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30)-35
“你怎伤的这样重?”
慕菀看着陈予生臀部的一片青紫,心中又酸又涩。
药膏一层层的涂上去,陈予生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没事儿,菀菀。”陈予生安慰道。“这下手已经算轻的了,我皮糙肉厚,没啥大不了的。”
“你……”
虽然陈予生这么说,慕菀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予生会这样傻。
竟然当面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藐视天家,置天家脸面于不顾,按靖朝的律法,那是可以判死刑的。
陈予生也知道。
不过他觉得值得。
如果此生不能娶慕菀,那还不如死了算。
这样的想法在一般人看来或许太过消极,可陈予生却视为理所当然。
对他来说,慕菀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如果没有遇上慕菀,陈予生或许一辈子都会待在那片山林中,孤独终老。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慕菀,他不会下山,不会在遇到别院的老仆后,意识到自己和慕菀间原来有如此大的差距。
如果不是因为想有一个能配的上,也护的住慕菀的身分,他不会往北地走,也不会在意外得了机缘后又顺手救下慕应诀,自然更不会有后来驰骋沙场的“北骥将军”,更遑论眼下这份在常人眼中看来泼天的荣华富贵。
这一切,都是慕菀给他的。
没有慕菀,所谓令闻广誉,不过浮云。
所以陈予生真没觉得有什么。
用十大板来换一纸婚书,他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可慕菀不这么想。
“呜……”
陈予生习武,耳聪目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立刻想要回头。
却被慕菀给制止住了。
“不要转过来。”
“很,很丑。”
“菀菀……”
陈予生觉得慕菀的情绪很不对。
可是小手却始终坚定的压在背脊上,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陈予生无奈,听着慕菀低低啜泣,只觉得一颗心狠狠揪紧,难受得要命,偏偏他又不敢太过强势,怕反而刺激了慕菀。
时间就在彼此的沉默中,静静淌过。
直到膏药终于均匀的敷满瘀伤的地方。
“你好好休息。”慕菀将陈予生的衣袍整理好,匆匆起身。“我去外头透透气。”
可才刚走没两步,人却是整个被揽进一道温暖的怀抱中,身后男人坚硬的胸膛就像一堵墙,可以替她遮风挡雨,也能做她的支撑支柱。
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再次哗啦哗啦的流。
“没事儿的,菀菀,想哭就哭吧。”陈予生将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窝上,温声道。“哭完就好了。”
虽然陈予生这么说,慕菀还是咬紧了唇瓣,不愿将崩溃的哭声泄出。
陈予生也不逼她,就这样搂着她,用自己的双唇抚慰她。
这是他的菀菀吶。
陈予生摩娑着慕菀尖细的下颔线儿,很是心疼。
“菀菀,妳不用开口,就听我说好不好?”
分离的这些年,他们彼此都经历了不同的变故。
陈予生知道,自己必须先将事情给交代清楚了,才能解开慕菀的心结。
告诉她,让她相信,自己仍是那个满怀一腔赤诚,只爱着她的陈予生。
容貌会改,身分会变,可那份心意,从来没有不同。
“菀菀知道吗,那日在洞中,我本以为是自己做了场梦,如此真实,是因上苍怜悯我苦苦等候。”
听陈予生提起那日,慕菀的身体微微打颤。
陈予生将她抱得更紧了。
“直到我看到脚边的小瓷瓶,才知道,原来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男人的声线如山棱起伏。“菀菀妳不会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欢喜,欢喜到觉得,人生来这一趟已经值得,就是下一刻就阖眼亦了无遗憾。”
那份心情,陈予生牢牢记着,不敢忘。
后来更是伴随他走过一段格外艰苦,徘徊于生死间的光阴。
“可是啊,我舍不得妳。”
“舍不得我的菀菀,想和我的菀菀一辈子在一起,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然后,白首偕老。”
陈予生的一字一句,都说进了慕菀的心坎里。
这同样也是慕菀的念想。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实现一日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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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31)
慕菀闭上眼。
她其实是怕的。
怕一睁开眼,梦便醒了,海市蜃楼就消失了。
慕菀虽是生性淡泊,但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却往往更为专一且执拗。
越是得来不易,越是害怕失去。
陈予生彷佛能感知到慕菀的不安似的,抱着她,轻轻摇晃起来。
这个动作,在很久很久以前,林氏也曾经对慕菀做过。
遥远却温暖的记忆,足以抚慰人心。
察觉到慕菀的情绪渐渐和缓下来后,陈予生继续道。
“所以那时我就想,等好全了后,自己要立刻到妳家求亲,虽然眼下还一无所有,但我愿拿命起誓,将尽自己所能,护妳平安,保妳无忧,使妳一生喜乐快活。”
“菀菀可能不知道,以前,我偷偷跟着妳回家了好几次。”
“我以为那间别院就是妳的家。”陈予生想到那时候自己的天真,也不禁苦笑。“没想到当我用所有积蓄到城里换来几匹丝绸缁帛,又给自己买了套体面的新装登门求亲时,前来应门的老仆却同我说,妳是侯府的小姐,几日前便回京了。”
“菀菀妳懂吗?那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慕菀当然懂。
就像她那时看到骑着骏马领在队伍前沿的陈予生时,心中的彷徨不安一样。
一切都出乎预料。
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使人挫折,继而绝望。
“侯府吶,菀菀,我连县老爷的面儿都没见过,还说什么侯爷?”
陈予生自嘲的嗤笑了声。
他没说的是,那老仆在上下扫了自己一眼后问了句。
“你乃异瞳之人?”
那天,他没缠布。
双瞳一黑一紫,格外显眼。
陈予生那时正迷茫着,也没听清,胡乱点点头。
“唉,可惜了,生的倒是俊。”
“不过莫说是异瞳了,便算不是,京中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可以挑,侯府小姐怎么也不会下嫁一个乡村野夫的,毕竟,那可是会令家族蒙羞吶。”
老仆说的直白,可却是实话。
不过见陈予生失魂落魄,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还是补了句。“其实也不是没可能,考取功名,或是挣个军功,还是有机会的,你也别太灰心丧志。”
这纯粹就是安慰了。
说来简单,做来难。
可就是这句话,让陈予生脑中灵光一现。
考功名自是不可能的,他大字都没识得几个,挣军功倒还有点儿机会,恰好他到城里置办聘礼时听到人家说最近麦国蠢蠢欲动,北地不太平静,似乎准备要打仗了。
陈予生那时也没多想,就凭着股傻劲儿,一路往北方走了。
遇上盘缠不够时,就给人打零工,再不济,就和在山中时候一样,自己设陷阱打猎,陈予生旁的没有,却胜在手脚利落,力大如牛,如此虽然艰苦,倒也是一路顺利。
直到他在路上救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奇装异服,昏迷不醒的躺在野草丛中的男人。
陈予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心善。
北地近来人心浮动,并不太平,趁火打劫的宵小太多了。
他衡量了下,转身就想走,没想到,脚却被一把抓住了。
一回头,便见那男人抬起了头。
方才由于他脸朝着侧面所以陈予生并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睛前方,还挂着两片圆圆的东西。
陈予生从来没见过。
“给,给我点水儿喝,我,我可以帮你……帮你……咳,咳咳……愿望……”
男人声音嘶哑的不可思议。
陈予生蹙眉,最后,在男人苦苦哀求下,他还是分了一口水给对方。
后来,男人说要报答恩情,问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自然是迎娶慕菀。
可那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且那时陈予生对男人口中“不论什么都可以替你实现”的说法感到嗤之以鼻,便随口一说道。“我想要成为将军。”
“将军?”男人愣了愣,继而笑开。“成,没问题。”
隔天,男人消失了,陈予生也没放在心上,恰好那时麦国宣战,北地几个省城全部在征兵,陈予生正打算去应试,没想到在路上,又遇上了男人。
他已经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眼睛前面那圆圆的两片也不见了。
“你……”
“你昨日说想成为将军对吧?”男人脸上笑的高深莫测。“跟我来吧。”
陈予生不愿,可也不知怎的,双脚像有了自我意识般,主动跟在男人身后走了。
九弯十八拐。
终于,两人来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地儿。
陈予生打量了四周陌生的环境一眼,心生警戒。
男人倒是继续往前走到一棵参天古木前才停下,蹲下,然后,开始掘起土来。
“应该有跟着来吧?”
“没理由不来的。”
男人不但做着匪夷所思的事儿,嘴上也一直嚷嚷着一些陈予生无法理解的话,就在他心生不耐,甚至怀疑对方是个疯子时,男人突然大叫了声。
“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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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32)
陈予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男人从土堆里挖出来的,是一个方形包袱。
他将方形包袱拎到陈予生跟前拆开。
里头赫然放着三筒竹简。
“这是……”
“这就是我给你的报答。”男人微笑。“这三筒竹简里装着的,分别是努力,机缘,与掩饰。”
“在我离开后,你便可将第一筒竹简拆开来。”
男人将包袱递给陈予生。
陈予生却没有立刻接过,只是惊疑的望着男人。
“我知道你或许不信我。”男人也不恼,只是慢悠悠的道。“实话和你说吧,我观你面相,你将来肯定是个有大造化的人。”
“只是这将来二字,少则五年八年,多则十年十五年,甚或更长的时间,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
“我想……你该是等不及的吧?”
男人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陈予生将信将疑……
看出对方动摇,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了。
“我给你的这三筒竹简则不一样,能保你三年内有所成,旁的不说,娶个侯府庶女,还是可以的。”
“你究竟是谁?”
听到“侯府庶女”三个字,陈予生登时寒毛直竖。
慕菀是侯府的姑娘,自己从来没有跟眼前的男人说过,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选择。”男人顿了顿。“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从你打开竹简的那一刻,你原来的命数将发生改变,落棋无悔,奉劝你想清楚了在行动。”
“命数?”陈予生向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他还是问了。“我的命数是什么?”
“这个嘛……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不就那么一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