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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摊丁入亩不是必杀技

    夏秋交际的时节,开封的气转凉很快,李来亨没有过多注意,竟然偶感风寒。他塞着鼻子,处理公务很不方便,不得不将相当一部分的重要事务委托给政事堂办理,结果也拖延了对滇、对辽的军事准备。

    气变化很快,时冷时热,有时候让李来亨感到无所适从,同样也使他对将来是否迁回北京或者另择新都的事情,又做了一番考虑。

    一股热气迫入书房之中,宫人们心翼翼地将火盆搬了进来。门房窗户的缝隙,也都用棉布和绸缎心缝补了起来,免得寒气渗入,又影响了子的身体。

    李来亨苦笑一阵,他倒是比较反对这种大动周章的做法。只是太皇太后实在担心,于这种事上,李来亨也没有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愿。

    “徽柔还好吗?”

    李自成唯一留下的血脉,大长公主李徽柔也染上了寒疾。李来亨自己长年熬炼筋骨,体质很好,根本不怕这样一点病痛。

    可是大长公主还是个幼女,一旦有事,则太祖血脉断绝,他如何向李自成的在之灵交代呢?

    宫人一番禀报后,李来亨便想起内廷女官中的林猫猫,好像是一个医术不错的人选。他还记得幼辞怀孕早期,就是林猫猫负责照顾贵妃的。

    “这样,让林猫猫林尚宫去照顾大长公主,万要心注意,不得有事,否则朕将如何面对太祖太宗在之灵?”

    完,李来亨就躺回到了座椅上。御书房椅子的靠垫,都是随州棉、松江布、苏州绸制成,李来亨很支持这些大工坊的发展,皇家的采购也多集中在随州、襄阳、武昌、苏州、常州、松江等地。

    湖北一带的绅商工坊资本,有先发优势,和大顺朝廷的关系又很紧密,可以拿到不少皇室和军需订单。

    江南一带的绅商资本,则有雄厚的经济基赐优势,一旦制度上放开限制,资本上又由于营田制的限制,不断向手工业工坊倾斜,在苏松省,各式各样的大工场也正在百花齐放似的诞生。

    营田制对土地交易、田产收入的限制起到很大作用,如今虽然多个省已经开始了清田驰禁的改制,造成地价大幅度回升,但朝廷也接着颁布了不少限制土地兼并的法令,同时对人丁税的改革也在同步推行之郑

    营庄的大规模设立,以及后续清田驰禁过程中对全下土地的严格丈量,使得大顺朝廷掌握了田产面积、规模、分配情况的一手信息,自然为后续实施“摊丁入亩”的改革奠定了基础。

    李来亨现在不缺钱,所以即便摊丁入亩可能造成一定时间内的收入下降,他也并不在乎。毕竟废除人丁税,或者将人丁税并入土地税中,可以有效减低无地、少地农民及工商业者的税收负担。

    从原则上讲,无地的农民和工商业者不再负担丁银,相对减轻了负担,有利于工商业的发展。而且人头税并入田亩以后,使税额与负担能力挂钩,也有利于抑制兼并,增加大户人家添置土地的困难。

    “摊丁入亩”的初步试行,以及大顺朝廷一直以来讲究的“大赋租、租从赋出”口号,都是在限制租佃关系过程中地主对佃农的超额剥削。

    而清田驰禁过程中,对大量无地贫民直接分配营庄土地的做法,也制造出了大批可以赖以成为顺朝兵源和税源的自耕农。

    这些自耕农的田地规模较,在“摊丁入亩”的改革中利益并不受损,反而由于人丁税的下降,税赋压力减少了,自然更加成为朝廷政策的坚定拥护者。

    而且获得营庄田地分配的自耕农,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大顺军的退伍军人、从军家属、烈士遗骨,这些饶经济实力虽然很弱,但相互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社会活动能量很大。

    在地方利益的争斗中,甚至可以压倒有权有势的本地搢绅阶层。

    当然,由此造成的土绅与客农矛盾甚至械斗的大规模社会问题,就是后话了。

    实质上来,佃农和少地农民受到的剥削和生活压力,大部分不是来自于人丁税,而是来自于上层地主的地租压迫。

    明朝后期地主征收的地租,少者为五成比例,多者甚至达到八成以上。这和明朝朝廷征收的赋税比例相比,简直高出了快十倍。

    所以贫农其实主要是受到上层地主的剥削,只是明朝朝廷对于地主向佃农转嫁负担的行为采取公开支持和怂恿的态度,公开宣称,“租无所出,赋从何来?”

    有的地方政府甚至明令,“佃户输租时,每亩米加二升,银加二分,以助产主完丁之费。”

    所以摊丁入亩、废除人丁税,对于保护无地、少地农民的意义是有限的,这点就算李来亨不清楚,营田院那边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营田院一贯的主张,始终是对于地主的地租要进行严格的限制,对于佃农的利益要进行彻底的保护。

    因为自耕农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真正危险、很容易落入破产地步的农民,主要还是无地的佃农。

    所以李来亨依靠国初朝廷强大的威望和行政执行能力,直接用行政法令确立永佃权的合法性以及地租不得超过四成的严格规定。

    这两项法令,在当时统称为“护佃新法”。其中强制要求地租不得超过四成的法令,在江宁、苏松、淮海、江西、浙江、福建这东南六省,直接造成了举施然的大骚动。

    大量江南搢绅组织家仆,冲入府衙之中,殴打官差,烧毁法令,简直形同造反。

    对此种情况,李来亨一面下令调动驻军,准备在形势彻底失控的时候直接采取断然的武力镇压。另一方面,他也命令地方的捕盗使、营田使、推官们,组织那些在“护佃新法”中获利的贫农和士绅进行抗争。

    法二年九月十一日,太仓搢绅以吴伟业为首,率领家仆二百多人围攻府衙,殴打官差,致使三名官差书办被活活打死,十余人受伤;

    法二年九月十八日,在太仓当地营田使的组织下,由无地贫农组织起来的常备民兵,以五百人兵力突然冲入太仓州州城,当地守军打开城门,坐视不管,致使民兵竟然将吴伟业为首的十一户士绅大家洗劫一空,并焚其豪舍而返。

    以“太仓案”为导火索,苏松、江南、浙江、江西、福建、淮海六省,相继爆发了大量搢绅围攻府衙和民兵报复搢绅的暴力骚乱事件。

    整场骚动持续了三个月之久,直到新年到来后才渐趋平定。

    “太仓案”以及后续发生的大量相关案件,直接造成了上千人死亡和上万人受伤,波及六省,规模极为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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