆量。

    他面容在她的视野里微微模糊,表情瞧不清,反而更显得波澜不惊,高高在上。

    姜时念再低头打量自己踩脏的鞋,狼狈得可以,心想沈总还真是有修养,她都快歇斯底里了,他还夸得出口。

    她含混地道了句谢,更多的话就说不出了,她知道自己状态很不好,可能坚持不了太久,得尽快休息,否则会更失态。

    而她不想失态,她既然爽快地推了蛋糕,那把生日宴定格在这一刻就是最好的。

    姜时念拢起大衣,继续往前走,无视旁边所有视线。

    姜久山声音很高地喝止她,但碍于沈延非在场,又憋屈地忍下去,叶婉竟然在抽泣,她都不想理了,加快速度,纤长双腿荡开礼服的鱼尾裙摆,手臂上却骤然一紧。

    “姜时念,我叫你你没听到?”商瑞一把攥住她,“这时候你要去哪?”

    彼此接触的力度也就维持片刻,商瑞蓦地松开手。

    姜时念偏头看了一眼,是乔思月追上来,脸上还带着泪,一副要来哄劝她的宽容姐姐模样,结果却踩到什么障碍物,差点摔下去,好巧不巧,正无力地倒在商瑞身边。

    商瑞及时抬臂把人扶住,帮她站稳,然后才回过身,继续要去抓姜时念的手。

    神态也从刚才的类似操心,变成了带着质问的严肃。

    姜时念亲眼目睹全过程,本能往后退,避开商瑞的动作,只觉得胸口堵满,都是针刺似的失望和恶心。

    从哪天开始,她马上就要结婚的未婚夫,对别人的关心是本能,反过来对她,好像只剩下理直气壮的说教,各种要求和不满意。

    早知道这样,何必要坚持追她呢。

    如果没感情了,又干嘛要答应下个月结婚。

    姜时念想现在就面对面跟商瑞说清楚,但是体力心力都顶不住了,她手背贴贴热烫的额头,朝商瑞摆了下手,示意他别说了。

    明天等她恢复一点,会找他谈。

    姜时念虚浮的脚刚迈出去,就没踩稳晃了一下,很快站住,商瑞一言不发,上去就要把她往怀里搂,手还没等真正贴上,就让什么给扎了一样,后背密密麻麻的神经被迫抽紧,像落入谁的控制。

    沈延非的语气轻描淡写,音量不高,却响彻宴厅:“商总看不出来?姜小姐不太需要你。”

    商瑞冷笑着回过头:“沈总不是来庆生的吗?您时间宝贵,不至于来管我跟未婚妻之间的私事吧,床头吵架床尾和而已,犯不着让您费神。”

    他摆出一副闲散姿态,对上沈延非波澜不惊似的双眼时,心里莫名一突。

    埋了很多年的心虚。

    危机感。

    被搅乱今天的计划,刺激姜时念打了折扣的愤怒不甘。

    全数搅在一起。

    商瑞敛着嘴角,说服自己,沈延非就算来了,又能代表什么?距离中学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如今身份高不可攀,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估计什么样的女人他都有过了,怎么可能还把姜时念当回事。

    总不会是堂堂沈家家主听说了姜家的新闻,就专程赶过来给姜时念撑腰?

    她再美,也不至于让沈延非念念不忘。

    根本就不现实。

    商瑞拧着眉。

    他要是仅仅因为这个,就认输给了姜时念好脸色,像过去那样哄她捧她,她不是更要上天,结婚后还能管得住?

    没了姜家的靠山,她必然会完全依赖他,到时候任她以商太太的身份任性,他还怎么掌控。

    这次不把姜时念彻底弄服帖,他就白白花时间去搭理乔思月那女人。

    商瑞避开沈延非似乎能把他穿透的目光,坚持去搂姜时念,准备把她带出去再说。

    沈延非手指扣在主座扶手上,骨节锋利凸起了一瞬,随即简单扬了下手。

    liz酒店老板心领神会,立即公事公办地下逐客令:“不好意思各位,酒店宴会厅之后的时间沈总另有安排,不方便其他客人在场了,我会叫人送各位离开。”

    话音落下,外面等待的工作人员接到通知,迅速进来,说是请走,其实就是驱散。

    甚至有人在沈总的默许下,直接开始拆除生日宴的布置,姜家花了重金的各种浮夸装饰,三两下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半点情面也没给。

    姜久山心脏病要犯了,整个姜家没一个人敢真的吭声,商瑞身边也围了两个人,请他立刻离开现场。

    商瑞满脸阴沉,还要扯姜时念的手,沈延非仍然端方雅致地坐在那,像是砸毁了人家的场子与他无关。

    他淡淡道:“姜小姐病着,不急,我给她时间。”

    这句话说出来,相当于在敲碎今天晚上姜时念装病的传言。

    商瑞牙关一紧,盯着姜时念,没去试她体温,冷言冷语道:“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姜时念已经站不住了,挣开商瑞的手,哑声说:“你送乔思月吧,我东西还在楼上,让助理来接,明天麻烦你抽个空,我有话跟你讲。”

    商瑞什么时候受过她这种对待,呵笑一声,又从中尝出姜时念在吃醋的意味。

    他有些受用,见姜时念往楼上客房的电梯那边去了,而沈延非已经走向反方向的其他出口,他才干脆地转身,低声扔下一句:“来求我的时候,你别哭就行。”

    生日宴之前,姜时念是在liz酒店楼上的套房里化妆换衣服的,自己原本的用品都装在一个小行李箱里,她得去取回来。

    姜时念有些吃力地往电梯走,等待下行的时候,她背靠墙,蔫蔫垂眼,鬓发垂下来拂在雪色的脸颊上,没精力去拨开。

    电梯“叮”一声响,她勉强打起精神,半抬的眼帘间,恍惚看到不远处一双匀长笔直的腿。

    她烧得厉害,思绪有点慢,自顾自往电梯里走,按下十六,而随她进来的另一道身影,手指长而皓白,压在十五上,彼此交错间,险些碰在一起。

    姜时念无力去分辨旁边站的是谁,她裹着大衣,倚在轿厢一侧,长发滑落,半遮住侧脸。

    然而狭小空间飞速上行的过程里,空气像被过度压缩,她有些呼吸困难,渐渐又意识到不止于此,她的窒息感,还来自身旁那个距离不远不近的男人。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连声音也不曾发出,但气息就是铺天盖地,她裸露着的皮肤,无法控制地在绷起,轻轻发痒。

    姜时念喘了口气,唇舌滚烫,终于提起力气,侧头去看。

    腰线,肩颈,走线利落的喉结,接下来,她毫无准备地跌进一双深黑的眼瞳里,对方英俊贵重,透着礼貌的疏离。

    沈延非……

    姜时念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精力终于耗干净,眼前突然发黑,扶着轿厢滑下去,浑浑噩噩间,她最后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摔倒,被一双有力手臂强行抱了起来。

    电梯在十五层打开门,许然站在外面等着沈延非,一看见里面情景,眼睛瞪老大,一句脏话勉强吞下去:“三哥?!”

    他看着沈延非怀中的人,震惊得吸气,眼见电梯又要关上,才急忙按住门,用气声强调:“哥,她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她心里装的也都是别人。”

    许然头铁,但话音落下,撞上沈延非的神色,也还是一慌。

    沈延非站在电梯冷白的灯光下,双手紧扣着没有意识的姜时念,指节压着她头,抵在自己肩膀,如珠似宝到有些让许然害怕。

    沈延非低声冷淡地笑,说:“那又怎样。”

    许然头皮一紧。

    沈延非眼底沉静如墨,交代:“随便找点麻烦,让商瑞明早之前到潭门港。”

    随即电梯关闭,继续往上,停在十六楼。

    许然终于缓过来一点,明白沈延非还是克制的,他把姜时念送回了她的房间,而不是带到他所在的十五楼。

    姜时念的房卡在随身的包里,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怎么上的床,只有极模糊的印象,好像有人抱她回来,对方体温灼人,让她想躲,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围过来给她输液。

    姜时念不断做梦,过去二十几年一夜之间变成碎了满地的玻璃镜,每一块不成形的碎片,都倒映出跌跌撞撞的自己。

    最后一幕是商瑞当年在学校里,趁她出去的时候,坐在她位置上,摆弄她的手机,见她回来,他面色如常地把手机扣下,扬眉笑着说:“姜时念,我要追你。”

    姜时念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午后,她手机调了静音,好在是休假期间,倒没有重要工作,但电话微信也爆满了。

    她手背上多了新的针孔,但身体好受了很多,高烧退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有水,以及酒店客房服务的字条。

    姜时念没想那么多,以为全程是酒店帮忙,撑起身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助理童蓝长出口气,带着哭腔说:“念念姐,你可算是联系我了。”

    姜时念敏感地听出有事,她追问,童蓝又支支吾吾不愿意讲,只是说:“乔思月今天在潭门港录节目,你知道吧?”

    乔思月在台里是第二梯队,手里有一档经常出外景的社会节目,最近要录潭门港,据说是今天,她应该是连夜出发的。

    童蓝愤恨叹气,姜时念手指顿了顿,点进微信,看到列表里一排未读,有的是好事者给她发来新闻链接。

    她打开第一条,大标题赫然写着“中亚传媒商少新欢在怀,同游海港,网传婚期或将延迟?”。

    里面文字描述详尽,清楚写着北城电视台新晋小花旦乔思月,在录节目间隙有中亚商公子作陪,一上午豪车接送,游艇出海,爱重之心昭昭。

    照片拍得也格外清晰,商瑞穿件简单的丝质衬衫,上千万的豪车副驾坐着乔思月,而之后的私人游艇上,乔思月不嫌冷,只穿一件长开衫裹着白色纯欲小短裙,长发飞扬,商公子在旁倜傥地驾驶游艇,准备出海。

    姜时念盯着看了很久,又转头望望外面还在飘雪的北城。

    心被敲打过太多次之后,反而没有了痛觉,更多的反胃感涌上来,充斥全身。

    北城电视台不止是上星卫视,还有自己的视频平台,很多节目在网上都热度高,尤其访谈和综艺类,当红的几个主持人,也都粉丝量不少。

    童蓝的电话还没挂,猜到姜时念看见了,气得哭出来:“商总什么意思啊!你昨天生日,还生病,他今天赶去港口陪乔思月被拍?!他是不是眼瞎!乔思月那个大绿茶他看不出来?!”

    “念念姐我以前都不敢告诉你,其实我见过乔思月挽商总的胳膊,”童蓝咬牙,“商总居然没躲开!”

    跟商瑞的恋情虽然没有正式公开,但外面有很多小道消息,姜时念能想到,现在网上言论都是在说什么,她不想看。

    姜时念低头给商瑞发了一条微信:“你今天回不回北城。”

    商瑞人正在机场,特助在旁边忧心忡忡跟着,还没等到商总吩咐把热搜撤掉。

    这会儿商瑞看完微信,拧着的眉头才松开,嗤笑一声:“刺激刺激还是挺有用的,知道主动找我求和了。”

    特助赶紧问:“商总,热搜我找人撤了吧?”

    本来是突发情况,潭门港这边的分公司出了点紧急问题,商总凌晨来了很快就处理掉,没想到知道乔思月正巧也在后,他就顺着姜家的意,答应带她去补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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