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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强迫她跪了下去,她挣扎了几下,却被挟得更紧了,一双皓腕被勒出几道红印,疼得她大声呼救。
“爹!救我!”
夜弘刚要开口就被夜怀央一句话堵了回去:“三叔,您袒护她之前最好先想想,若是太后怪罪下来堂姐该如何脱身。”
换言之,如果夜弘敢插手,那么外头的事他就自己去摆平。
他一无功名二无权谋,只会打理些小生意,哪有能力摆平?丢了一个女儿倒是小事,怕就怕夜怀央借此收回商肆的管辖权,届时无银在手,那可真比杀了他还难受!想到这,夜弘讪讪地闭上了嘴,索性转过身不去看那边,任李氏在桌子下使劲掐他都不动。
见状,夜怀央怒色稍敛,把手中的狼毫扔进了珐琅元宝笔洗里,随后又拿来一支干净的笔,侧身沾了点宝蓝色的颜料涂在画中人的衣襟上,半天都没看夜怀莹,似有意晾着她,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嚷嚷。
“爹,您别听她的!赏花宴上我只不过同律王说了几句话,太后怎会怪罪?”
夜弘低头喝了口闷酒,仍是不语。
夜怀莹旋即转过头怒视着她,“夜怀央,我究竟做错了何事,你要如此待我?”
“做错了何事?”夜怀央终于转过头看她,眸光冷厉,唇边还挟着一缕薄怒,“你勾引律王,以为我们耳聋目盲可以蒙混过去,那律王亲口所说的狐媚惑主四个字总归假不了罢!”
夜怀莹脸色刹白,半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喃喃道:“我以为……以为他……”
刚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却懵懵懂懂,夜怀央看了只觉额角一阵乱跳——原以为她草包也该有个限度,却不料愚钝至此!真是丢尽了夜家的颜面!
这时,婢女月牙端着铜盆和布巾在月洞门下出现,见了院里这情形却一点都不奇怪,径自绕开了夜怀馨,踏着小浮桥来到夜怀央身边。夜怀央的画还有最后一点没完成,她复又抬手,题诗落款一气呵成,随后才把笔放下,雪白的柔荑沉入水盆之中,沾着皂角,揉出一圈圈墨色涟漪。
“下个月你就嫁去塞北章家罢,别再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
夜怀莹怔了须臾,突然明白夜怀央是在对她说话,旋即像个蚂蚱一样蹦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喊道:“你凭什么让我嫁人?我不嫁!”
“你不嫁人,难不成是等着宫中下次举办赏花宴的时候再勾引一次律王?”夜怀央似笑非笑地说。
夜怀莹窒了窒,昂起削尖的下巴硬声道:“我这么做本来也是为了夜家好!”
“这么说,还是我拦着你为夜家做贡献了?”夜怀央轻轻浅浅地问着,娇容寒凉如水。
夜怀莹被这冷淡却饱含威严的嗓音惊得缩了缩,却依然嘴硬道:“你如此说便是存心不讲理!谁不知道,我们夜家势弱的根本原因是没与皇族联姻,其他三大世家莫不如此,王氏稳坐东宫,白氏圣眷正隆,谢氏虽稍逊一筹,但也是嫁了王爷的!而我不过是想拉拢一下律王,在你眼中怎就十恶不赦了?”
夜怀央冷冷一哼:“你若是拉拢到了,我八抬大轿送你去律王府!”
“你——”夜怀莹再傻也听得出夜怀央这是在讥讽她,顿时俏脸涨红。
“话说回来,你既然说我不讲理,我便给你一个没理的答案。”
她翩然挪至夜怀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其抬头,凤眸中凌厉的光芒笔直射出,让她瞬间屏息,血液都似凝住了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既知道这些,想必也知道一家不得出二妃这种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让你嫁给了律王,那我该当如何?”
闻言,夜怀莹彻底傻眼了。
她原以为夜怀央是因为夜家的声誉而找她的麻烦,可怎么也没想到是她怀有私心,还如此直接地说出来了,简直让她瞠目结舌!只不过凉亭距饭桌甚远,她们又是贴耳私语,所以那边的人一句话也没听到。
越是这样夜怀莹便越想拆穿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狡诈的心思,于是大声讽刺道:“没想到一向清高的堂妹你也会以权谋私,真是教我大开眼界。”
没想到夜怀央毫不在意,随意把手一松,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浅紫色的裙摆轻轻漾开,似木槿花般淡雅而幽美,一如她本人。
夜怀莹想到玉树临风的律王,心中又涌起不甘,起身追问道:“你是何时看上律王的?”
夜怀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不要以为别人都与你一样瞎了眼,律王那等货色,入赘我都不要。”
夜怀莹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嬷嬷们,拔身追了好几步,没追上夜怀央,只好刹住脚步恨恨地说:“就你眼界高,你倒是进宫去啊!”
秋风拂过,卷起一地黄叶,沙声盈耳,如鸣乐章,也不知夜怀央听没听到她的话,那窈窕身姿却是越行越远了,逶迤在身后的紫绡也飞快地游进了回廊之中,再不复见。夜怀莹远远望着,心中怒意更甚,无处可发泄便将亭中的笔墨纸砚摔了个稀巴烂,正要撕了那画,画中人陡然撞进眼帘,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是刚刚回朝的澜王吗?难道她……
月牙蓦地夺至跟前一把摘下画卷,三两下卷好了放在盒中,不给夜怀莹继续发难的机会,随后挟着盒子噔噔噔地追了上去,转过拐角就不见了。
李氏看夜怀央已走,忙不迭地跑过来查看女儿有没有受伤,谁知她怔在那儿,被晃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莹儿,你这是怎么了?”
夜怀莹刚要开口说出一切,思及夜怀央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不由得又把话咽了回去。
☆、第3章 惊澜(三)
若非必要,楚惊澜绝不会进宫,此番前来拜谒太后并参加皇帝楚桑淮为他设的接风宴,左不过是为了个礼字。
金阁陂池,雕梁画栋,虽因暮色.降临而披上了薄翳,却依然与他的记忆深处的模样紧密嵌合,每一处都蕴含着生动的画面,或沉默或喧嚣,都在眼前重现,让通往宸极殿的这条路变得漫长无比。
他到达之时诸多臣工已位列席上,先帝在位时的老面孔所剩无几,反倒多了好些寒门出身的新士,个个知书达理,两袖清风,正聚在一起谈史论政。而另一面则坐着世家出身的高官,谈吐得宜,甚少嘻笑,尽显儒雅风范。
正中央有片汉白玉铺就的空地,本为欣赏歌舞之用,现下却如楚河汉界一般将世家与寒门分隔开来,两边互不来往,看来分庭抗礼之事并非空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