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阅读2
个样子了?”
想当年洛阳楼中,聚集了多少士林才子?众人论诗斗赋不亦乐乎,最后却是面前这个年仅二十三岁的青年一曲长诗惊四座,从此闻名天下。
也就在当年秋天,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之际,多少千金闺秀为他疯狂。他还记得这人当年的俊秀温柔光彩照人。一转眼,山河破碎,眼前旧友也形容憔悴如落花,怎不叫人悲伤心碎蒲秋苔苦笑一声,喃喃道:“山河破碎,身世浮沉。从江北而来,几经离乱。身欠故国一死,圣上知遇之恩难报,庆鹏兄,我……”
说到这里,只觉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擦了擦双眼,强笑道:“庆鹏兄是从哪里来?你是怎么寻访到我隐居之地的?”
史庆鹏叹了口气,大庆朝亡故后,有两名七十多岁的当世老儒慨然投水殉国,被士林传为佳话,人人感佩。而蒲秋苔当年御笔钦点为状元,先皇赞他的文章是“正大博雅,足式诡靡”,他一直引为知遇之恩,即使后来因不能忍受朝堂倾轧,愤而辞官,然而对先皇的圣恩,却是铭心刻骨。
正因为如此,当日国破君亡之时,听说蒲秋苔亦要以身殉国,却被父母哭泣拦阻。虽然士林中人也多钦佩他的风骨,且因他才名而奉他为士林领袖,然而他自己却一直深为自责,刚刚这句话,便是明证。
一时间,史庆鹏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说自己得到的那个消息。
然而他不想说,蒲秋苔却终于还是问到。史庆鹏辗转而来,面有忧色,聪慧如蒲秋苔,哪能看不出他心事重重?见他数度欲言又止,他便知道对方这心事很可能是和自己有关。
终究也是瞒不过去的。
史庆鹏心中叹息,摇头痛心道:“秋苔,你才名过盛,天下士子以你为领袖,虽然你隐居在此处不问世事,然而你对士林的影响力却无处不在。唉!听说当今圣上命各地推荐贤能,南京的吴大人和刘大人,已经将你举荐上去了,恐怕不日便要有人来召你出仕。”
蒲秋苔愣了好一会儿,方豁然起身,他的身子颤抖着,半天方惨然道:“还不够么?国家亡了,皇上没了,我顾念双亲,违心苟活,逆来顺受,如今不过是想做一个平静淡然的遗民,难道连这个也不许么?”
史庆鹏幽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当今皇帝对待民间心向前朝的势力是如何残酷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他会放过你,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心怀前朝逆来顺受的遗民吗?”
蒲秋苔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方缓缓摇头道:“我不会出仕的,大庆朝堂我尚且不肯立足,更何况如今庆朝灭亡,我不能反抗已经是愧对先皇故国,要我出仕,就抬着我的尸体去吧。”
**********************************************
雪白的逐浪纸上,赫然是一首七言律诗。
“野色沧江思不穷,登临杰阁倚虚空。云山两岸伤心里,雨雪孤城泪眼中。病后生涯同落木,乱来身计逐飘蓬。天涯兄弟分携苦,明日扁舟听晓风。”
“云山两岸伤心里,雨雪孤城泪眼中,病后生涯同落木,乱来身计逐飘蓬……哼哼,好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啊。”
夏临轩将手中诗稿向桌上一扔,目光看向十步远外跪着的钱雁南,冷森森问道:“你是蒲秋苔的旧友,如今又在京中任职,他可曾走过你的门路?如实禀报,朕不怪你。”
钱雁南就觉着身上一哆嗦,他刚刚就在疑惑,这分明是蒲秋苔上京时和兄弟分别的诗稿,怎么会到了皇上手中?
此时忽听夏临轩问话,于是再不敢多想,连忙伏地道:“回皇上,秋苔曾写过四首诗求臣转赠京中老大人们替他求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四首诗?”
夏临轩挑了挑眉毛,好笑道:“果然是个书呆子,从没听说过走门路竟然用诗词的,他真以为他是名满天下的才子,诗句便可一字千金么?”一边说着,他便懒懒向后倚在了椅背上,淡淡道:“都是哪四首诗?念来给朕听听。”
☆、第二章
钱雁南心下默然,蒲秋苔走的门路都是庆朝旧臣,对于这些人,身无长物的故友也只有那支生花妙笔能够打动人心了。
此时听夏临轩让自己背诗,钱雁南心中便是一动,暗道若是皇上真知晓了秋苔的心意,怜他一片赤子之心,成全了他的名节,岂不是好?
想到此处,不由来了精神,立刻声情并茂的背诵道:“平生踪迹尽由天,世事浮名总弃捐。不召岂能逃圣代,无官敢即傲高眠。匹夫志在何难夺,君相恩深自见怜。记送铁崖诗句好:‘白衣宣至白衣还。’皇上,这是其中一首,还有……”
钱雁南不等说完,就见夏临轩挥了挥手,于是他连忙住口。
夏临轩好半天也没有说话,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正当钱雁南心中希望不断扩大,以为蒲秋苔这首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婉转表达出不愿出仕心思的诗作打动了少年天子时,却见他抬起头,漠然问道:“蒲秋苔何日能到京城?朕夏日里便召他出仕为官,他拖到如今冬雪飘落,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钱雁南那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猛然就“啪叽”一下落回肚子里,摔成了好几瓣。
很明显,皇上并没有被这首诗打动,看样子更不会收回成命,放过蒲秋苔,以成全他不叛故国的大节名声。
“回皇上,此前已在途中,想必这几天便可以到京。”钱雁南恭敬的回答。
夏临轩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直到钱雁南退出许久,小贝子偷偷觑着皇帝主子的面色,却见他面上浮起几缕温柔,目光注视着窗前一盆冬青,好半晌方站起身,慢慢踱到那盆冬青的面前,喃喃自语道:“老先生,朕明白你的苦心,也明白你心怀故国,确是不愿出仕。只可惜,你声名太过,朕是绝不能让你白衣宣至白衣还的。为了大名江山永固,千秋万代,朕也只能牺牲你的名声风骨了。”
听到这番自语的小贝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这位主子是最无情残酷的人,便是对待后宫的娘娘们,也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神色。此时却对一名顽固不化的读书人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只是自语,却也差点儿惊飞了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