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节
那头也不回拧身进屋的身影,让月娥一阵头晕目眩。
继而狠狠摔了手里药包,捂脸痛哭起来。
她这般舍了脸面,冒着风险去求了此厢,也不知是为了谁!
月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那日夜里见着三爷悄摸过来,她还欢喜着,当是相府到底没将她们作为弃子。后来三爷与云舒单独叙话,她也多做在意,因为三爷统共没说三五句便匆匆离去。
此后三爷便隔三差五的过来,由开始的待片刻,待一炷香,到待上足足一刻钟,再到两刻钟或更长……也不知是不是多次前来没被人发现,而让三爷愈发毫无顾忌了起来,前个日子三爷来的时候,两人在屋里的动静竟然不对劲了。
经过人事的她如何不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她才心惊胆颤。她从来不知,素来胆小谨慎云舒如何来的这般大的胆子,做出这等子胆大包天的事来!
一旦事发……难道她还期望三爷会保她?若她仅仅是督府上的奴婢或侍妾都好说,可她是出自相府啊。
便大人能饶过她,相爷也断容不下她。
若是一个不甚有了身子……月娥抱了抱肩,怕是死都不能痛快了。
抹了把泪,她弯下身子将地上的药包捡了起来,转身毅然坚定的往院内膳房方向去。虽是用过的,药效必然是弱些,可聊胜于无。
云舒若敢不吃,她就硬灌。
今日那月姨娘走后,彩玉彩霞几乎是飞奔到里屋,慌里慌张的将廨舍那贵客的吓人癖好告知了她们姑娘。
本以为她们姑娘听后亦会紧张慌乱,继而会起了小心提防之意,接下来一段时日也不会外出了,可没成想她们姑娘听后只怔了会,然后便面色平静的说了句知道了。
彩玉彩霞咽了咽唾沫,觉得姑娘的反应有些奇怪。
“姑娘难道……不怕吗?”她们忍不住问。
“怕什么?”姑娘语气平和的反问。
自是怕……怕若真……到时候失了大人的宠。她们嗫嚅的说着。
可接下来她们姑娘的回答直接令她们呆若木鸡。
“这话莫要再提。”她们姑娘平静道:“身为奴婢,为主子解忧是本分,真有那日亦是身为奴婢的荣幸。谈不上怕字,那是越矩。”
彩玉彩霞二人恍恍惚惚的退了下去。姑娘说的话,她们好像……没怎么听懂。
苏倾独自在榻上坐了好一会。
怕什么呢?她想。
宋毅和那廨舍里的官员有何区别?
旁人如何她不知,可在她这,她觉得都是一样的。
若说有区别,那就是多一次少一次的差别吧。
既然没什么差别,那她还怕些什么?怕不能守身如玉?苏倾简直要发笑,她这惨败身子,可有玉可守?为谁守?宋毅?
有些可笑了。
难道为了避免那多出来的一次,要生生断了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出府机会?
苏倾垂眸想,除非她换了个芯子。
夜半时分,苏倾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院外隐约传来些嘈杂声。
她怔了会,而后一惊,继而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昨个夜里才刚过来,近来他不是一直很忙,怎么会两次间隔时间这么短?
正这般狐疑乱猜着,珠帘被碰触的叮咚声响起,接着屋门就被推了开来。
衣摆摩挲的窸窣声一起,苏倾就忙撑了身子从榻上坐起,隔着朱色床帐静静看着朝这阔步而来的挺拔身影。
“醒了?”几步走到榻前,宋毅抬手撩开床帐就坐于榻边坐下,抬眼看着拥着身前薄衾,犹带几分睡眼惺忪的人,不免戏谑道:“人还没醒利索呢,这就迫不及待的爬起来,可是一日不见就想爷想的打紧了?”
苏倾唇边浅浅弯了下,而后就垂眸不语。
宋毅瞧她一副乖巧模样,忍不住抬手去抚她披落下来的发,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穿梭于她发间,轻柔的拨弄。
“可有什么话想跟爷说的?”见她迟迟不开口,宋毅到底没忍住,遂开口试探问道。
可结果令他有些失望了,只见那厢只轻微摇了摇头,便依旧保持低首垂眸的模样,好像是真没事般未吐半字。
宋毅抚在她发间的手一顿。他抬眼定定看向她,见她白净的面上一派淡定从容,不是故作为难的装模作样,也不是欲言又止的矫揉造作,而是面上除了带些困顿的疲乏便真的平静无波,若不是信得过暗哨的能力,他还当真会以为是那厢情报弄错了去,以为她是真的不知情。
宋毅便还真有些纳罕了。
若换做是其他女人,怕是早就等不及的向他添油加醋的告密,毕竟京城那些年里,他也见多了女人的争宠手段。遇上千载难逢的将对方拉下马的时机,哪个会轻易放弃?不落井下石就算良心了。亦如他们官场上的搏斗,若是有干掉政敌的大好时机,哪个也不会心慈手软了去。
也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他越是偏想知道她那厢是如何想的。遂又颇有深意的看着她道:“今个那月娥可是来找你了?”
“是的。”
回了两字,那厢又抿了嘴不语了。
宋毅心里就痒痒的,忍不住道:“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对爷说?”
第52章 疯了罢
这句话宋毅今晚提了两次。
苏倾微怔过之后就慢慢垂了眉睫, 目光落在被衾上勾勒墨梅的刺绣花纹上,似有略微的出神。
以往到她这, 除了榻间戏语他几乎从不与她涉及旁外话, 今个竟是这般例外,不但单独提了月娥的事, 又唯独将一番话强调两次……这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苏倾这一刻觉得他分外可笑。既然督府上下的一切事物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他又何必做若无其事状来套她的话。
想让她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的?而他又想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呢?
“爷问你话呢。”宋毅见她好一会的沉默不言, 不由出口催促道。说话间也将目光在她面上来回逡视,仔细端详。
苏倾的目光依旧落在衾被上的刺绣上,闻言便缓缓启唇道:“回大人的话,并无旁的话了。”说着,便伸了手往他衣襟上探去:“夜深了, 让奴婢伺候您入寝罢。”
宋毅却一把抓过她的手, 稍用力便顺势将人往近前一带, 挑眉看她笑道:“不急。爷最后问你,是真的没旁的话?”
苏倾摇了摇头,低低道了声没了。
宋毅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
抬手抚她鬓角, 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她的脸庞,声音略沉:“莫不是爷不将话彻底挑明, 你就能咬死不松口, 一路装傻充愣下去?还是在你心里爷就是傻的?”
不等苏倾答话,他那厢反而腾起了莫名的沉怒来,掌心转而向下握着她下巴, 迫她抬头与他对视,出口的语气亦重了几分:“冒着开罪爷的风险,也要替这两个与你不甚相干的人瞒着,你所图什么?嗯?”
见他眸光沉沉隐有暗怒,苏倾略有诧异他这莫名来的怒。大概想了会,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她的隐瞒,冒犯了他身为主子的威严。
略一沉默,苏倾便开口解释道:“奴婢并无欺瞒大人的意思。”
宋毅一言不发的盯视着她。
苏倾继续道:“奴婢不说,是因为没甚必要,左右督府一切都逃不过大人耳目。而奴婢……”眼前不由浮现当日云舒那羞怯盼郎归的模样。虽那月姨娘没有点明亦没细说,可苏倾能猜得到,她过来所求的避子汤药定是为云舒而求。能让那一心盼郎,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守着心守着身的女人,而心甘情愿舍身的,必定是她期盼已久的情郎。
应该是廨舍的其中一位贵客罢。
只可笑的是,他们只当行事周密,却不知所有一切都未逃过宋毅的耳目。
宋毅对此为何按兵不动,苏倾不知,可她能隐约感知的是,那叫云舒的女人必定不会有个妥善结局。
见她话未说尽,神色便开始恍惚,宋毅忍不住用力握了下她的下巴。
苏倾回了神。
压下心底隐约腾起的复杂情绪,苏倾尽量让声音平静:“而奴婢,又何必做那小人之径。”
似乎没料到她最后一句竟是这番话,宋毅一时间有些微怔。瞬息回了神,他探究的眸光打在她的脸上,笑道:“看不出,爷面前还是个女君子。”
苏倾未再言语。
宋毅反复在她面上审视了会,捏了捏她下巴,低叱:“你就是个傻的。旁人的闲事,日后少管,听见没?”
苏倾自是顺从的应下。
宋毅遂满意的舒缓了神色。
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开始抬手有条不紊的解着襟扣。随手掷了外衣,中衣,又探手将赭色绸衣带子胡乱一扯,里衣就松垮下来斜挂于他宽厚的两肩,大敞的露出那片遒劲有力的雄健躯膛,颇有些落拓不羁。
余光扫过那厢见她低眉垂眼的,当是她这是害羞了,宋毅不免微扬了唇角,喉间溢出愉悦的笑声。
他笑着欺身而上,灼烫的掌心握在她细腰上捏了捏,深沉的眸子带着暗示:“爷的小乖乖,刚躲什么呢?爷这会可离不得你,不信你摸摸,爷这身子骨可是正难受的打紧,可不就要等你这热心肠的过来管管闲事。”
他撑臂于她颈项两侧,深邃的眸光反复在她轻阖的眉眼以及那细白的脸庞上逡巡,声音开始低哑起来:“今个你敢推脱个试试。务必将你那股子热心肠的劲一概拿出,尽数招呼在爷身上,若敢藏着掖着半分……看爷不吃了你。”
接下来几日,苏倾照常不误的每日定点外出。
彩玉彩霞二人则每日忧心忡忡,尤其是出院子和进院子这小段时间里,更是如临大敌。每每在外侧挡着她们姑娘,若有可能,只恨不得拉起个帷帐将姑娘遮掩的严严实实的方好。
对此,苏倾不慌不惧,心态甚是平常。唯一能令她心态不稳的,只能那一成不变的河水。
随着时日愈久,苏倾心里的这根弦就崩的愈紧,可面上却愈发的如那枯井般无波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待她身上的男人满是畅意的起身离开后,她会兀自盯着昏暗中的床帐好长时间。有时候只是脑中一片空白的失神,有时候却是隐约在想,这种前路黑暗看不见光的日子,她还能坚持多久。
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或是很久,或是……不用很久。
指不定哪日,会突然间的就炸了心态,崩了弦,彻底丧失了坚持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苏倾抬眼望向督府外的天际。若真到那日了……或许,也不见得是坏事罢。
直待一行人进了院子,两扇院门合上了彻底隔绝了视线,远处的胡马庸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王永继偷眼看去,见胡马庸脸上一副意犹未尽之意,不免心里窃喜。到底是见着些成效了,也不枉他这些时日想法设法的引他来此。
胡马庸咂摸两下嘴,摇头遗憾叹了两声,就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往廨舍里走去。
王永继赶忙趋步跟上,小声说着:“大人若喜欢,何不跟宋督宪要来,左右不过个奴婢,想来宋督宪不会不给大人这个面子的。”
胡马庸斜睨了他一眼,哼了声。别以为他不知道,王永继这个蠢货近些个夜里隔三差五的偷摸的干什么去了,他不揭穿只是不碍着他什么事,懒得出尊口罢了。
当那姓宋的是什么好脾性不成?当年在京城的诨名,哪个也不是没听过。更何况如今他们可是在人家三亩地盘上,没见着他这堂堂未来国舅爷都敛着收着,让他三分?这蠢货干了蠢事还不自知,就等着吃那厢的大斧头棒子罢。
翌日,当胡马庸再次咂摸嘴离开时,王永继又接着勾他:“大人,小奴婢瞧着虽不是国色天香的,可小腰可细溜溜的,光眼看着就令人心痒,更何况……”王永继这次没将话说全,可未尽的意思却格外令人心猿意马的瞎想起来。
胡马庸面上有微动之意。
再一日,王永继感慨道:“想那宋制宪当年在紫禁城里,也是过尽千帆的浪荡公子哥,如今竟是偏偏对个小小奴婢爱不释手。听说可是有大半年光景了,竟是也没腻,也不知这奴婢榻上可有什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