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昱江
穿过峒羫郡的矿洞到端王郡已经两天了,李昱江依然没精打彩,虽然他和路离一起将婴孩的尸体放在一块木板上放到了水中,虽然路离告诉他,婴孩会顺着江水到达未知海的地殿,在那里他将获得新生,但李昱江心中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斥责依旧没有减少,这两日他总是垂着头,不发一言,好似行尸走肉一般,也完全对自己要去皇都,准备找木曜星君送他回家的事提不起兴趣了。
路离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却不知如何劝解,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把这笔帐算在皇太子头上。
只要走出密林,两人就能抵达端王郡的首府翕城,从翕城到皇都步行只需五日。
端王郡是溱江的入口,虽然远不及浩鸣海大,但溱江为东西走向,横穿了幽州中间的端王郡、皇都和葒遥郡,也是幽州的重要水源。而翕城就在端王郡中间的位置,
因为水资源的发达,郡内密林四布,盛產果实,就算路离和李昱江没有旅店投宿,也不会饿着。
“休息一会儿吧,”路离对跟着他身后,神色黯淡的李昱江说,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也可能根本没听,但他还是道:“走了一天你应该累了,以这样的脚程,晚上就能到翕城了。到时候我帮你找个医师看看。”虽这么说着,但他也知道李昱江这是心病。
李昱江闷不吭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路离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向来不擅言辞,就算是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闷闷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斜前方的树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路离想如果是野兔之类的还能打来给他们开开胃,于是悄悄走了过去。
拔开树丛,路离看到前方二十米开外的场景时,惊诧不已,那不是野兔,而是一种名叫傲彧的妖兽!
幽州以前妖兽眾多,伤人无数,弱小的人类只是生活在食物链底层的族群,是木曜星君大约在数百载之前和一位威武英明的皇帝联手,将横行在幽州的妖兽尽数杀戳,有的妖兽逃到了长野郡生存环境恶劣的沙漠中,有的则逃到了地下成为困兽,弱小的人类才能佔据大半的幽州,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城邦,变得繁荣昌盛。
回想起在进入矿洞之前,匠人师父说里面的困兽最近也狂躁不安,伤了不少人,现在又看到了早就应该消失的傲彧,路离感觉到幽州正在发生一些他们平时难以察觉的变化,他藏在暗处,观察着这只傲彧。
傲彧两脚站立走路,橙色的皮毛上有白色的斑纹,力大无穷,可以徒手将人撕成两半,它的性子狂暴,只要有活物靠近就会其杀死,但它并不喜欢吃人,最爱的是树中的蜜液,傲彧的双爪非常奇特,可以穿过大树而令大树无伤,传说用它的尖爪可以做成最理想的刺杀工具——将其刺入人体,会使人体表面无伤,实际内脏尽破,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对于本来就准备去皇都刺杀皇太子的路离来说无疑像是挖到了一块极好的曜矿。他握住了背在背上的刀刃的洞环,慢慢向傲彧靠近……。
“嗷——!!”一声野兽的怒吼响彻天际,令本来双眼木訥无神的李昱江为之一震,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路离已经不见了!他急忙起身,往声音的发出地奔去!
在穿过一片树丛,李昱江看到路离正与一隻比他还高一个头的怪兽对峙,这只怪兽好似站立的老虎,而它手上的尖爪竟有一尺来长,它被路离的刀砍到了双腿,伤处流出的竟是蓝色的血液,牠吃痛地不支倒地,但倒地的同时,它用尖爪向路离袭去。
路离虽然高大,但身体非常灵活,他往后一跃,后退了半丈。又向它挥刀砍去,傲彧毕竟是妖兽,它翻身一滚,躲开了路离刀刃的斩杀,同时强忍腿上的伤痛,站了起来:“吼——”它发出怒吼,令四周的树叶纷纷颤抖着落下。
路离面对着这只妖兽,毫无惧色,倒是一边的李昱江不禁为他捏了把汗,他取出腰间的剑刃,甩动着系着它的绳子,准备为路离助力。
傲彧狂吼了一声后奔向路离,路离看准时机,用刀刃向傲彧挥去,谁知眼看要砍到他的时候,傲彧竟侧身一闪,跳到了路离旁边,同时以迅雷之势向他挥爪,看得李昱江心惊肉跳,急忙向它拋去剑刃,剑刃刺中了傲彧的后背,却并不致命。
此时路离面对傲彧攻击竟没有躲闪,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左腕,其位置刚好让它的长爪抓不到自己,迅速手起刀落,一刀斩下。
“噗!”傲彧的左腕与手臂分离,血液四溅,将路离的手和刀刃都染成了斑斑蓝色。
“我只要你的爪,不要你的命。”路离也不管傲彧能不能听懂,径自道。
“嗷——————!!!”傲彧吃痛地咆哮着,它举起右爪,袭向路离,但就在它的利爪要抓到他的前一秒,路离已经一刀斩下,竟将身材硕大的傲彧劈成两半,蓝色的鲜血流出,被土壤尽数吸收。
“咎由自取。”路离冷哼一声,他拿着傲彧被砍断的左爪转身,但当他看到李昱江时,竟怔在了原地。
“怎么了?”李昱江还混然不觉,却见路离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徒然变色,他随着路离的目光望下,赫然发现一根半尺来长的利爪竟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路离顿时明白刚才傲彧最后那一挥对准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的李昱江,他也万万没想到它的利爪竟是可以与身体分离的!
“别动!!”路离急忙奔向李昱江,所幸刺得不是很深。
这时,李昱江才感觉到一阵巨痛从被刺入的地方传来,他双腿一软,眼看就要俯身倒下,路离已经一个健步衝到他面前,将他抱起,直奔向翕城的方向。
路离一人的脚程极快,他抱着李昱江在密林中狂奔着,不停地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李昱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在他眼里看到的不是路离,而是正在逐渐扩大的白光。
不知为何,李昱江的思绪回到了还在学校的时候。
……
午休时间,李昱江去买午餐了,回来时没有看到蒙杺莯,却听同学说她被付毓静的一个小跟班叫出去了,他向来知道付毓静的手段,想必是因为蒙杺莯加入篮球社的事让她不爽,想教训她,李昱江怕蒙杺莯出事急忙四下寻找着他们。
终于李昱江在教室后方的一个死角找到了他们,却只见付毓静的两个跟班架着了蒙杺莯,付毓静将她重重地按在地上,蒙杺莯拗不过她们,只能拼命地用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身体贴进地面。
“你不是喜欢吃棒棒糖吗?学姐就让你吃个够!”付毓静将蒙杺莯的头使劲往下按,想让她舔落在地上的棒棒糖,“怎么了?不愿意吗?嫌脏啊?可是不吃多浪费啊。”
“那你吃唄。”蒙杺莯即使被按在地上,也丝毫不认输。
“我他妈叫你吃你就吃!!”付毓静见她死鸭子嘴硬,更是怒火攻心,加大了往下按她头部的力度,“你今天不把这糖舔乾净,别想回去!!”
蒙杺莯咬牙势死不从。
就在付毓静准备对她下重手时,李昱江大喝着:
“你们干什么?!”
付毓静见是李昱江,根本不惧怕他,冷笑道:“怎么了?麻子脸还想充英雄啊?你敢多管间事,我连你也不放过!!”她放下狠话。
“那我把学长叫来,你也无所谓?”李昱江拿出手机,翻到寧秀枫的通讯录,只要
他一按钮,电话就会拔出。
付毓静可不想破坏自己一直在寧秀枫心中那个美丽、矜持、优雅的美少女形象,她只得直起身,示意跟班们把蒙杺莯放开,被放开后,蒙杺莯用手撑着地面,以缓解肩膀的疼痛。付毓静却趁势踩住她的手背,慢慢往下用力并左右摇晃,警告道:
“如果这事被秀枫知道了,你们都别想有好下场。”语气中满满的威胁。
鑽心的痛从手背向蒙杺莯袭来,但她咬牙不吭一声。
“这次我不会告诉他,但你们也别欺人太甚!”李昱江见付毓静踩着蒙杺莯的手不放,急道。
“哼,我们走。”付毓静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和她作对,叫上跟班离开了。
“杺莯!”李昱江直奔上前,扶起蒙杺莯,他见她的手背红肿,上面留下了付毓静清晰地鞋印,还有几处皮被磨掉,浸出鲜血,他又气又不甘心,“我带你去保健室!”
待保健医生为蒙杺莯消毒并包扎后,李昱江带她回教室,在路上,他告诫道:
“杺莯,那个领头的是我们校长的侄女,霸凌过很多女孩,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你还是少惹她比较好。”
“为啥?”蒙杺莯淡淡地问。
“我怕她们以后再为难你,我未必赶得及过来帮忙。这都是防不胜防的。”李昱江担心地说。
“我可以保护自己。”蒙杺莯不以为然地说。
“她们人多势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像今天,可以说只是开胃菜,很多女孩被她们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只能退学。”李昱江见蒙杺莯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担心了。
“没有人反抗过他们吗?”蒙杺莯问。
“怎么反抗?校长是她姨丈,她爸是我们市的鉅子,妈妈是律师,以前有个女孩差点被她弄得自杀,她家里人曾提起过讼诉,却因为霸凌这种事是无法取证的,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大家都不敢惹她,只能明哲保身。”李昱江道,“你刚来还不知道,以后要离她们远点。”
蒙杺莯突然抿嘴笑了。
“怎么了?”李昱江可不认为这个笑容是她听进去他的话的表现。
“就是因为大家一忍再忍,她才越来越无法无天。”蒙杺莯正色道。
“我同意你说的,以后会有人治她,但这个人不能是你。”李昱江道。
“为啥?”
“你还小啊!你比我们都小,力气也小,刚来学校又势单力薄,听我的话,不要跟她斗!”
“斗这种东西不是应该靠智力吗?”蒙杺莯衝李昱江露出婴儿般的无邪笑容。
“可是……”李昱江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啊!好饿,学校超市在哪?”
“穿过教学楼往南走五十米就是,我带你去。”
“不用。”蒙杺莯无情地拒绝了。
看着蒙杺莯远去的背影,李昱江沉沉地叹了口气。
……
天色开始变得黯淡,路离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一倍到达翕城,他在城中胡乱穿梭着,急切地寻找着医馆,前方五十米倒是有一家,但已经关门了。
“砰!”路离一脚踹开了医馆的大门,大吼道:“医师!!医师!!!”
一名中年男子从里屋走出,有些不满:“我都关门了!门踹坏了你赔啊!!”他的话音刚落,路离已经抱着李昱江衝到他面前,他看到刺入李昱江腹部的尖爪也吓了一跳,医师心瞬间砰发:“快!带里屋!”
路离将李昱江放到病床上,医师则在旁边的桌上拿着药物和器具:“怎么会受伤的?!”
“傲彧。”路离简短地说。
“遇到傲彧只要不靠近就没事,怎么会跟它干起来了?”医师语气中尽是责备。
路离不语,心中歉疚不已。
医师将他需要的东西放在病床边,对路离道:“你来拔尖爪,我马上切开他的伤处并止血,幸好刺得不深,应该还有救。”
路离点头,医师将小刀放在李昱江被尖爪刺入的旁边,然后向路离点头。路离迅速拔出尖爪,在它离开李昱江的身体后,被刺伤的地方完好无损,爪尖上连半滴鲜血也没有,就像李昱江并没有受伤似的,不过医师在路离拔出尖爪的下一秒马上切开了李昱江被刺中的地方,顿时鲜血四涌,他急忙洒上止血粉。
忙到大半夜,医师总算让李昱江捡回一条小命,他用手背擦拭着额上豆大的汗珠: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林中出现了不少妖兽,还好我之前也医过被傲彧伤到的病人,你们运气真不错,再往里插入半指,就是天神也救不了他。”
路离这才着实松了口气。
“这门被你踹坏了可得赔啊。”医师这才想起这档子事,不满地说。
“放心,我会在翕城干活赚钱,直到他康復为止。”路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昱江,暗暗庆幸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