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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跟宋辚有了来往,他在这个人面前,就越来越轻松自在。也许是最初时,宋辚就没跟他摆架子的缘故,阮云卿常常会忘了眼前这个人,背后还有一个太子的身份,他们亦师亦友,相谈甚欢,阮云卿在宋辚面前,有时会不自觉的路出些少年人的活泼,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一时走不了,阮云卿就陪着宋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没什么主题,东一句诗书,西一句朝政,前面还在谈德妃的兄长,后面就已经串到了西北大漠上。就这样胡乱聊了半个时辰,宋辚实在撑不住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阮云卿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出了暖阁,才试探着叫了一声:“破,破军?”
一个黑影一晃而过,破军从梁上翻下来,站在阮云卿面前,抱着肩膀,居高临下地看他:“做啥?”
不愧是鹰军的高手,破军中气十足,虽然在黑夜里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震得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起了翁翁的回音。
阮云卿不由得直了直肩背,小声道:“太子殿下又犯了旧疾,劳你多照看一下。”
破军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多事。”
阮云卿有些发窘,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不肯示弱,他努力直着脖子,抬头与这个身高七尺的壮汉对视,“你若是见到宁太医,就让他再给殿下好好看看。那药殿下吃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起色,还是让宁太医再配副方子吧。”
破军都要憋不住笑了,这孩子真是有趣,难怪太子会对他感兴趣,明明就是个瘦骨伶仃的豆芽菜,却偏偏气势逼人,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倔脾气。他这梗着脖子不服输的劲头,还真让破军打从心眼里喜欢。
“知道了。”破军应了一声,就又翻身上了房梁,他怕再跟阮云卿说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阮云卿皱了皱眉头,心里念叨:“幸亏不是派他跟着自己,这个破军脾气古怪,哪像莫护卫似的,说话办事都透着稳重,一看就是个省心的。”
阮云卿出了寝殿,找到莫征,两人回到丽坤宫时,天已过了丑正时分。
莫征自去找地方歇着,阮云卿也悄悄回了杂役房。
一进屋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阮云卿走的时候,明明是把被子卷成卷儿,团起来摆在床上,又拿一床没用的被单盖严实了,在黑暗里远远一看,屋里的人也瞧不清楚,只要不掀开被单细看,是没人能发现他不在屋里的。
而此时,床上的被子散开来摊在一边,被单也掉在地上,床上路出空荡荡的一大块,明晃晃的,是个人就知道他床上空无一人。
阮云卿心里蹬蹬直跳,生怕自己半夜出去的事被人发现了。往黑暗里望了一眼,才发现周俊坐在自己的床板上,透过朦胧的月色,正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阮云卿心里一慌:坏了。瞧如今这个样子,周俊准是起了疑心。他这几日总是半夜出去,周俊的铺板紧挨着他的,难免被撞见几回,都教阮云卿胡乱支应过去。今日又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这回,他若没个合理的解释,周俊怕是不会信的。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阮云卿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还不睡?”
周俊也不言语,盯了阮云卿一会儿,就蹬了鞋子,翻身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往脑袋一蒙,竟是再没动静了。
阮云卿等了一阵,也不知他是赌气呢,还是睡着了。熬了一个晚上,早就困得不行,阮云卿还没想到明日要如何向周俊解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同屋的两个小太监穿了衣裳,洗漱好了,一起到杂役房中去吃早饭。等他俩陆续出了屋子,周俊才憋不住问道:“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
阮云卿手下一顿,把衣襟上的带子系好了,才小声支吾一句,“也没干什么,还不就是去……”
周俊听见这话,再也忍不得了。他瞧了瞧屋外没人,回身把屋门关好,拉着阮云卿到角落里,悄声骂道:“你别说什么上芧厕的鬼话。这话你哄我几回了,我不信。”
阮云卿沉默下来,他如今做的这些事情,他不能跟周俊说。一来太子已醒的事太过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来,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太过凶险,万一出了一点纰漏,就是杀身之祸。周俊不知道他做的事,日后还能有个推脱的说辞,可他若是知道了,太子万一失势,他们哥俩儿可就真叫人一锅端了。他和赵青、阮宝生他们已经陷进去了,如今能少拖一个人下水,何必再牵连别人呢。
阮云卿半天不言语,周俊的火也上来了。他乐天活泼,又天生一副笑模样,见谁都乐呵呵的。此时真气起来,周俊的眉毛也立起来了,眼珠子瞪得老大,他跺了跺脚,扭头开门,跟着就要往外走:“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
阮云卿一把拉住,急得叫道:“我哪有!”
周俊呸了一声,恨声骂道:“你有!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心里瞧不上我这样蠢蠢笨笨的老实人。可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能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吧?咱们哥俩在一块呆了这么久,我就算比上赵青他们,怎么也比这宫里的其他人强吧?”
阮云卿急忙解释,周俊却怎么也不相信,他不由灰心,沮丧道:“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你千万要小心,晚上出去也要早些回来,屋里你不用担心,那两小太监要瞧出什么不对劲来,我自会替你遮掩。”
周俊絮絮叨叨,说到最后,眼圈竟然红了,“我是不是特没用?”打进宫来他就没帮上什么忙,眼睁睁看着阮云卿被肖长福欺辱,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阮云卿也掉了眼泪,他使劲摇头,“有用。谁说你没用?你好好的在我跟前,就是有用的。”
两个人对着掉了半天眼泪,周俊先笑起来,熊阮云卿道:“小破孩儿,哭啥?”
阮云卿也抹了眼泪,强笑道:“谁哭了?”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提这茬儿,只把刚刚那些无奈感激全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阮云卿信得过周俊,就像周俊不管阮云卿在做什么,都同样信得过他一样。
耽搁了一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阮云卿二人慌忙收拾了一下,急急忙忙往前面赶。
明日就是中秋了,宫宴的准备也到了收尾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摆了二十来张红木桌案,因为是家宴,也没为皇帝单设什么席位,到时就在正对东南方向的位置,摆下一张圆桌,帝后嫔妃,一同就坐即可。
今日忙得出奇,不只是杂役房,所有在丽坤宫中当差的奴才都忙了个不亦乐乎,就连宫中各处,包括尚膳监,针工局,乃至乐坊舞伎等等,全都跟着一起做最后的准备。
郑长春那里早已是摩拳擦掌,他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