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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节

    “你说你想求个两全。”

    “那只是贪心的说法,我怎么可能傻到真的以为可以两全。所以……”沈渔伸手,一指点在他的胸膛上,其下便是心脏的位置,“为什么我迟迟不愿意答应你,因为我早就知道,等待我的是一道单选题。你不明白这个选择的分量吗?”

    仿佛真有难言的痛楚,顺着她的指尖一直到他心尖。

    他说,当然明白。

    “所以,你不要自作大度地跟我说,这时候跟你分手也没关系。我告诉你陆明潼,你如果现在退缩的话,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你不能,将我拖下水了,还以为我还能再回到干岸上……”

    “你还不了解我?”陆明潼截断她的话,“当时当刻,你受阿姨的要求,选择跟我分手也就罢了。既然最后你选了我,我怎么可能再放你走?哪怕你待在我身边,为众叛亲离痛苦一辈子。我就是这么自私。”

    自私到,连你哭也只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陆明潼看她眼睛湿漉漉的,似又要落泪,仰头去,碰一碰她的唇,再落下一个吻。

    明明只是安慰性质的,在她自无动于衷,到逐渐热切的回应时,陡然地变了质。

    陆明潼还有迟疑,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合时宜。

    沈渔以呼吸沉重的气声告诉他,昨天刚结束,已经干净了。至于其他的,是她想要。

    “你不给吗?”

    陆明潼以行动回答她。

    陆明潼托她在上,两人衣物都未除去。

    四面亮堂的光线,让沈渔有一种罪恶感。双膝跪在沙发的边缘,起伏之时,脱力地搂着他的肩膀,嗅他身上白色的t恤,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味。

    他分明动情,以动作叫她感知。

    但英俊的眉眼始终沉肃,近于无情。

    叫她也清醒也癫狂地堕落,哪怕就是泥塘,扑在里面就扑在里面罢。

    人世蜉蝣,痛着的时候,才配爱着。

    结束以后,陆明潼叫沈渔坐在自己膝头,紧紧地搂住她。

    沈渔头靠在他肩膀,说,做坏事的时候,果然还是要拉一个人一起,有共犯,才能互相威胁着不能自首。

    沈渔抬一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你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坏人。”

    比情话还让是陆明潼受用的一句话,他淡淡一笑,“我喜欢你说的‘共犯’这个比喻。”

    一时间只有呼吸声。

    陆明潼感觉到,让沈渔担忧的那些又回笼了,便轻声问她:“阿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沈渔摇头,“……我只能说,顺其自然。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软磨硬泡都是没有用的。我完全能够领会她的愤怒和难过,所以,我更不忍心逼迫她,求她原谅或是接受。”

    说到这里,沈渔补充一句:“你也不要去找她。我说过的,这只是我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事。”

    陆明潼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这种做法岂非欺人太甚。

    沈渔声音细而轻的,落在他耳边,“……她受了好多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是个能让她省心且骄傲的女儿。南城是她的家乡,可她每回回来都是在受煎熬。她马上要跟秦叔叔结婚了,我却在这个当口让她难堪,还有比我更不孝的人吗?”

    陆明潼语气清醒,对她说:“你不要觉得我这样说,是因为你选了我而恃宠而骄。你明白这些道理,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她,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们之间虽然有斩不断的亲缘关系,但彼此的生活,已经没有对方的位置了。”

    沈渔怅然地应承他的话,“是啊。

    究竟是从哪一环开始选错,导致后面接连地脱钩呢?

    那时叶文琴要出国,她没有一哭二闹地求她留下?还是后来毕业了,没能干脆出国去投奔她?或是去年叶文琴再度邀请她出国去工作的时候,她就应该果断答应?

    可她也有立足的小小事业,有微不足道的敏感心思,有懂事过了头,不愿成为叶文琴累赘的考量啊?

    这些能称为错吗?

    至于叶文琴,她更加没有错。

    她是被辜负的,被世俗流言所戕害的,也是被自尊心所捆绑的受害者。她有摆脱这一切,去追逐世俗幸福的权利。

    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错。

    倘若万事只论对错,那就太好办了。

    沈渔扭过身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尝试着给叶文琴发了一条消息,结果显示自己已经被她拉黑。拨电话也是如此。

    仿佛,要叫她看见这就是后果:别有侥幸心理,也别想什么说服不说服了,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挨着吧。

    大概最亲近的人,才有这样伤人直奔重点一针见血的本事吧。

    沈渔还是结结实实的,心里沉了一下。

    陆明潼缴了她的手机,置于一旁,“先别管了,等秦叔叔回来。”

    秦正松在一天之后落地,直奔着叶文琴住宿的酒店而去。

    她开门时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太阳穴上贴着片状的膏药,显是头痛又犯了。

    她一边请他进屋,一边先行地堵了他的言路:“你要是来替那丫头当说客的,那就省省心思。”

    秦正松笑说:“我要是帮她说话,你也会跟我绝交?”

    “你大可以试一试。”

    秦正松舟车劳顿,疲倦得很,放了行李先去去洗漱换衣服。

    傍晚的天色,落地窗里瞧见西面天空暮云叆叇,玫瑰色烟霞,投影在高楼的玻璃外墙之上。

    秦正松说:“要不出去散个步吧,你看这天色多好。”

    “没心情,要去你自己去。”

    “你就是在屋里闷一天,才把自己闷得头疼。”秦正松翻她的行李箱,径自地替她挑好了一条黑色连衣裙,催她赶紧换上。

    叶文琴看一眼,接过来裹了裹,嫌弃地扔在一边,“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带了这条裙子,你又偷偷塞进来的?”

    他俩第一次出去约会时,叶文琴就穿的这条黑色连衣裙。

    秦正松笑一笑,也不勉强,最后问她:“真不出去看看?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

    他总能把寻常的事,描述得一旦错过就是遗憾。

    叶文琴叹声气,“行吧,走吧。”

    第47章 既做我的眼泪(08)

    傍晚的风带一股烟尘的湿意。

    河堤上来往散步、遛狗的人, 草地上歇了三三两两看夕阳的家庭。

    叶文琴呼吸过一些新鲜空气,头痛症状稍稍减轻。

    两人停在横跨河面的桥上, 往下看, 金红的余晖都揉碎在河水里。

    秦正松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侧身看着叶文琴, “你总说讨厌南城, 我倒觉得南城是很美的一座城市。”

    叶文琴知道他是为“策反”来的,很有警戒心地不吃他文艺腔,“你们这种人, 都觉得生活在别处。真让你住在这儿,你的鼻炎先遭不住四月份的梧桐絮。”

    他们这种中老年人, 考虑问题的角度, 实际上务实得很。

    秦正松笑了。

    有人牵了两只小狗过桥, 一只泰迪一只柯基,泰迪跑在最前, 凑到叶文琴脚边一阵猛嗅。主人赶紧拽一拽狗绳, 为它的失礼道歉。

    叶文琴笑一笑说没事。

    转头, 却见秦正松正注视自己, 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秦正松笑说:“真的不给我劝谏两句的机会?你其实是很直爽大度的人,不轻易与人为难。”

    叶文琴神色淡下去:“老秦,我不想为这件事跟你伤了和气。在我这儿,这是个原则性问题。”

    “让小渔过得幸福,也是你的原则之一吗?”

    叶文琴不会轻易地让他带节奏,这些问题她早就想过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为了爱情抛下所有洒脱得很,幸福得很,等亲戚朋友都指点她、笑话她的时候,她就能知道流言的威力了。”

    “叫她那时候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不行吗?一定预先剥夺所有可能性?”

    “她的可能性,是往我的伤口上捅刀子。我顶烦那种父母一定要为孩子做牺牲做让步的观点,人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秦正松始终笑意温和:“小渔真的有选择吗?你分明既是参赛选手,又是裁判。”

    叶文琴顿了一下。

    秦正松:“如果这回她选了你跟人分手,她怎么办呢?我们注定已经生活在别处了,小渔还要待在南城,既没有恋人,也没有父母陪同。”

    “她可以搬去跟我们一起生活。如果不愿意搬,世界这么大,还能找不到良配?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小齐……”

    秦正松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这应当只是你气头上的话,你未必真的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

    “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里,我没听出你对一个人的尊重,只把小孩当私人物品一样,让她按照你的意愿生活。”他温和的语气里,措辞却很有锋芒。

    “老秦,上升到道德绑架就没意思了。我尊重她,她尊重我吗?她明知道,这是我的心病,我过不去的一道坎……”

    “好,我们不说小渔,就说我们自己。你这些话,让我也有无奈之感。我以为,我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道坎,合该你快迈过去了,起码你已经准备迈过去了。”

    叶文琴怔了一下。

    他俩岁数加起来都超百了,日常凡事坦诚沟通,一般不会吵起来,因为秦正松的脾气始终是向下兼容她的,总能在她快要发火的时候,话风一转地结束了战场。

    能在现在这个年龄,遇上这么性格相契的人,叶文琴也知道不容易,因为格外的用心呵护。久而久之,她也会主动做起那个让步的人。

    秦正松伸手理一理她的头发,紧跟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在那件旧事里受了很多苦。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都已经过去了,还要折回去自讨苦吃啊。”

    “老秦,你公平点,换你,你能接受自己小孩儿,跟第三者的小孩在一起吗?”

    “接受与拆散之间,总有个折中状态——不支持,也不干涉。”秦正松始终语气和煦的,“小渔走这一步,应当早就想过了,注定是要跟传统意义上的家庭绝缘。”

    “绝缘什么,不还有人乐得当她婆婆……”

    “气话。你信她会去讨好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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