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捉住她,快!别让她给跑了,妈的!居然偷老子的钱l”
雨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她身上,湿冷的风像耳刮子打在脸上,狠狠地不留情面。
绝对不能被捉住,她攥紧手里湿透了的钱拼尽全力往前跑,胸膛里的空气被透支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沌。
拐过巷角,地上的垃圾绊倒了她。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扑了上来对着她就是拳打脚踢:“丫的,居然敢偷元哥的钱,不要命了!你个臭婆娘!”
她蜷曲成一团,捂着脸躲闪不及,最后被提了起来,脸上的疤痕就这么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狰狞地划破臭气熏天的巷口,肉红色的伤疤自眼角蜿蜒而下一直到嘴角,伤口边缘结着厚厚的痂。
元哥忍不住一阵恶心,一甩手就把她丢向垃圾桶,各种垃圾铺天盖地般掉在她身上:“靠!这么丑还做扒手,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摆手示意打手继续。
雨点和拳脚以相同的频率打在她身上,冷热交替间她忘了喊痛。
那群人或许不屑跟她这种丑女人计较,打完就走了。
林佳人睡在雨幕里,颤抖着摸上脸颊的疤,呵呵,职业道德?丑八怪连今天吃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职业道德?
全年不休坚守岗位的除了环卫工人,还有专职扒手。
林佳人自小没什么大志,弟弟死后唯一的寄托就是存钱整容,把这张破脸修好。不祈求倾国倾城,但求不吓到自己。
是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戴着口罩披头散发的林佳人顺着人潮步入地铁,她不着痕迹地融入车厢,像往常一样在车厢里蹲点。低垂的眼睛四处扫射搜寻猎物,好几个上班族拿着早点摇摇晃晃地吃着,钱包的边角从公文包里露了出来。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故意踩住自己的脚假意摔上前去,猛地扑到了那几个人身上,他们只顾着手中的早点,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她一边小声道歉一边用手指拈出他们的钱包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隐匿在口罩下的嘴角弯起满意的弧度,有空看看《警讯》吧,一群傻帽。
地铁一停,林佳人便裹紧大衣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左拐右拐去到女厕所,把皮夹里的钱拿光擦净指纹后丢在垃圾桶里,拾掇了一下又跑到另一个站口“觅食”。
不努力工作,一日三餐根本无以为继。
就在她又把手伸进一只深灰色旅行袋时,猝不及防地,那人转了过来,来不及收手就和他打了个照面。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恐惧像是一只迎面飞来的蝙蝠把她咬个正着。
莫天穗!
她在心里惊恐地喊着这个名字,记忆像拼图般一点点凑齐。
三年,整整三年,他又回来了,莫天穗回来了!来不及颤抖害怕,他就已经认出了她。
他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啊。”声音低沉,说不出地熟悉,“我以为警局给你的钱足够让你过得很好了,真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她低下头默不作声,一次性口罩遮住了她微微发烫的脸,如果她还知道羞耻为何物的话。
莫天穗捉住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本想趁着地铁刚到站时钻进人流遁逃,身旁的人却手疾眼快地将她拉入怀中,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要是让身后那个目露艳羡的妹子知道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三年前令警队闻风丧胆的大毒枭莫天穗,会做何感想?
她现在已经不是警方重点保护的线人,就算莫天穗现在对她做任何事,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可是窝囊到像她这样还真是少见。
没走多远她就脚步虚浮了,昨天被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加上淋了场雨,低烧的眩晕感一直笼罩在头顶。
被莫天穗握住的手腕前天刚被打骨折,因为他的手劲夹得她痛彻心扉却又不敢做声,任由疼痛蔓延。
但这对莫天穗来说算什么?当年他对她那么好,她最后还是做了白眼狼,几乎害宏兴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当时宏兴派人毁了她的脸,她也懒得反抗。
怎么能不恨她?骗了他们老大的感情,还帮警察一锅端了宏兴,换成是她,她也会这样做的。
莫天穗把她带回他原先在郊外的一处房子。
那是他俩从前的安乐窝,事隔经年再度踏足,早已物是人非。
莫天穗瞥了一眼站在门边局促不安的林佳人,胸口干冷干冷的,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居然胆敢活得不好,他有点气闷。
林佳人恨不得把头低到地板上去,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刚出狱的莫天穗。
道歉?他会杀了自己吧?
解释?告诉他为了救弟弟必须把他送进监狱吗?
色诱?脸上的伤疤完全影响她的发挥啊!
莫天穗拉过她的手掀起她的衣袖,露出了渗血的纱布,力度不大不小却疼得她忍不住吸气。她小心抬头却看见他正蹙眉盯着那里:“怎么弄的?”说着扫了一眼她脖颈,眼尖地发现锁骨上的淤青。他伸过手来想要拉开她的衬衣,却被她猛地挣开。
“林佳人!”力道之大差点把她掼倒在地。
“刺啦——”
背心在他手里不堪一击,裂开一边露出脱线的文胸,戴着口罩的她瞪眼看着莫天穗。
他忽然很想把她脸上那个碍眼的口罩扯掉,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把伤口悉数摆在莫天穗面前给他检阅,对林佳人来说是种凌迟,还有什么死法能比这更讽刺吗?这些都她自己咎由自取!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想着在他蹲监狱的苦逼日子里,早有人替天行道收拾了她无数次。
她捂住脸别过头,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不甘怨恨愤怒交织在一起涌了上来,胸口一阵绞痛,眼睛却干涸得像沙漠。她想哭想示弱想让这一切停止,可是,泪腺早已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些陈旧的伤痕还有许许多多的新伤,林林总总触目惊心。尤其是脸上的伤疤,在她倔犟的脸上像个巨大的惊叹号。他走过去蹲下来,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静静地与她对视,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在她积聚的悲伤爆发前,她艰难地移动到门边,讷讷地问他:“就这样放我走?”
他答:“你跑不掉的。”
果然不出几步,她就被警察盯上了。
她低低地咒骂莫天穗的乌鸦嘴,她宁愿被宏兴盯上也不愿被警察盯,前者至少不会妨碍她的“工作”,后者则正好相反,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真的要睡天桥底了!
林佳人低着头经过那些便衣,今天既然提早收工不如去买个菜吧,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等到她从菜市场里出来,韦世乐已经守候多时了。
他伸手拦住林佳人的去路:“佳人,好久不见。”
“要叙旧的话麻烦左转,那里有个公厕!”她头也没抬,是不是只要她林佳人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放过她?
“佳人,如果莫天穗有……”
“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吗?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安心啊,韦警官。”她抬眼看他的神情凄楚,“当初我怎么会傻到相信你呢。”她抛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城市那么大,韦世乐和她没有再见过;城市又这样小,为如此可笑的理由韦世乐又找到了她。还不如不见,让她可以遥远又模糊地恨着,不像现在终于见着了却不能狠狠地揍他一顿。
夜里,林佳人发起高烧来,浑身滚烫。出租屋的窗子年久失修,窗子和墙之间的裂缝都能塞进一个杯子。北风呼呼地刮了进来,她拥着薄被睡得极不安稳,连梦里的画面都是颠簸不堪。
许许多多的人影拥了过来,压在她身上,她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他们把她推入深渊。
梦里的她还是旧时摸样,和弟弟在山腰拜祭母亲,韦世乐在山下挖雏菊。满目阳光里他抬头向她微笑,他们的爱情开始于盛夏,怀抱红茶看落日都快乐的盛夏。
如果没有后来该多好,这样她就能抱着这份感情一直走,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能永久。要是没有韦世乐的算计,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眼泪不知不觉地糊了一脸,她执拗地不肯想起。
莫天穗出现了,他狂狷地笑着,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他拉着她的手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女孩子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怪她贪心,韦世乐走后就拿莫天穗当备胎,当上宏兴的大嫂坐拥名利。却不料韦世乐又出现要她做线人,搜集莫天穗贩毒的证据。本来是拒绝的她,却不知为何一步一步把莫天穗送进了监狱。
然后是弟弟手术失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医院太平间出来,被人拖入巷子里,用刀子在左脸划了一个记号,并倒了一整瓶的碱水,那种火辣辣的疼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最后她在撕扯中昏迷了过去,自此她左脸就多了一条丑陋的疤痕常年盘踞。
梦魇不断地从冒着黑气的洞里爬出,直到爬满她全身才作罢。
整整三年过去了,她不断地用盗窃来麻痹自己,每晚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翻出存折牢牢盯着上边的数字,安慰自己很快就存够钱做手术了,再也不用过这种偷鸡摸狗的生活,会有崭新的人生在不远处等着她,她一定能在阳光底下温暖安定地活着。
但莫天穗回来了,她根本没机会离开了。
一晚没睡加上高烧未退,林佳人一早醒来只觉得灵魂已游离躯壳,连手指动一下都觉得奢侈,喉咙又干又涩火烧一样,手脚冰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事还没来得及发生,莫天穗就派人来接她过去了。客客气气的两个小弟穿着得体的黑西装,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烧得迷迷糊糊的她抱了张破毯子就上了车,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躺下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等她恢复意识时,莫天穗已经坐在车里看了她许久。
“醒了?”他说,“知道自己烧到多少度吗?39度半!再晚一点脑子就要烧坏了。”
他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额头,她忍不住贪恋他手指的温度,像只小狗讨好主人那样贴近他。生病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十指紧扣。
在莫天穗看来却是一种邀请,他在监狱里一直清心寡欲,刚出狱不久便碰着林佳人这般双颊酡红杏眼微张的娇态,她滚烫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做出反应。
莫天穗压了下去,鼻尖抵鼻尖、眼睛对眼睛,嘴唇下方是她嫣红的唇……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唇齿相依还是觉得不够,撬开贝齿想要获取更多的甜美,根本无法停止熟悉又久违的甜蜜。
林佳人呼吸困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很努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莫天穗邪佞俊美的脸,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既有恨意又有情欲,她慌不择路地咬了他的舌头,霎时舌尖一片腥甜。
莫天穗总算放开了她,手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她瘫成一团动弹不得的窘样,笑了。
他一般不轻易笑,但笑起来却是极好看,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道新月,眼神晶莹透亮,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她不禁有点呆不知做何反应,任由莫天穗将她抱起在耳边低语:“回到我身边吧,做我在警队里的线人。”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心想,嘴上却说:“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他扬眉:“说。”
“事成之后给我请全亚洲最好的整容医生治好我这张脸,还有,放我走,永远不要再找我!”她提着一口气快速讲完,抬眼等他的下文。
“要是失败了呢?”
“悉随尊便。”还有一句,烂命一条要就拿走,她没说出口。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柔柔的如同一汪清泉,他甚至按捺不住拥紧了她:“我是不是真的不如韦世乐爱你,还是不如你爱你自己?”喃喃的低语说进了她心里。
她那颗裹在蜘蛛网里的心居然微不可察地痛了下。
佳人病好后,顺势答应了韦世乐做他的线人,韦世乐在电话里头担忧地问起莫天穗有没有要报复她,她笑得很假:“怎么会,他还对我余情未了呢,不像你只把人家当棋子,用完即弃!”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佳人,对不起,我……”
“韦警官,每次你对我说完‘对不起’,我都会在鬼门关走一趟,你这三个字我真消受不起,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重新回到宏兴说不紧张是假的,那么多双眼睛带着愤怒、怨恨、疑惑望向她时,心里没来由地慌乱,小腿肚一阵发虚,莫天穗的背后像有眼睛一样伸出手来扶住她。
看到这里宏兴的四当家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喊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大帮兄弟不远千里来给你接风洗尘,你倒好,又把这个女人带了回来!没准现在门外边全是警察蹲着呢!”
他笑:“四弟还真会说笑,这店是你家的,你连自己都信不过吗?再且事情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佳人没有背叛我,我这条命还是她捡回来的。”
他端着酒杯轻轻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那天警察围住了我和佳人,如果不是她把那袋海洛因藏在地窖里,我早就被枪毙了,不然法官怎么会只判了我三年,倒是你们…一”他顿了一下厉声道,“竟然派人毁了她的容,这是我们宏兴对待恩人的做法吗!”
一瞬间那些兄弟都低下了头,她咬唇愧疚地仰头望着他,事情不是这样的,藏起那袋东西的本意是想用它换钱治好弟弟的病,只是后来被宏兴的人给搜了回去才作罢,现在被他这样一说倒显得她不是罪人而是恩人了,真叫人心虚。
二当家举起酒杯对她说:“嫂子,是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计较了,干了这一杯咱们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话说到这份上不喝简直就是不给面子,她也举起酒杯笑着仰头同他干了。
那晚宾主尽欢,许久不见的兄弟拉着莫天穗灌了很多酒,她坐在角落点了一首又一首的粤语老歌唱了一晚,嗓子都哑了他们才散席。
莫天穗喝得很醉,满面通红眼睛却亮得不像话,看着她傻笑,抱着她坐在后座里。从郊区到市区有多久他就抱了她多久,他身上那红酒白兰地五粮液啤酒烧酒混杂的味道混着烟味悉数包围着她,一点一点蚕食她的意识。
直到下车她都还有点蒙,脚才刚放下,红外线步枪的红点就扫了过来,来不及多想,她伸手扯起莫天穗,想把他带到车门的另一边,可子弹的速度岂是她能超越的,她头一热就扑了上去。子弹打中的位置相当精准——她肩胛骨下正是他的心脏。
这下真是应了莫天穗那句“我这条命还是她捡回来的”,失去意识前,林佳人自嘲地对自己说。
醒来时,是在宏兴专属私人医生的诊所里,简洁的白色和浓浓的消毒药水味不断冲刷着她的意识。
她试着吸了一口气,不吸倒好,一吸才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肩胛似要裂开一样,麻麻的却又钻心地疼。她趴睡在床上,一只手在输液另一只手在输血,浑身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挫败极了。
莫天穗进来就看到这副画面——她瘫在床上,郁闷地看着吊瓶。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明知故问:“能下床了吗?”
林佳人拿眼睨他,有气无力地回答:“你觉得呢?”
她本来脸就白,尖尖的一双眼睛镶嵌在英气的眉毛下,如果没有脸上那道醒目的疤痕,她也算得上秀色可餐。
林佳人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的疤,心下明了:“觉得可惜吗,不过这是对我而言最轻的惩罚了,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晚的月亮。”
他冷着脸小心地把手覆在她的伤口上,她知他素来最痛恨别人说这个。
隔着薄薄的衣料,来自他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送进她身体,她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忙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哼了一声当回应,手也没放松,没轻没重地按住绷带,林佳人被他这样按着疼得直哆嗦,气若游丝:“莫天穗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对为你挡枪的恩人使用暴力!”
“为的是谁?”他顿时心情大好。
“为的是你!”林佳人大声嚷嚷着,疼得她直战栗,没有回过神来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套话了。
莫天穗带着笑意看着她:“安心养伤!”
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
得知她帮莫天穗挡了子弹之后,帮里和局里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最先来的是给过她难堪的四当家,他提着一篮子水果在门口探头探脑扭捏了一下才进来,不好意思地跟她问好:“嫂子。”
她坐起来朝他笑了笑,他把水果篮往桌上一放豪气万丈地说:“嫂子,以后要有什么用得着四弟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哥的命是嫂子救回来的,也就是救了我的命……”
“大哥的命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啊!”
话音刚落,未曾露面的三当家走了进来,拿着束花对她说:“嫂子,好久不见!”-双鹰目高深莫测地看向她,林佳人坦然承受着,一股暗流环绕着两人。
韦世乐是在晚上来的,他是情报组的组长,躲过守卫简直易如反掌。他一进来就关切地问起她的伤势,看她没事就问她是社团火拼还是寻仇报复。
“你们查到了什么?”她反问道。
他说:“我们查到这几日哥伦比亚的毒枭已经到达香港,正准备过海关和莫天穗他们交易。我们想要你帮忙盯紧莫天穗他们,最好可以打探到交易地点。”
“我有什么好处?”
“按交易的金额提成1%。”
“你们警察还是这么小气,难怪连个小小的线人都保不住。”
韦世乐知道她还在气他当年没有向上头申请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以致发生那些事。他握住她的手,情难自控:“佳人,这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哼,伤害已经造成了,韦警官!”她抽回手拉过被子盖住头,“我要睡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韦世乐站在那儿看了许久,她在被子底下默不作声,但迟迟感觉不到那目光的离开,林佳人大力地掀开被子。
是莫天穗,他说:“我错过了什么,1日情人依依惜别?”
她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在隔壁房监听!”
“你打算怎么做?”
“关键是你想我怎么做?”
“声东击西!”
他俩异口同声,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月色皎洁斑驳在地板上,此刻的莫天穗露出难得的温柔,她脸颊微微发烫,幸好夜色正浓被掩盖住。
有些话涌到嘴边却没有勇气吐露出来,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莫天穗也有些好奇:“想说什么就说,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输液多了脑袋也不灵光了,她有点发憷:“我和老三,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面,三年前,我们就已经见过一次…一”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离开,胸口闷闷的,为了林佳人说的那些话。
三年没碰烟的他问司机要了一盒烟,烟雾缭绕间,她的声音清晰可闻:“当年我弟弟脑瘫入院,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时间紧迫那阵子你又不在,这时韦世乐告诉我,只要把你的行程和盘托出,他们会请最好的专家来会诊。之前我也帮过他几次,容不得多想我就答应了,那天陪你去也是有预谋的,那袋海洛因的确是我藏了起来,那也是另外一个人指使我干的,那个人就是老三……”
他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过来,是他不曾看到过的瑰丽景象,太阳升起一寸他的心就暗淡一分,原来当初她在他身边是藏了那么多的心思,他竟然连一丝一毫的端倪都没瞧出来,到底是因为太爱了,连自己都顾不上。
他踢开堆成小山似的烟头,要他去试探最好的兄弟,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一直到佳人出院,莫天穗都没有再出现过,来接她的是老四,一脸殷勤地帮她拿行李,说:“嫂子,今天四弟我就是你的司机,任凭差遣!”
紧绷了许多天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下来,佳人难得露出笑容,不过口罩掩去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灵巧的眼睛洋溢着笑意。
老四惆怅地看着她,说:“都是我们不好错怪了你,还……”
佳人忙打断他:“都过去了,你也别自责,当年我也有错。”
上车后她便收到了莫天穗的短信,她看了一眼点了删除,他到底还是心软,不知道是怎么打理这么大的一个宏兴的。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觉得你大哥对你们怎么样?”
老四很是得意:“我们大哥和别的帮会大哥不一样,他对我们这些兄弟真的好得没话说,他进监狱那会儿一大帮弟兄可伤心了,有不少人故意犯事想进去保护大哥,他们也是一片心意,不过就是方法不对,没有大哥也就没有今天的他们。”
佳人听着思绪浮动,监狱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各大帮派都有人在里面蹲着,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想着他会在监狱里遭受的种种,她深深自责,愧疚万分,他一个雄霸一方的人物因为她而锒铛入狱。
当年莫天穗有多爱她,她不是不知道的。好几次护着她从火拼里逃出来,半点伤都不让她受。
她记得那次和青龙会谈判失败,对方拿着刀追到地下通道,他以一敌五,她躲在背后心慌意乱,眼见对方举起垃圾桶就要往他身上砸,她顾不上别的,捡起地上的啤酒瓶就冲着那人头上一敲,拉起莫天穗一路狂奔,全然不顾扎在手臂上的玻璃碴子。
跑着跑着才知不妥,回头一看莫天穗正心疼地瞧着她的手。那眼神她到现在都没忘,那么愧疚那么心疼,而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开始出卖他。
她有多狠心,他就有多伤心。
饶是她一直用“我是为了弟弟”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都越发站不住脚。
老四后来还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浸没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说话。
她主动打电话告诉韦世乐,宏兴会在三天后和哥伦比亚毒枭在东岸码头交易,双方都有火力。挂了电话,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说实话,她还真担心韦世乐会不信她,转念一想,韦世乐肯定不止她一个线人安插在宏兴的。
莫天穗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在想什么呢?”
她如梦初醒般回头就被他一扯压在沙发上,他揽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带着霸道压抑的吻,那么用力的拥抱似乎要将她揉入骨髓那样。
她躲闪不过,手脚被压得死死的,过了许久她总算逮到空隙,急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巴不得我出什么事吧?要让我知道你是故意挑拨我和老三…--我可不保证你的脸不会再添一道疤。”
他鄙夷地看着她,刀子般的话劈头盖脸兜头而下,她一动不动心如止水,冷冷地说:“你们兄弟情要是固若金汤,还怕我那几句话不成,莫天穗你现在是心虚。”不容置疑的口吻。
莫天穗没再理会她,大手一捞直接把她放上床,他也爬了上来,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她睡觉:“有什么账我们明天再算,睡觉!”
搞得佳人一头雾水,但又不敢逆他的意,将信将疑地睡下。
那夜他就这么抱着她沉沉睡去,那姿势仿若恩爱的恋人。
“你会选我吗?”她喃喃道。
三天后——
这次交易莫天穗没有带她,佳人唯有悄悄尾随。
在码头吹了几个小时的风她才惊觉,急切地拨通韦世乐的电话:“怎么行动有变也不告诉我?”
那边安静得实在有些诡异:“大哥,真是嫂子!”是老四的声音!
她握着手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浑身的血液哗啦啦倒流,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莫天穗你果然不信我。
虽然她已经料到这个局面,但当莫天穗带着一大帮人到码头堵她时她还是觉得伤心,这个昨天晚上还抱着她的男人,第二天居然会翻脸不认人!
莫天穗一步一步走近站定在她眼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选择信他。”
林佳人点头说:“我晓得,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放过我?”
远远地就能看到韦世乐在快艇上和老三他们相谈甚欢,林佳人说:“我没料到韦世乐也是你们的人。”她又说,“他能出卖你一次,就能出卖你第二次。”
“那你呢,出卖了我一次又一次,又是怎么想的。”
“我有我的选择。”
“我也是。”就在此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是老四,“嫂子你最好解释一下!”
她回过头:“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这就是事实的全部。”
闻言莫天穗身躯一振,老四还是不相信:“那天,我们明明看见是你扑到大哥身上……”
“那只能说我的演技还不错。”那把枪毫不犹豫地直挺挺对准她的眉心,她继续道,“但是可不止我一个,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中介人其实就是你们的三当家,你们都被他骗了。”莫天穗你想两全其美是吧,我偏不让!
“林佳人你不但背叛我大哥还污蔑我兄弟,你真以为我不敢一枪崩了你!”莫天穗一个眼神示意,老四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你既然选择信他,那就是说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那段视频我昨天在你的手机上看到了,你这么谨慎的一个人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把没设密码的手机放在我手边。”
他的确是故意的,那通电话早就被监听了。林佳人按他俩原先说好的做了,放假消息给警方,声东击西让宏兴跟哥伦比亚毒枭交易成功。
只不过她不知道韦世乐是他们的人,莫天穗来了招狡兔三窟,指使韦世乐带着警方到第二个地方围捕,而他们则在第三个地方交易,然后再引她来码头。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布下天罗地网不过是想用她换一个忠心不二的好兄弟,这局棋她输得心甘情愿。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把我扔海里去喂鱼?”难得她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我记得当初向你求婚时,你说过要我给你一场盛大的焰火,你才会嫁给我——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说完,载着韦世乐还有老三的快艇轰的一声炸裂了,火舌在蔚蓝海水的映照下异常的壮烈,看得她眼睛发直舌头打结语无伦次:“这到底是闹哪样,莫天穗你整我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老三想取而代之他早已察觉,所以尚未出狱他就部署好了一切。刚出狱那天撞见她在地铁上作案既是巧合又是意外,看到她身上的伤后,他更是疑惑,那袋海洛因最少也不下百万,她怎么可能去做扒手,后来一查才知被老三拿走。
他将计就计招来她做线人,逼老三出手派人暗杀他上位,没想到她居然帮他挡子弹,这样一来,他等不到老三再次出手,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假意说要她帮忙布局,而他执行的却是另一套方案,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林佳人听着解释不发一言,紧抿嘴巴待他说完:“你就没有恨过我吗?”她现在只关心这个。
莫天穗揽住她肩膀,说:“佳人,我爱你。在你藏起那袋东西的时候,我就不怪你了,我只是知道了你的选择。”
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我是在利用你还……”
“我的承诺兑现了,轮到你了。”他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我们结婚吧!”
她迅速收起眼泪:“疯了吗你,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怎么嫁人?”
他不怒反笑将她拥得更紧:“你是最美丽动人的林佳人!你们说是不是!”
对岸的弟兄们都笑得贼欢,尤其是老四:“嫂子最好看了!”还带头鼓掌!
“愿不愿意啊?”
“不愿意。”
“你敢再说一遍’不愿意‘我就真把你丢海里喂鱼!”他作势抱起她。
“别啊,我愿意,我愿意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