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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节

    可今夜他刚一入鸢容华的寝殿,却见她竟是跪伏在地,且他怎么唤她,她都不肯起身。

    阏临耐着心中突涌的烦躁,对那容华问道:“朕让你起身,你为何不起?”

    鸢容华轻泣出声,哭得梨花带雨,“陛下,嫔妾自知您纳嫔妾为妃的缘由,若不是嫔妾生得像颍国王后,那嫔妾根本就没有福分能够侍侯陛下,现在可能还在永巷浣衣…现下宫里都传,颍国王后要同抚远王和离,陛下也会重新赐她位份,让她入宫为妃。既然…既然她已经要伴侍在陛下的身侧了,那嫔妾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阏临冷眼听着鸢容华哭诉,她相貌纤柔,他的心中不免也起了些怜意。却见她话还未说完,竟是将手心中事先掩好的小金块放入了嘴里,即要做出吞金自尽的态势。

    阏临眸色一变,立即命宫人拦下了鸢容华的行径。

    鸢容华一脸痛苦地呕出了那个小金块,随即便用手掩住了心口,可纵是她的咽喉之中再无异物,她还是未能停止呕吐。

    故而阏临命宫人将鸢容华扶到了罗汉床处,亦唤来了太医为鸢容华诊脉。

    宫妃自戕是大罪,这鸢容华今日在圣上面前这么一闹,就算圣上不会要她的性命,她往后也很难再得宠了。

    所有宫人都在这么想时,却见太医的面色竟是一喜,随即便对阏临拱手道:“恭喜陛下,容华已有孕两月。”

    话音甫落,鸢容华和阏临的神色俱是微微一变。

    阏临适才还沉着面色,如今却难免.流露出了些许的兴奋。

    要知他刚登基没多久,后宫的妃嫔算上杨皇后,也只有四个人。

    鸢容华是第一个有孕的妃嫔,既是如此,她适才犯的那些过错也都因着二人孩子的到来,得以被帝王谅解。

    待太医离去后,阏临身上的气焰削减了些,他将鸢容华拥在怀里,看着她同裴鸢极其肖似的眉眼,嗓音难能温和地对她道:“你莫要再胡思乱想,就算她真的入宫为妃,你在这宫里的地位也不会受任何影响,你只管把孩子好好地生下来,朕日后自会善待于你。”

    鸢容华在帝王的怀中颔了颔首,可心中悬着的石头却还未落地,她亦听闻了今日杨皇后和裴鸢在角楼之旁的口角交锋,且在春日宴上,那颍国王后的姿态也是张扬又跋扈。

    宫里本就有个杨皇后,日日都要欺压到她的头上来。

    这要再进来个有太后做靠山的裴鸢,她的处境只会愈加艰难。

    故而鸢容华便将今日裴鸢同皇后发生的争论,添油加醋地同阏临说了一番。

    鸢容华说的有理有据,且阏临也于今日见到了裴鸢的那副做派。

    但是裴鸢毕竟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子,阏临还是不肯相信,裴鸢竟是变成了这样骄纵跋扈的女子。

    是日巳时。

    裴鸢被新帝召入建章宫中,亦在上次二人谈话的凉风台处,静等着阏临的到来。

    今日,她便要给阏临一个答复。

    阏临来迟的缘由,是因为荆州的都督杨岳往上京寄了封信,这信明面上是在帝王问安,实则却是在为他的妹妹杨皇后撑腰。他刚刚才握紧权柄,荆州又是中原大州,他目前不能失去杨岳和他身后数十万的州郡兵。

    裴鸢今日仍是一副浓妆艳抹的模样,她眉心的花钿亦是裴太后在做皇后时,最喜绘制的纹样。

    阏临得见后,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反感,嗓音还算温和地对裴鸢问道:“是去是留,你想好了吗?”

    裴鸢毫不犹豫地铿声回道:“陛下,臣女既已嫁予抚远王为妇,就断无再侍二夫的道理,还请陛下早日放臣女回姑臧。”

    她说这话时,娇美的面容异常冷漠。

    阏临的眉目冷沉,却只淡淡回道:“朕知道了,你今日就可收拾细软,回你颍国去。”

    他喜欢了裴鸢这么多年,自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想放过她,若来日他同颍国打起来,司俨亦输给了他,他亦不会舍得去要裴鸢的性命。

    只是,他曾经给过裴鸢选择,他也在她的面前放下了帝王的面子,她却不知好歹,选择了要同他为敌。

    既是如此,他便先放她回去,再从司俨的手中将她抢回来,他要让裴鸢亲眼见证着司俨的失败,他要让她后悔难当。

    到时她不仅连皇后都做不成,待他重新得到她后,他亦不会许她任何位份,只会将她囚于深宫一角,肆意折/辱她。

    他要让裴鸢为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

    班昀的丧期过后,裴鸢和司俨的计谋起了效果,二人也终于平安地回到了颍国。

    待至春末时分,原该是颍国向朝廷纳岁贡的时节,可今年,司俨却并未向朝廷献贡,反是用这笔不菲的钱财,招兵买马。

    上京的皇帝得知后,自是大怒。

    司俨的种种表现无不在彰显,颍国如今已不再受朝廷的管辖,而他身为大梁的藩王,明显是要同朝廷对着干,即要生叛。

    而自裴鸢回姑臧后,也觉司俨同之前有了许多的变化。

    他对阖宫的宫人下令,在侍奉王后时,必须要垂首,不能直视王后的面容。

    违者,杀无赦。

    就连近侍她的女使,亦不许抬首看她,这让她倍感难受,她亦同司俨提起这事,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取消这条宫令。

    先王在世时,曾欲将宫中的刑政白殿改建成庞大的楼台,但司俨继位后,这项庞大的工程便被搁浅,因为司俨本就不是个喜好奢靡的人。

    可这番她从上京归来后,便见司俨竟是动用了近百名的工匠,要将刑政白殿重新改建成华贵的楼台,竣工那日,他还将其取名为琼凤台。

    其内雕栏画柱,亦以无数珍贵的金玉宝石铺地,可谓穷奢至极,这里亦被引了活水,还被拓挖了汤泉,光这汤泉的面积,就有两个殿宇那么大。

    若从半空俯瞰整个琼凤台,便可见它的底端由数十立柱簇拥,倒像是个精致又华贵的鸟笼。

    原本王后的名讳中,便带了个鸢字。

    若要细细忖之,便能觉出君王造这楼台的用意。

    初夏时,琼凤台的内饰亦被装潢完毕,司俨为了给他的小王后惊喜,还特意用红绸将她的双眼蒙住,牵着她进了那华贵的楼台之中。

    裴鸢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觉出纵是隔着歧头履的鞋底,也能觉出她的脚下踩着无数金玉,且她也走了不少的路,这地上却一直都铺着这些华贵的玉石之物,也不知司俨到底为何要如此奢靡地建造这样一个楼台。

    美人儿的面上纵是被绑缚了红绸,她露出的下半张脸也是精致异常,唇形和下颌的弧度都堪称天造。

    她有些懵然地被男人牵引着,司俨也终于这时用手将她眼上的红绸扯落,故而裴鸢瞧见了这崭新寝殿的奢华之景。

    裴鸢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眼前的一切,却觉自己鬟髻上那唯一用来篦发的玉钗竟是也被男人拆解,待她的乌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时,他身后的男人亦暴殄天物般地将那玉钗随意地掷于地面。

    美人儿听见了玉碎的声音,亦垂眸看向了地上的那枚断钗,司俨却于这时将她浓密鸦黑的长发撩至了一侧,亦按着她的肩头,轻轻地将她的束腰裾衣往下移了些许。

    裴鸢正觉肩头一凉时,男人微凉的薄唇也覆在了她的玉颈上,她觉那处很痒,不禁微缩颈脖。

    司俨从她身后攥住了她的小手,不许她乱动,他冕袖上重绣的升龙纹样稍显狞戾,亦于这时触感清晰地拂过了她的手背。

    裴鸢看不清身后男人的神情,只觉他待她的姿态温柔却又不失强势,却不知他的眼中带着近似病态的迷恋和占有欲,司俨渐渐与她十指相扣,冷冽的气息亦扫拂着美人儿的耳垂,只低声问道:“喜欢吗?”

    第71章 玉足 可王后殿下,她就是不见了……

    这寝殿内的一应布置竟是比那未央宫的椒房殿还要华丽, 若仰首,便可瞧见殿央藻井之上的蟠龙戏珠,其四壁也被彩漆重绘着各式华藻的纹样。

    立侍于殿侧的则是一八尺之宽的琉璃屏风, 其上亦刻着百余种的瑞兽浮雕, 殿内的其余细节之处也彰显着无度的奢靡。

    可这琼凤台带给裴鸢的感觉,却与司俨于冬日特意为她修造的明瑟暖阁大不相同, 这里虽然比那处还要奢华,可周遭的氛围却少了明瑟阁的温馨感, 她处于其内时, 甚至还觉得有些压抑。

    但这处是司俨为她准备的惊喜, 所以当司俨问她喜不喜欢时, 裴鸢还是乖巧地颔了下首。

    男人修长的大手却于这时伸向了她腰间的如意带扣,他的指尖甫一触碰到她的腰侧, 裴鸢便用纤手覆住了他的手背,无声地制止了他接下来要做的行径。

    她同他做夫妻许久,她只消通过他的一个眼神, 或是某个细小的动作,便能猜出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司俨知晓裴鸢现下并没有行此事的意图, 便没有再强迫她, 只是将她纤白的柔荑反手握进了掌中。

    裴鸢知晓司俨近来所做的种种行径, 都是在以他的方式向上京挑衅, 她不知他会于何日同阏临正式撕破脸皮, 却知这个日子不会很遥远。

    可若是早晚都要同上京打仗, 那司俨造这个琼凤台的目的到底又是为何?

    若是他赢了阏临, 真的成为了问鼎中原的新一任帝王,司俨也不会选择姑臧这么偏远的地界作为新的帝都。

    这靡费过甚的琼凤台,她岂不是住不了几日?

    故而裴鸢复又垂眸, 看向了地上的断钗,软声问向从身后禁锢着她的司俨,“夫君…你为何要将这玉钗掷碎啊?”

    司俨微凉的薄唇轻轻地贴在了她软小的耳垂,淡声回道:“一个簪子而已,碎了就碎了,你想要多少我都许你。”

    裴鸢娇美的面容显露了几分无奈,又柔声劝道:“可…可你近日不是要招兵买马?供养大军很费银子的,为何还要用重金造这个楼台?”

    美人儿娇柔的话音甫落,司俨便将她那纤瘦的身子板正,让她得以面对着他。她近来又长高了些,可身量却仍是在他的肩头以下,丁香紫色的曲裾衬得她那眉目愈发娇妩动人。

    裴鸢觉司俨身上的变化太多,虽然她一早便知他的骨子里一直掩着许多阴暗的东西,那次回上京,裴太后又同她说了司俨幼时的经历,她也做好了他慢慢流露真实性情的准备。

    可事到如今,当她见到了司俨的另一面后,她还是觉得很难适应,甚至每每同他单独相处时,都因他的控制欲太强而感到紧张。

    故而裴鸢边缓解着心中的不安,边下意识地用贝齿咬了下唇。

    司俨得见她无意间做出的小动作后,眸色依旧清冷而沉静,喉结却是不易察觉地微微滚动了一下,亦将指腹覆在了美人儿的柔唇上。

    他力道缱绻地摩/挲着那处,亦觉他的小娇鸢又长大了许多。

    从前她若紧张,眼神定会又娇又怯,现在却知道强撑镇定了。但纵是如此,她的那双剪水眸却还是暴露了一切,因着紧张,其内又弥了层朦胧的雾气。

    裴鸢的相貌本就是娇美又柔弱的,又做出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让人更想欺负她了。

    司俨耐住了那些邪祟的心思,只嗓音温醇地低声回道:“我同上京的皇帝不同,他的国库支撑不了几年,而我坐拥的财力,不仅能供养近百万的兵士,余下的钱财再给你造百十个琼凤台都不成问题。”

    裴鸢面色惊诧,美目亦微微地瞪了起来。

    男人的墨发用朱纮玉笄端正地束着,眉眼深邃冷峻,而冕服上的补子也不知何时,竟是换上了同帝王一样礼制的十二章。

    司俨复将语气压的很低,哄着裴鸢又道:“只要你喜欢。”

    裴鸢不算喜欢这琼凤台,但对这楼台也并不讨厌,且在她的心里,也向来是将司俨放在首位,他若真的要叛,她亦会死生相随。

    司俨一直强抑着对裴鸢的情念,便于这时钳住了美人儿精巧的下巴,俯身亲吻于她。

    裴鸢原本是有些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但是司俨太过了解她,也掌握着她所有的喜好,所以便也渐渐予了他回应。

    她能明显觉出,司俨觉出她变得主动些后,呼.吸明显变得粗.沉了许多,亦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

    煦日透过了缠枝花卉的窗格,照进了主殿的华毯,恰有一只飞鸟从那槛窗外飞过,身影惊掠。

    裴鸢下意识地便用美目瞥向了那只自由的飞鸟,司俨觉出了裴鸢在走神,便掀开了黑沉沉的墨眸,他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深邃,低声命道:“不许走神,专心些。”

    小美人儿一脸懵然地点了下头,随即便觉身子竟是蓦地一空,她那鸦黑如绸的长发也随着司俨的动作荡落着。

    裴鸢渐渐地阖上了眼眸,任由司俨将她抱到了华榻上。

    她终于弄清了近来倍感压抑的缘由。

    虽说她对司俨的感情并未有任何改变,但是他多她的感情,却好似到达了某种痴迷又极端的程度。

    她不适应这样的司俨,很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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