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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但愿人长久

    爷爷倒下的那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穿着拖鞋的林远默像土匪一样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吓得正在被窝里刷微博的我立马坐起来,呆呆地望着他,问:“你、你想干啥?”

    他火急火燎地道:“你爷爷倒下了。”

    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我爷爷倒下了,你不会扶他起来吗?你特地来告诉我,就是为了叫我去扶我倒下的爷爷?九年义务教育没教你尊老爱幼吗?

    几分钟后,我才理解了他所谓的“倒下”是什么意思。

    我爷爷快死了。

    我一脸呆滞地站在床边望着爷爷,左边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奶奶,右边是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姨,前边是大伯和三叔,爷爷的子女围在床前,哭成了一部交响乐,就连隔壁的大娘也跑了过来,拍着床板一口一个“大兄弟”,哭得跟唱戏一样。

    人还未死,丧已先哭,这仿佛是一种风气。

    从爷爷的房间里出来,林远默披着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口,和闯进我房间的时候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穿了一双运动鞋。他站在一棵光秃秃的白杨树下,双手插在兜里,紧锁着眉头看着我,抿紧了唇,却一句话也没有问。

    我望着他,身后的屋子里是此起彼伏的哭声:“林远默,我是不是特没有心肝?我爷爷快死了,可是我一点儿都不伤心,我甚至都哭不出来。”

    他说:“又不是比赛,哭不出来就别哭了。”

    “嗯。”我也这样想。

    爷爷从倒下到去世只有三天时间,送葬的时候我抱着白色的菊花和他的子孙们坐在灵车里送他前往火葬场。大伯母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我,说:“阮阮,你真没有良心,打小爷爷就最疼你,现在他走了,你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来。”

    我惶惶地低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望着那冰冷的灵柩,可就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爷爷的生命随着最后的一抔黄土的落下而结束,第三天就是新年。

    新的一年开始,爆竹声响彻整个小镇。团完年,院子里的单身狗们一起出去放孔明灯,陈小白希望来年能加薪,胖哥希望能找个媳妇,Milk希望能换一个好工作。橘红的灯笼在夜幕下缓缓升空,林远默问我:“你许了什么愿?”

    我说:“但愿人长久。你呢?”

    他扭头望着天空,道:“没许。”

    初一的早上,我还在睡觉,房门又被人一脚踹开,我吓得飞快地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来,心惊肉跳地瞪着门口的胖哥,问:“这次又是啥?”

    胖哥气喘吁吁地道:“林远默要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跟我爷爷一样?

    我吓得跟旋风一样从被窝里跳出来,穿着睡衣和拖鞋,蓬头垢面地冲下楼。

    楼下,黑色的轿车前,陈远默的父母正红着眼睛往他的后备厢里塞东西。

    凛冬里的早晨,他站在车外,笑着看父母往自己的车里塞东西。一回头,看见穿着睡衣跑得喘气的我,皱眉走过来,低声呵斥道:“你搞什么?怎么不穿衣服?”

    说完,他黑色的羽绒服落下,盖在了我头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耳边是他训斥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穿上。”

    陈远默的衣服里有一股墨香,淡淡的,干燥而又清冽,那种味道与爷爷衣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一瞬间,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绷不住,悲伤地哭出了声。

    寒冷的晨风里,他惊慌失措地掀开盖在我头上的衣服,看着号啕大哭的我,良久地沉默。

    “陈远默,呜呜……”我哭得语不成调地道。“我知道。”他说。

    我想他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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