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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动弹,停了一会儿,贴着他坐了下来,轻声道:“养了一群废物,就一个顶用的还被我骂了,抬头让我看看,打疼了没?”
莫青荷猛的抬起头,正撞上沈培楠的视线,顿时喉头一阵哽咽,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培楠平时最看不起拿爱人出气的男子,方才在气头上,把莫青荷当成士兵甩了一巴掌,之后边走边回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因此刚出洋楼立即跑回来道歉。
他对待莫青荷一向只挑难听的说,从不肯透露一句真心话,专程求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生硬的安慰道:“我的气还没消,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否则我要继续骂你,混了三十多年才混到个老婆,万一被我骂跑了,简直让人气炸了肺。”
这一通不知所云的安慰把莫青荷弄懵了,抬头望着他,呆呆的接了一句:“所以呢?”
沈培楠移开视线,故作冷硬道:“所以你要听话,不要跟我赌气。”
莫青荷满腔背叛队友的痛苦都被这两句话冲散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培楠见他表情松懈,感觉自己的安抚达到了目的,立刻恢复常态,使劲往他的脑门推了一把,骂道:“花那么多钱养你,还动不动就给老子甩脸色,真他娘的亏本。”
莫青荷记挂着江山的死活,立即向他打听,得知众人追下楼时江山已经不见了,同时在附近花丛发现有人埋伏的痕迹。沈培楠怀疑叛徒被劫走,已经派士兵换便衣搜捕,又额外调兵把守出入天津卫的各条道路。
最近事情太多,压得人喘不过气,莫青荷拽了拽沈培楠的衣裳,叹道:“让我靠着睡一会,累的要命。”
沈培楠挽起袖子看手表,摇头道:“没时间了,跟我走。”他转头扫了一眼窗外放亮的天光,“日本一支宪兵队听到消息,现在在赶来的路上,大家已经分头撤了,我带你逃回北平。”
莫青荷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第40章
黎明才刚刚开始,整座天津卫还笼罩在泛白的曦光中没有醒来,周围一片静谧。
沈培楠和莫青荷在脸上抹满泥灰,扮作讨生活的苦力巴沿小路逃逸,沿途经过几座日本宪兵队的哨岗,但经过一夜的艰苦战斗,两人的形象异常狼狈,混在挑担进城卖菜的乡下人里,竟然数次蒙混过关,没有被怀疑。
中午时分,眼看出城的路近在眼前,在绕过一座积满污水的桥洞时,两人戒备的神色忽然引起了巡警的注意,正一前一后猫腰前行,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喝斥:“哎,你们,站住!”
莫青荷脚步一停,肩膀颤了颤,沈培楠眼神冷峻,从牙缝里极低地挤出一句:当没听见,往前走。
那桥洞近在眼前,桥底聚集着许多来避祸的穷苦百姓和在租界流亡的孩童,都衣衫破烂,面容烟黄疲惫,沈培楠当机立断,推着莫青荷加快步速,大步拐弯进桥洞子,在黑乎乎的铺盖卷里找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下,从怀里摸出早饭剩下的半个煎饼果子,竟然大模大样的啃了起来。
莫青荷心说怪不得他把那纸包揣在怀里走了一路,原来是乔装逃亡的经验之谈,心里正忐忑,沈培楠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把煎饼塞进莫青荷手里,低声命令:“吃!”
桥洞又脏又臭,蚊子苍蝇围着臭水打转儿,浓烈的汗味和尿骚气熏的人急欲作呕,莫青荷不知他演的哪一出,但情况不容他发问,只好接过来,硬着头皮啃了一口。
刚才那巡警骂骂咧咧的也跟了过来,迈过几个睡得正香的汉子,指着沈培楠和莫青荷:“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沈培楠仿佛不知道这巡警指的是谁,左右望了望,确定是在问自己之后,马上做出一脸苦相,告饶道:“我们是从山西来的,小日本鬼子一天到晚抓人去挖煤矿,实在没生路了,这不,俺弟饿了,出去找点吃的。”
这一番话用的还真是晋中口音,跟他做的油泼辣子面一样,虽说不太地道,唬弄外地人倒绰绰有余,说完把莫青荷往前一推,很殷勤的朝那巡警咧嘴憨笑:“这是俺弟,脑子不大好使,怕生。”
莫青荷听得目瞪口呆,但情形不容许他犹豫,只好拿出本行演下去,假装胆怯地低着头,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战战兢兢的使劲咬煎饼果子。
巡警轮番打量着两人,见一人高大结实,确实是一副庄稼汉的样子,一个弱不禁风,傻的连句话都说不全,满脸灰尘被汗渍冲成沟壑,土布衣裳又脏又破,与桥洞底的其他流民没什么两样,便打消了疑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莫青荷转头去看沈培楠,只见他靠墙坐着,右手还按着后腰,眼中杀机毕露,莫青荷突然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他身上带着枪,万一那巡警搜身,后果不堪设想!
沈培楠见巡警走远,舒了一口气,两肩放松下来,自言自语的骂道:“妈的,老子回去非扒了孙继成那小子的皮!”
接着凶巴巴的扫了莫青荷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