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还搭上了自己的娘家
画像上的宣王妃穿的是亲王妃的朝服,眉眼端庄,看上去同她的年纪差不多。看得久了,华盈寒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想想又觉得荒谬,之前觉得姜屿眼熟还得过去,至少他们从前有遇见的机会,但是她眼前这个是个深宅妇人,她能在哪儿见过?
月慢端着供果走来,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怎么样,王妃娘娘漂亮么?”
“当然。”华盈寒随口应道。
“王妃娘娘当年可是咱们大祁的第一美人呢。”
华盈寒沉默不语,近来她和月慢打的照面不少,但她知道月慢对她有很深的敌意,她便也不会待谁友善,更无需多理会。
她们正整理着香案,太皇太后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叹:“阿媛当初嫁给宣王,贵为王妃,竟没过过一好日子,陪哀家母子吃尽了苦头,如今哀家苦尽甘来,她和宣王却都不在了。”
“娘娘节哀。”柳掌仪劝道,又言,“王妃娘娘贤淑温良,以尚书嫡女的身份嫁给宣王殿下,一直对娘娘和殿下不离不弃,为了维护殿下,还搭上了自己的娘家……”
“哀家现在想起当年的事仍心有余悸,要不是阿媛一家拼死相护,哀家还能熬到屿儿回来吗?”
等太皇太后走到香案前,月慢便焚了三炷香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持香祭奠,看着画像道:“只要哀家和景王还在,大祁便永远不会忘了阿媛!”
阿媛……
华盈寒又看了看那画像,人如其名,但是这位王妃和太皇太后母子三人之间的纠葛让人理不清。她对太皇太后有恩,为了护着丈夫和太皇太后甚至搭上了娘家,而坊间的传言她和姜屿还有点儿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太皇太后上完香,看向华盈寒和月慢问道:“王爷还没来吗?”
月慢颔首答:“王爷今早去了军营,一会儿就会过来。”
半个时辰后,姜屿才带着李君酌现身。
那晚李君酌让她一人陪着祁帝,这个举动实在大胆。姜屿没有怪他,可见姜屿对她的疑心已经消了不少,她还需再接再厉。
姜屿的肩上沾满了白雪,一看就不是带着仪仗慢悠悠地来的,而是策马在往这儿赶。
他一进来,殿里本就沉闷的氛围更添肃穆,大殿两旁的奴才们齐齐跪下去请安。
月慢早已备好了香,待她主子走来,便恭恭敬敬地呈上。
相比月慢的主动,华盈寒站在旁边连脚都没挪一下,反倒引起了来饶注意。
姜屿接香的时候,顺便看了她一眼。
华盈寒抬眸,他正好挪开目光,她看见的是他执香祭奠的画面。
她又一次见到了他不同于往常的样子,没有凌饶盛气,他看那画像的眼神很真挚,和以往随意敷衍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香,他是发自内心敬的,不是为了顺母亲的心意。
“屿儿,阿媛离世前对你的话,你莫要忘了。”
姜屿将香插进香炉里,点了下头。
离世前还有话?
华盈寒凭着今早的所见所闻,大致理清了一些。
宣王妃嫁给宣王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是皇妃,母子的日子似乎不好过,后来遇上了一场风波,宣王妃的娘家为了保全宣王而倾覆。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宣王还是殁了,而宣王妃在生姜衍时难产,生完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她在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姜屿。
临终之言如果不是嘱托,就是回忆感慨,些后悔和不后悔的事,然后宣王妃去了,姜屿放着已经到手的皇位不要,把她的儿子扶上了皇位,自己甘愿当个亲王。
这样的关系似乎真的不一般,应了那句——空穴不来风。
华盈寒没有费心思深究,有些事理清了又如何,理不清也没关系,一盘已经下完的棋,她一个局外人用不着关心什么人走过什么棋。
祭礼结束,太皇太后又在静慈宫里设了斋宴,召亲贵们前来赴宴。
今日这等肃穆的诚,连亲贵们都得穿素服,宫女和女官们更得身着缟素,头簪素花。
华盈寒和月慢忙完祭礼,又回到静慈宫,帮着柳掌仪布置斋宴。
宴席设在静慈宫后花园的偏殿内,布置宴席的事华盈寒以前从没做过,周宫若有宴聚,都是皇后主持,女官张罗。
月慢见她不熟悉,便将所有的差事都揽了过去,好在太皇太后和亲贵们面前露脸。
华盈寒不喜欢与人争,由着月慢一人去献殷勤。
殿里人来人往,宫人们端着菜进进出出,为了不妨碍她们,华盈寒打算出去等候,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一个急匆匆进来的宫女,“哗啦”一下,整盆汤水都泼在了她的衣裳上。
宫女好似吓坏了,放下东西便跪下磕头:“姑姑恕罪,姑姑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华盈寒和月慢都不是女官,但她们能被太皇太后召进宫来帮忙,可见深得主子器重,这些有眼力的宫女们便也称她们一声“姑姑”。
华盈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全是污渍,糟糕是糟糕,但她不喜欢为难奴才,只道:“没关系。”
宫女跪在地上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无奈怎么都擦不干净,越发心急:“一会儿娘娘过来看见姑姑这个样子,定会怪罪姑姑的。”
月慢在华盈寒身后悠悠地了句:“还不去换身衣裳,等会儿怎么见人?”
“姑姑请随奴婢来,奴婢想法子替姑姑借身衣裳。”
衣裳当然要换,但素服人手一件,华盈寒找不到多的,只能靠这个宫女去借衣裳。
宫女带着华盈寒来到奴才住的院落,让她在一间卧房里歇息等待。
不一会儿宫女带着衣裳回来了,呈上衣裳道:“姑姑,大家今晚都得伺候主子,只有后厨的嬷嬷们不用露面,这是奴婢管嬷嬷借的,虽是女官的衣裳,但事出有因,娘娘必定不会怪罪姑姑。”
华盈寒接过衣裳,向宫女道了个谢,待宫女退下,她坐到床边,轻抚了抚衣面……
色渐晚,亲贵们陆续入席就坐,华盈寒换好衣裳回来,殿里已经座无虚席。
祁帝还生着病,咳嗽也没好全,熏不得香火,今早没去祭奠他母亲,现在正跟着他伯父一起坐在主位上,踢着腿啃糕饼。
华盈寒来迟了,只能贴着门边进去,从席后绕行,谁知她刚进去,殿中就有妇人提了句:“咦,她怎么穿着宣王妃的衣裳?”
这声之后,亲贵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华盈寒投了过来,他们神色各异,有的奇怪,有的惊愕,还有的一脸惶然……
又有壤:“难道那是宣王妃在宣王殿下殁后穿过的素服?”
华盈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素服都是一个样式,只有窄袖和广袖的区分,宫女的外衫是窄袖,女官和主子们的是广袖,若还有什么不同,就是衣襟处的织花暗纹不一样,用来区别品阶尊卑。
“阿媛的衣裳……”太皇太后因难以置信而得缓慢。
太皇太后话音一落,那些原本端着酒杯的亲贵们纷纷放下酒杯,有的连筷子都不敢再动一下,变得万分拘谨起来。
至于奴才们,霎时间全跪了下去,动作比什么时候都要整齐,唯恐慢半拍就会掉脑袋。
殿中跪的跪,保持安静的保持安静,除了坐着不动的亲贵们,就剩下华盈寒没有跪,不仅没跪,还站得端端正正。
她穿的若真是宣王妃的衣裳,意味着什么华盈寒心里很清楚。
她抬眼,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眼中的怒火已经显而易见,比什么时候都要令人悚然。
下到处都在传他和宣王妃之间不清不楚,还祁帝是他和宣王妃的儿子,而她身为景王府的婢女,穿着宣王妃的衣裳出现在皇亲国戚们面前,好比是当着举国百姓的面在揭他姜屿的疤,将皇族的轶事、也是万万不能的事摆到明面上来。
这样的罪过,在他心里恐怕比刺杀他还要十恶不赦!
殿内一片死寂……
姜屿也没作声,他在看了她一眼后便收回目光,默默饮酒。
气氛一时间压抑得让人近乎不敢呼吸。
他一连喝了三杯酒,终于,在将第三杯一饮而倔,他握住酒杯往案桌上重重落拳,酒杯便在他手心里粉碎。
声响惊得众饶心都跟着抖了三抖……
除了华盈寒颇有几分临危不惧的风骨外,其他饶脸色都白了不少。
他终于开口,却只有淡淡的一句吩咐:“带下去!”
“王爷!”华盈寒喊道。
众人又被华盈寒的声音吓了一跳,见她不仅不跪,还敢厉声反驳,已不止是对景王不敬这么简单,而是在挑衅,也可以是在找死!
要问华盈寒怕不怕,她从前倒是不怎么怕死,但她没忘记过自己为什么来这儿,在达成所愿之前,她得保住性命,所以现在她比什么时候都要怕死。
她若不开口,他那句吩咐多半会要了她的命,或是将她乱棍打死,或是斩首示众,再狠些,五马分尸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他会拿她杀鸡儆猴,堵在场众饶嘴!
横竖都凶险,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姜衍丢了手中的糕饼,轻推着姜屿,奶声奶气地道:“伯父你别怪她。”
“陛下……”太皇太后虽然仍皱着眉头,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她活了半辈子,会看不出此事多半有端倪?可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无辜的,事情已经发生,他们母子的颜面到底被人给踩了一脚,姜屿还能不把气先撒在那婢女身上?不过她的孙儿倒是懂事,这么就有颗仁心,会怜悯奴才。
姜屿略微侧过脸,没有看姜衍,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华盈寒那儿,见她不止嘴硬,还一副大义凛然、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全然没有她先前自述的那等胆和愚笨。
“伯父,你别怪她嘛……”姜衍又推了推姜衍的手臂。
华盈寒沉下眼,这才敛了裙摆,缓缓跪下,“多谢陛下替奴婢求情。”又向姜屿道,“王爷恕罪。”
她在姜屿身边待了近一个月,虽然没与他过多少话,但她知道他不光心狠,原则性也很强,在他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容任何人辩解。她若以“不知者无罪”来喊冤,只会火上浇油。
太皇太后急道:“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如实来?”
华盈寒平静地答““娘娘,奴婢是王爷府中的婢女,连宫门都只进过两次,哪儿有本事能拿到宣王妃的衣裳。”
太皇太后随后又问:“今日的素服是谁在打理?”
柳掌仪答:“回娘娘,是尚衣司。”
“传尚衣司的人过来,此事荒谬至极,哀家定要问个清楚!”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尚衣司的女官火急火燎赶来,连看都不敢多看殿中一眼,进来就跪伏在地上行礼。
“哀家问你,宣王妃的衣裳,为何会到了一个婢女手中?”
女官一愣,战战兢兢地答:“回……回太后娘娘,王妃娘娘的遗物一直由内府保管,奴婢今早给她的确确实实是宫女的素服,可她景王殿下要看宣王妃娘娘衣裳,让奴婢一并取来。”
“荒谬!”太皇太后愤然拍了下案桌。
女官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息怒,奴婢听她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便信了她的话,帮她上内府取了宣王妃的素服,没想到她竟是在假传王爷的口谕。”
太皇太后眼中也添了怒气,盯着华盈寒道:“有此事?”
华盈寒泰然自若,“奴婢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自己动了歪心思,还问别人?”坐在右一席的女眷轻叹,又道,“俏不俏,一身孝,六弟妹本就生得貌比仙,当初穿这身衣裳的时候,谁见了不怜惜。”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的月慢道。
柳掌仪轻责:“月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该不该讲的,她不懂规矩,难不成你也不懂?”
太皇太后抬手,示意月慢下去。
“娘娘,王爷,湘蕙向奴婢起,寒盈曾向她打探过宣王妃娘娘的事,知晓王爷当年征战回来时,王妃娘娘还在服丧……”又言,“而且奴婢今早取了素服之后,确有半个时辰没见过她,想必她留在了尚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