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节
既是皇上特意来看大公主, 阿妧便识趣的告退,没有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相处。
宁昭容特别留意到,在熙贵仪离开后, 皇上的目光在她的背影方向停留了片刻。无论如何,怕是熙贵仪真的让皇上有些意动。
自己抚养着大公主,皇上就不可能让自己再有别的孩子。
宁昭容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
转眼就要到阿妧的生辰,针工局已经将阿妧的两套宫装做好送来。
粉蓝色的织金纱宫装华丽些,衬得她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天水碧的雾云纱宫装穿在她身上,配上同色的披帛,更衬出几分灵动的仙气来。
郑贵妃已经将雾云纱的裙子穿上了身,只是她嫌颜色清淡,里面用了海棠红色罗布打底,明艳又不失雾云纱的飘逸。
宫妃们都很识趣的陆续将皇后赏的料子做了衣裳,穿去坤仪宫请安。
阿妧算是穿得最晚的,在她生辰那日,才去穿着粉蓝色的织金纱曳地长裙去坤仪宫。
“淑妃眼光好,熙贵仪一进来,本宫觉得这屋子都亮了些。”张皇后今日出来得早,见到阿妧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今日是阿妧的生辰,郑贵妃称病没到,也不想听张皇后拿话恶心她。
“是娘娘心疼熙贵仪,将好料子赏了她。”贤妃抢在淑妃面前开口,奉承皇后道。
如今四妃中,郑贵妃有宠,淑妃也并不被冷落,唯有她宫中,皇上已经有许久没去过了。
淑妃没计较她抢话,只是笑了笑。
张皇后瞥了贤妃一眼,淡淡的道:“熙贵仪,本宫记得今儿是你的生辰,晚膳时本宫安排在落云阁为你设宴,宫中姐妹们得了闲,可前去热闹热闹。”
“谢皇后娘娘恩典。”阿妧起身,恭声行礼道。
皇后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一个小小贵仪的生辰宴,大概妃位以上的人都不会去。
位份在她之下的人虽然不少,可有依附郑贵妃、敬妃之流的人,也不会替她去捧场。不知张皇后设宴的意义何在,莫非在敲打她不能恃宠生骄?
亦或时太后跟皇后说了些什么?
阿妧在心中暗暗猜测着,面上一派娴静沉稳的姿态。
等大家散了后,凝汐阁中陆续有人来送礼。
坤仪宫是头一个来的,无论是否嫉妒或是真心讨好,既是皇后开口,大家没有不捧场的道理。
不过送礼都是虚的,只有看晚上谁会去,才是有意跟她交好的。
“主子,苏贵人来了。”阿妧正看着茉香登记造册,青梅进来通传。
阿妧忙亲自迎了出去。
眼看就要到了晚宴的时候,想来苏贵人特意算着时辰来了。
“我知道你这儿什么都不缺,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一方端砚,妹妹如今习字能用得上。”苏贵人招了招手,她身后的彩英捧着一个锦盒过来。
看上去质地坚实、细腻,温润如玉,是上等的品质。
阿妧虽是不大懂这些,可这是苏贵人的心爱之物,足以见送礼人的心意。
“多谢姐姐,那我就收下了。”阿妧神色坦然的笑笑,道:“等我字练得好些再用,别糟蹋了好东西。”
阿妧身上还是那件粉蓝色的织金纱裙,左右雾云纱的裙子她准备在赵峋面前才穿,郑贵妃和敬妃早就不喜她,她还不想树敌太多。
“咱们早些去罢,今日你还要招呼人。”苏贵人陪着阿妧一道去了。
落云阁。
当两人到时,温昭媛竟已经到了。
“妾身见过昭媛娘娘。”阿妧和苏贵人忙行礼。
温昭媛是个温婉亲和的性子,虽是才貌都不如愈发性情相近的淑妃,却也有自己的长处。比起只知奉承皇后的贤妃、给皇后出谋划策的李修仪,她倒是时常劝着皇后宽和的人。
宫中低品阶的宫妃,有事倒也愿意去找温昭媛。
对于皇上来说,温昭媛虽是冯太后塞进来的人之一,却难得知情识趣,低调不惹事。
“不必多礼,熙贵仪今儿可是寿星。”温昭媛笑盈盈的道:“本宫代皇后帮妹妹操持,若有不尽意的地方,妹妹只管说。”
阿妧的目光在周围微微一扫。
落云阁不远处就是莲池,傍晚起风时似有阵阵荷香送来。且看里面的布置,显然还安排了管弦丝竹的演奏,极热闹又不是雅致。
“娘娘费心了,妾身感激不尽。”
温昭媛让两人坐下说话,不多时又来了刘选侍、张采女这样位份不高,也并不依附于人的宫妃,等宁昭容带着大公主过来时,着实让大家惊讶了一番。
“温昭媛安好。”宁昭容和她同为从二品,主动向温昭媛问好。
阿妧等人忙起身给宁昭容和大公主行礼问安。
虽说宁昭容出身不显、位份并不高,可她抚养着大公主,在某种程度上,她带着大公主行动,需要皇上的默许。
得知大公主也被带去时,后宫中的人心思活络起来,皇上会不会去?
正当一众宫妃准备匆匆装扮去落云阁时,景和宫又传来消息,说是郑贵妃旧疾复发,皇上已经从福宁殿赶了过去,皇后娘娘也往景和宫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昭媛歉然的对阿妧道:“熙贵仪,今儿怕是要委屈你了。”
阿妧忙识趣的道:“妾身明白,既是贵妃娘娘病了,咱们本该去探病才是。若往后得了闲,再聚也是。”
这是郑贵妃明摆着给阿妧没脸,大家心知肚明。
温昭媛自觉对阿妧有亏欠,一行人离开时,她特意将阿妧叫到身边。“熙贵仪,贵妃娘娘的旧疾非同小可,只要因这个由头去请太医,皇上就一定回去,往后你就明白了。”
她点到为止,阿妧没有深问。
宁昭容先将大公主送回重华宫,才能再去景和宫,故此大家分开了。
“郑贵妃的心疾是因和而起?”寻找机会,阿妧低声问朱蕊。
郑贵妃入王府时为侧妃,身体很差定然不能入选。且她怀过子嗣,若真的身子差,不会以命相搏。
朱蕊见四处无人,低声道:“奴婢隐约听过,这心疾本不碍事,先前也一直没发作过。后来仿佛为着什么事,还在王府中,贵妃淋了一场大雨,这才引发了病症。”
看起来这件事能引发皇上的愧疚,郑贵妃才使出这一招。
自她入后宫一来,郑贵妃只推说身子不适不去请安,从没有用过这个理由。
到了景和宫后,听说皇上正在陪着贵妃,只有张皇后出来,说郑贵妃禁不住吵闹,让她们先回去。
大家看向阿妧的目光都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她的好日子到底被搅了,皇上放在心上的人,是郑贵妃。
阿妧不负众人期待,露出强颜欢笑的神色。
内殿。
赵峋坐在郑贵妃的塌边,看着郑贵妃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神色不似往日情浓。
“你们主子是怎么病的?”赵峋将春月叫了过来,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意。
春月见皇上神色不对,忙跪下道:“娘娘是昨夜着了凉,才引发旧疾。”
偏偏是在阿妧生辰的当日发作,这争宠之意分明。自己还记得她的付出,记得她的情意,可这些日子来,她做得愈发过了,一再试探他的底线。
如今,竟用糟蹋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自己已经给她四妃之首的贵妃,恩宠也是最多的,她偏要跟个小小的从四品贵仪争风吃醋。
赵峋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蓦地想起那日在阿妧宫中,她忍着痛苦,强笑着说自己无事,非要让他离开。
若阿妧真的用了那药,所受痛苦远超过郑贵妃。
外殿的宫妃们都散了,皇后也已经离开,皇上是给主子留了颜面的。可许是主子的药里被加入了安神的药材,这会儿已经睡了过去,原本计划要留皇上过夜的。
春月有些焦急,不知该怎么办好。
“朕先走一步,两位太医都在这里,贵妃会无事的。”
赵峋起身,深深的望了一眼郑贵妃,拂袖离开。
***
凝汐阁。
阿妧回去后,重新沐浴更衣。
宫人已经知道今日她的生辰宴被郑贵妃给搅黄了,都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替我取壶芙蓉露来,我要去后院坐坐。”阿妧吩咐了一声,让青梅取出了那件雾云纱裙。
郑贵妃想要打压她,放到今日可是选错了。
皇上正在考验她,正是待她浓情意蜜的时候,又早早送了她生辰礼物,怎么会真的不管不问?
虽是夜里有些风凉,阿妧还是换上了那件天水碧的雾云纱裙,也不许人服侍在旁,自己坐在凝汐阁后院的石凳上,自斟自饮。
阿妧不会饮酒,才喝完两杯,便觉得双颊隐隐生热。
连朱蕊都不能近前,茉香等人只得远远的看着,猜测着自家主子定是伤了心。
皇上待主子那样的好,如今郑贵妃还是能轻易的将皇上抢走。
看着时辰钟已经指向子时,茉香对朱蕊低声道:“要不要把主子扶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朱蕊知道阿妧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当着青梅和青兰的面,她只能无奈的摇头道:“没瞧见主子特意换了衣裳,定是心中想着皇上,咱们怕是难以劝动。”
正说着,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们闻声转头,看向来人竟是皇上时,吓了一跳,忙要蹲身行礼。
赵峋摆了摆手,让她们不必出声。
天色已晚,周围一片阒静,只有虫鸣和风声送来些许花香,阿妧孤单的坐在石桌前。
他一直知道,阿妧是极美的,眉目精致,妩媚多娇。
今夜她特意穿了他送的雾云纱制成的裙子,那雪白的肌肤映着天水碧的颜色,在月光下竟隐隐有种莹润如玉的感觉。手臂上松散披帛轻盈又飘逸,仿佛真的如一抹云雾在她身前似的。
赵峋蓦地想起在清凉苑中,自己随口说的让她生辰那日穿着,她是没有忘的。
他放轻了脚步声,一个人走到阿妧身后。
“阿妧。”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低低的唤她的名字。
阿妧有些迟钝的侧过头,醉眼迷离的望着他,忽然扯出一抹笑容:“皇上,是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