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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节

    李凤歧将护卫召来,询问叶云亭的去处。好在叶云亭还有良心,虽然夜不归宿,但好歹遣人回来报信了。

    听护卫说人在望月酒楼对面住下了,他深思片刻,命人备马出宫。

    等李凤歧赶到时,就见叶云亭坐在窗边,垂首执笔,正在画一幅人像。桌面上还散乱堆着许多画废了的人像,均是个穿着披风、头戴兜帽的女人侧影。

    他拿起画像打量了片刻,迟疑道:“这是……你生母的画像?”

    “你也?觉得像?”叶云亭笔锋一?顿,抬眸看他,眼里有些急切。

    他靠着记忆,试着将女人的侧影还原,可越画却越不确定起来,因为他分辨不出那短暂的一?瞥,到底是不是他看花了眼,又或者?其实只是两三分相似,却被他记忆篡改成了七八分。

    他叫人盯着望月酒楼,既希望能等到那个女人,又害怕真的等到。

    李凤歧放下画像,将他手中毛笔抽出来放好,替他揉了揉皱起的眉心:“你见到与她相像的人了?”

    “嗯。”叶云亭顺势将脸埋在他腹部,语气有些低落:“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她与常先生在一起……”

    李凤歧垂眸:“那你为何不去问问常先生?”

    “……”叶云亭张了张口,却答不出来。不去问的原因有许多,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心里害怕。

    若那人当真是他生母,又与常先生相识,那这些年来,对方却从不曾让常先生向他透露过半分,如今来了上京,似乎也?无意见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并不想认他。

    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曾经一?度十分羡慕叶妄有殷红叶护着,后来骤然知道生母另有其人,可能还活着,难免对母亲抱有期待。

    但今日所见,又叫他的期望被打破了。

    他在害怕。

    害怕不仅是生父不喜他,连生母也?不愿认他。

    第131章 冲喜第131天 南越太后

    藏在心底的不?安终于说出口, 叶云亭轻轻吁出一口气,将脸埋在他腰间,闷声说:“不?然还是算了, 她若不想认我,我寻去也没什么意思。”

    中间相隔了二十年,两人的境遇都已经天差地别, 就算见面也未必能母子情深,不?如不?去寻, 在心底留一?份美好的期待反而对彼此更好。

    难得见他?露出如此脆弱的情态,李凤歧将手?指插入他发中轻轻摩挲,思索片刻后道:“不?如先看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说不定就是为了你来的。”

    虽然他对素未谋面的岳母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对方当年就算有再?多的苦衷, 到底还是她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但他?却见不?得叶云亭难过。

    若对方此次忽然露面, 真是为了叶云亭而来,能为他?解开一?个心结也是好的。

    叶云亭抱住他?的腰蹭了蹭,迟疑了许久, 才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在二楼守着?,随性的护卫则在其他方向盯梢, 也不?怕人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夜的时间过得很?慢, 两人拥着毛毯靠坐在窗边, 头挨着头说话。一?开始叶云亭还能打起精神与他说些幼时的琐事,后来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呼吸渐轻,靠在李凤歧肩头睡了过?去。

    李奋起侧脸去瞧,正对上他?微颤的睫羽, 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后,才将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软塌上,自己在一旁替他守着?。

    这一?守就是大半夜,望月酒楼早就打烊歇息,并没有任何动静。

    本以为今日是等不?到人了,谁知在天将明时,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在了望月酒楼的侧门处。

    李凤歧眼力好,一?眼就瞧见那驾车的车夫乃是越长钩,车上跳下来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下盘极稳,走路悄无声息,是个练家子。

    女子打了个呼哨,接着没过大一会儿,就见常裕安与一名高挑的贵妇人走了出来。

    贵妇人穿着?黑色披风,这回却没戴兜帽,面容瞧得清清楚楚,确确实?实?与那小像十分肖似,只是贵妇人的年纪要更大些,气质也更沉凝,明明未做富贵打扮,但通身气度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那会武的女子朝贵妇人弯腰行礼,在她耳边低声汇报了什么,隔的太远,李凤歧未能听清。却见那贵妇人神色似有不?愉,蹙了蹙眉方才便转身同常裕安道别。

    两人小叙几句,贵妇人与那女子一?齐上了马车,越长钩驾着?马车,缓缓往北城门的方向行去。

    如今天还未亮,城门还未开。她们不?可能立即出城,必定还有其他的落脚处。

    李凤歧沉思片刻,看了看熟悉中的人,替他将滑落的毯子掖好,留下两人守着?,自己则带人跟了上去。

    那马车转过?几条胡同,却是拐进了八桂胡同里去。

    李凤歧想起这八桂胡同的渊源,眼神便深了深——八桂胡同里,只有一?户人家,正是曾经的汝南贺氏。

    当年汝南繁盛一?时,贺家家主为表忠心,将家中的子女都送往上京教养。圣上特此了八桂胡同的一?处宅邸给贺家,而贺家又买下了周边的三座宅子,将之并为一?座。

    后来贺氏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这处宅邸也被封了。听说因为贺家死的人太多,这处宅邸的阴气重,还传过?闹鬼的传闻,所以一直荒废着?。

    对方来这里做什么?

    李凤歧眼中划过?深思,却是想到了叶云亭的生母也姓“贺”,而叶云亭无意发现的游记中,可知晓叶知礼年轻时恰与贺家的一?位小姐十分熟稔。这两者之间很难说没有关联。

    他?带着人隐在暗处,远远瞧着。

    马车在荒废的贺府门前停下,因无人打理?,门前尽是杂草枯叶,大门上的封条还没撕,久经风霜后已经褪色剥落,只剩下斑驳的字迹。

    贵妇人下了马车,在门前静立许久,又拜了三拜,方才重新上了马车,准备离去。

    眼看着?马车即将离开八桂胡同,李凤歧略一斟酌,便有了决定。他?挥了挥手,便有数名玄甲护卫悄无声息地上前,将马车围住。

    驾车的越长钩神情不?似从前吊儿郎当,身体紧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来者何人?”

    “我家主人想请贺夫人一叙。”护卫是按照李凤歧的嘱咐说的,故意点破了贵妇人的身份。

    马车内。

    贴身侍女看向贺兰鸢,面露惊色:“这里怎会有人知道夫人身份?”

    贺兰鸢倒是镇定许多,思绪一转便道:“来人当只知我与贺家的关系。”说完将车帘掀起一条缝,眯眼打量了一?番外头的玄甲护卫,低声道:“看打扮,是官兵。玄甲长刀,气势不俗,多半是那位新帝身边的人。”

    侍女道:“新帝怎会寻到夫人?”

    贺兰鸢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孩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竟然这么不?凑巧,叫他撞见了。”

    当时跑堂来报,他?们只以为叶云亭落后他们一步到了酒楼,并未撞见他?们。但现在看来,许是叶云亭当时就瞧见了他?们,且起了疑心。

    若不是有人专门盯梢,对方不可能这么快就跟着?他?们找到这里来。

    跟到了八桂胡同才现身,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她与贺家的关系。

    “罢了,我去见一?见。”贺兰鸢并不是怯懦之人,很?快便有了决定,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你们主子在哪?带我去见他?罢。”

    几名护卫倒也客气,收了刀,道:“夫人请随我等来。”

    越长钩见状想要跟上,却被贺兰鸢摆手?阻止。

    八桂胡同并无其他人家,自然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谈话,李凤歧索性就寻了棵老树静静等待。

    没等多大会儿,就见护卫将人请了过?来,他?客气地拱了拱手。

    贺兰鸢见他?只有他?一?人,神色就黯了黯:“怎么只有你一?人,亭儿呢?”

    她开门见山问及叶云亭,无异于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且对李凤歧的身份并不疑惑,说明她知晓他?的身份。

    “他?不?知我来寻你。”李凤歧细细打量她,见她神色镇定,举止从容不?迫,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这位贺夫人的身份必定不?俗。

    贺兰鸢这回倒是有些讶然:“那你来寻我是……”

    想起叶云亭脆弱的神情,李凤歧微微有些不?快,但念着对方是叶云亭的生母,便压下不?快,沉声道:“夫人不?是上京人士吧?从南越来的?可是为了云亭?”

    三个问题,听着是在询问,实?则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

    如此不过?是为了替叶云亭探探对方的底,若对方并不?看重这个儿子,那今日之事,也就没必要叫叶云知晓,免得平白惹他难受。

    听他问话,贺兰鸢眼神微动,却没有瞒他?,直言道:“是。”

    “那为何又要趁夜离开。”

    贺兰鸢叹息:“当年我不?得已抛下他?,于他并无养育之情,既已知晓他?如今过?得很?好,便没有必要再?打扰他。”

    而且她的身份,只怕会给他?带来麻烦。

    听到这个理由,李凤歧的神色微松,却还是道:“当年他年幼,你抛下他?,他?无从选择。但如今他?已经及冠,要不?要认你这个母亲,该由他自己来选择。”

    贺兰鸢闻言神色怔忪,显然并未考虑到这个问题。

    “常裕安是夫人安排到他身边的?”李凤歧继续道:“那夫人当也知道,这些年来,叶知礼待他?并不好。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王氏,最近才知晓,生母另有其人。”

    他?虽然没明说,贺兰鸢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云亭对生母是抱有期待的,她不该打破这个期待。否则在他心中,自己将与叶知礼没什么区别。

    “我明白了。”贺兰鸢沉默片刻,道:“你可能安排,让我与亭儿见一?面?”

    李凤歧等的便是她这句话,颔首道:“时候还早,他?昨晚不?太快活,睡得迟,估计巳时才会醒。我命人先带夫人去驿馆休息,待他?睡醒了,再?安排你们见面。”

    贺兰鸢神色微顿,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凤歧微微笑道:“夫人十分谨慎,不?过?南越贺太后贤名远播,我虽未亲眼见过?其风采,但诸多线索串一串,也能猜到几分。”

    贺姓,自南越来,通身气度不凡,知晓他?的身份却毫无怯意。

    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数来数去,唯有那位素有贤明的贺太后符合条件。

    李凤歧其实也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叶云亭的生母竟会是南越太后。

    他?目光诡异的瞧了一?眼贺兰鸢,心想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叶知礼那样的伪君子?这里头的故事显然不简单。

    可惜贺兰鸢此时没有同?他?讲故事的兴趣,见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掩饰,摆了摆手?,周身是与他?相同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势:“既然陛下猜到了,那我也不?必费心隐瞒了。此行我除了放心不?下亭儿,另还有国事相商,南越使团不日便会递交国书,赶往上京。”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自己私自潜入上京之事。

    李凤歧倒是不在意此事,听她如此说,反而神色更和缓了一?些。

    南越太后之尊,地位并不比一?国皇帝低。说是有国事相商量,但两国接洽,派遣使团便可。她冒险先一?步赶到上京,说到底还是知晓他?登基在即,放心不?下叶云亭。

    话已说明,两人暂时分别,李凤歧派了四名护送护送贺兰鸢一?行前往外国使臣来访落脚的驿馆,他?自己则带人回去寻叶云亭。

    叶云亭果然还未醒,

    李凤歧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轻声说:“叶知礼虽然不是个东西,不?过?你母亲倒是不错。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见她。”

    睡着的人被他?捏的痒痒,轻轻哼了两声,将脸藏进了毯子里。

    李凤歧轻笑开来,看着?他?的眼神柔和。

    他?就说,这么好的人,除了叶知礼那个瞎了眼的狗东西,哪个人会不?喜欢?

    第132章 冲喜第132天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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