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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地连成整体,是一只钩尾欲蛰的血蝎子。伙夫叩首,低声道:“血刺玄字叁柒,叩见天子。”
左景年见到那枚血色刺青的瞬间,犹如雷殛般僵住。惊涛骇浪轰然撞进脑中,要将沉积太久的记忆从识海深处翻卷上来,再狠狠拍打在他心头上!那一枚血色刺青的模样,他丝毫不能忘记,整整十五年,在回忆中一遍一遍描绘,连同家破人亡的烈焰与哀嚎,没日没夜地在眼前耳边回荡。
——若非遇见阿墨,他定然已为这巨大的仇恨而疯狂而殒命;即使阿墨让他在时机到来之前,将仇恨全部忘却,他也始终无法做到,因此怎么也学不会坐忘合道。为惨死的家人伸冤报仇的念头,如同扎根岩缝的苍松,早已将根系牢牢深入地心,成为了一股风刀霜剑也无法摧毁的执念。
而如今,这个手臂上同样有血色刺青的人说,他亦是侍驾之人?!那么他的父母家人,究竟是因何而死,又是死在谁的授意之下?
他抬起渐成赤红的眼睛,直直望向从未敢直视的当今天子。
印暄曾经从父皇口中听说过“血刺”。正如“鹰哨”是他私下建立的组织,“血刺”亦是先帝手中一柄秘不可宣的利刃。不同的是,“鹰哨”偏于谍探,而“血刺”正如其名,是在先帝不方便明面出手时,暗中替他清扫障碍,甚至不惜掀起腥风血雨的杀手组织。虽说紫衣卫一向是皇帝亲军,但他们效忠的是帝位,一旦帝位更迭,他们自然会投效新君。而每任皇帝组建的秘卫却不同,他们只听命于一人,是忠贞不二的死士,假若皇帝驾崩,除非另有遗诏,他们会尽数殉死。
先帝印忱驾崩时,印暄已二十岁,对父皇的秘卫多少有所耳闻。而印忱并未让所有血刺殉葬,只是处死了其中涉密过深的大部分,剩余人则令其隐没民间,并将验证身份的墨玉扳指赐予印暄,未尝没有一层为爱子未雨绸缪的意思。
但印暄对鬼蜮阴杀之道并不热衷,因而始终弃之不用,不想今日倒见着了其中一员。
“起身吧。”他淡淡道,接过清洗干净的扳指,重新套回拇指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未有传召不得出现在朕面前。”
玄字叁柒叩首谢恩,弯腰俯身向后退去,迅速从众人视线中隐没。
印暄扫视周围十几名目睹此事的紫衣卫,冷冷道:“此事噤口。谁敢流言,立斩不赦!”众人恂然拜倒,口称遵旨。左景年也一同跪倒于地,僵冷地行礼,却从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中,逐渐放出一道狂乱而凌冽的目光。
印云墨心不在焉地揪玩着奔雷赤的鬃毛,无声地叹了口气,懒洋洋道:“还要折腾多久?我快饿死了。”
印暄当即吩咐人去备膳,对怀中的小六叔温声道:“你衣袍脏了,先去沐浴更衣吧。对了,朕有件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能吃么?”印云墨随口问。
印暄十分顺手地在他肚皮上拍了一下,失笑道:“你尽想着吃。”
“没大没小,好歹我是你叔。”当朝皇叔不爽地嘀咕着,双腿一夹,催促马匹前往吃饭的地界。
当朝皇帝则觉得方才那一下手感不错,很想再摸一摸,但又怕惹火烧身,只得遗憾作罢。
第33章 草蛇灰线如伏脉,投桃报李似有情
吃饱喝足的印云墨,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铺了蜀锦的罗汉榻上,十分惬意地捧着一壶消食茶。
印暄洗手净口后,走过来道:“坐没坐相,你小时候的礼仪课都上到哪里去了。”
“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我干嘛要为了繁文缛节委屈自己?”印云墨慵懒地打着哈欠,“昶州的事终于是解决了,那些马贼都被你赶尽杀绝,剩下一点余孽也翻不起波浪了。”
印暄颔首:“我准备留两名吏部、工部官员在昶旭两州整顿政治,处置天罡教众。大军在此休整三日,而后继续北上,去看看沁水决堤最严重的地方,那段水道叫桐吾江。”
“桐吾江?我听说过。”印云墨手肘支在扶手上,侧身躺了下来,“那段堤坝十几年前重新修葺过,督造者是李冰后人,听闻是名干吏。当时还得到父皇褒奖,他也十分自信道‘此堰能抵百年洪涝’,怎么才过去十几年就不行了呢?”
“有这等事?”印暄蹙起眉,若有所思道,“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所以皇上才要长途跋涉、不辞辛苦地去巡视啊。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儿,自然得由皇帝去扛,像我这样的闲散王爷,负责吃喝玩乐混个俸禄就行了。”印云墨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怎么,后悔当年的决定了吗?”
印暄对他的这副惫懒模样是又恼又爱,闻言怔了一下:“什么当年的决定?”
“你忘了?”印云墨猛地坐起身,瞪了印暄一眼,“你六岁半时对我说:‘小六叔,你说得对,只要当上皇帝,那就谁也不敢惹我生气了。小六叔,我要当皇帝!’我可是字字都记得,你竟然忘了?!”
印暄愕然,依稀记得确有此事。当时他也是稚子懵懂,童言无忌,觉得若是当上皇帝,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届时他想见小六叔就见,不准小六叔去找父王他就不敢去,真是天下再没有更好的了。
“你说你要当皇帝的!”印云墨风度全无地咆哮着捶扶手,一脸抓狂之色,“印!暄!你现在要是敢跟我说一句:当时是开玩笑,其实你对皇位没兴趣。我立马就送你去投胎转世!”
印暄有点被他的神色吓到了。虽说他不喜印云墨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神棍德性,但眼前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更令他担心对方是不是一心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他忙不迭地上前坐在榻边,用力握住印云墨的双手道:“小六叔!小六叔你冷静点!我当年不是开玩笑,如今也不打算推卸这重任。”
听了这话,印云墨的脸色才陡然好转,深深吐了口气。像少年时一样,他将印暄的脑袋揽在自己胸口,下巴搁在对方头顶,感到在高度上很是勉强,这才真正觉得怀中之人不再是那个总爱与他斗嘴、又总爱黏着他的小暄儿了,恍惚之下,有些感慨有些疲惫地幽叹一句:“险叫我十五年心血白费……”
印暄正因这突来的亲密接触而绷紧了全身肌肉,听见他若有若无的这句话,不知怎的就如醍醐灌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那么屈辱的一夜过后,小六叔为什么还要去找父皇?父皇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亦或者是许诺、交易了什么?
再往深里想,长幼有序,父皇就算对他比印晖更偏爱些,何以至不顾祖制与脸面,同一干朝堂老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