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偎红倚翠
红药在那边淡淡笑着,说:“各位妹妹也别光顾得展示歌喉,误了各位公子的酒菜。我只说这几位公子颇通乐理,品味不俗,你们就一个个开起赛歌会了!来,红药代各位姐妹再敬一杯。”
酒杯放下。兰鹤舒身边的黄衣女子抄起筷子,给兰鹤舒碟子里放下一块鱼肉。“黄萝不像那几位姐妹这样能歌善舞,只怕饿着几位贵客,就知道捧着一颗心劝菜。别的菜还罢了,我们锦城最出名的鲈鱼各位公子可得尝上一尝!”
楚宜珏转眼望着她,笑着问:“天下有的是鲈鱼,你们这鱼名在何处?”
“这个鲈鱼与普通鲈鱼不同,只生长在锦城南边覃县的浮光湖中,肉质肥而不腻,鲜而不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宜珏,说:“今年,除了我们红翠阁这里,凭锦城哪座酒楼都拿不出!”
刚尝了几口鱼的兰鹤舒转过脸问:“这是为何?”
“这个奴家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今年这鱼出得极少。我们红翠阁出的价高才能拿下来!公子,再尝些!这湖虾今年也是紧俏货,极鲜脆的!”
这些女子每日在这花楼中宴饮欢歌,自然只知道浮光湖鱼虾出得少了、价格贵了,不知道整个浮光湖都因为旱灾小了一半。席上吃喝谈笑了一阵,红药又适时地端起了酒杯,带着两腮绯红吟道:“举酒待相劝,酒还杯亦空。”
“愿因微觞会,心感色亦同。”那个叫绿苞的绿衣美人顺势歪在了楚宜珏腿上,高高奉上了翠玉酒杯。人瘫成一汪春水,那双手端酒却平平稳稳,的确是有几分功夫。楚宜珏喝了这盏酒,却只跟红药点头示意。绿苞见自己方才献媚无用,悻悻地爬起来,卷起袖子,借着添酒展示着自己的玲珑皓腕,一只细细的镶翠金镯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滑动。
“公子!”另一边坐着的丰腴些的橙衣女子一边给楚宜珏夹菜一边说:“真是没见过斯文成公子这样的客人!坐这么半天,公子就不闷么?!橙芳可是闷坏了!”
楚宜珏笑而不答。
橙芳暗暗一笑,借着几分酒意,不经意地理了理衣领,理出一大片白胸脯子来,说:“公子,咱们玩些热闹的好不好?要不咱们划拳行令?”
楚宜珏摇了摇头。
“那让小丫头拿骨牌来摆几桌?”
楚宜珏又摇了摇头。
“再叫几个奏乐跳舞的来助兴?”
楚宜珏还是摇头。
“瞧这些老实的呆公子呀!”旁边的绿苞笑着拿手绢甩了他一下。
“公子既然喜欢我们这边的歌曲,橙芳也来几句附庸风雅!”说着,橙芳起身来到席前,边舞边唱道:“年少当及时,嗟跎日就老。若不信侬语,但看霜下草。”她身材虽丰,腰身却极软。那身轻薄的衣裙没舞几下就滑落了一节,露出鲜红的里衣和一侧圆滑的肩膀。橙芳这舞虽简单随意,却胜在一双媚眼风情万千,总是定定地把席上的公子含在里面。“揽裙未结带,约眉出前窗。罗裳易飘飏,小开骂春风……”她突然收起舞姿,一只手稍稍按着滑落的外衣衣襟,袒胸露臂地朝楚宜珏婀娜走去,继续娇声唱道:“绿揽迮题锦,双裙今复开。已许腰中带,谁共解罗衣?”
可是楚宜珏只是自己淡淡端了一盏酒来喝,没有多看她一眼。橙芳坐回他身边,嗔怪地推了一把,撅着肉嘟嘟的嘴唇说:“三唤不一应,有何比松柏?!”看太子一直不理睬,她又偷眼向红药求援。
红药借着敬酒,问道:“看三位公子教养不俗,敢问贵庚几何,仙乡何处?”
我顿时警觉起来。偏偏兰公子身边那个半天没抢到话的青衣女子猴急猴急地追问道:“家里做的是什么买卖?”气得其他几个人连连拿眼剜她。
楚宜珏拈了颗枣子,笑说:“小生是走江湖看相的。”
话音一落,满屋美人笑得东倒西歪,银铃样的笑声滚了一地。那青衣女子狠狠拧了兰鹤舒一把,抹着眼泪说:“几位公子是要笑死青艾?!”
兰鹤舒一本正经地说:“真是看相的。”
楚宜瑞咳嗽完也点了点头,说:“绝无半点虚言。”蓝蒲咯咯笑着,看似没信,紫茉脸色却有点冷淡了,只偷眼看红药。红药却只悠闲地剥着一只蜜桔,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橙芳玩着发梢,斜眼瞟着楚宜珏。“公子好坏,净骗我们姐妹玩!世上哪有这么风神俊雅的看相的?!奴家才不信呢!”
“不信小生这就替你看看?”楚宜珏转脸笑看着她。
橙芳一个懒腰躺倒在楚宜珏腿上,说:“公子看个分明!”
“红颜。”楚宜珏淡淡一笑,手指背抚上了橙芳酡红的面颊。“薄命。”
橙芳丹唇一咬,眉头一蹙,随着睫毛颤抖低垂,忧愁自伤之色几乎要流淌下来。可是,她又含着一点笑,两眼柔媚地望上来。“公子既然看见奴家命苦,还不多多怜惜?”
楚宜珏笑而不答,端起了酒杯。
橙芳没再说话,继续躺在楚宜珏腿上,撅着小嘴儿,伸出纤白的指尖,去摸他腰带上钉的一粒粒银饰扣,又勾住那腰带上的青绦,拎起太子妃给他挂的那枚双鱼比目佩来把玩。
“哎,别动。”太子下意识地按住了玉佩。
“公子好生小气!”橙芳娇嗔着乖乖放了手。
“公子!”被冷落了一阵的绿苞依偎过来,下巴搁在楚宜珏肩上,软软唤了一声,“公子也帮绿苞看看面相嘛。”
就在楚宜珏要朝她回过头去的那一刻,我飞身上前,抄起一只干果碟子朝他肩头砍下。碟子离他肩头还有半寸,倒是把绿苞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绿苞被鼻子前的一阵冷风吓住了,呆呆不动。
满屋子的人都怔怔地望着我。
我抓着绿苞的肩膀把她往旁边一推,说:“天色已晚,曲子听完了,我们家少爷该回府了!”
绿苞倒在地上才尖叫出来。橙芳吓得直哆嗦,瞪着眼躺在楚宜珏腿上不知所措。我丢了碟子,低头看见她衣衫凌乱,袒露着雪白的皮肤和鲜红的百花肚兜,只好伸手抓住她腰上的碧罗汗巾子往上一拎,扔到一边。丢开橙芳,我转脸瞪向三皇子那边,正要往楚宜瑞腿上挪的蓝蒲一个激灵缩到了旁边。我又回头冲橙芳挑了挑眉毛,她赶紧拉起衣服盖住肩膀。其他几个女子见状也赶紧向后退了退。
“时辰不早了,公子请回!”我在楚宜珏面前单膝跪下,抬眼望着他。
他喝完杯里的酒,微微一笑,说:“你好大胆子!”
“公子,奴家刚才摔得好痛!”绿苞看见楚宜珏没给我好脸,就眼泪汪汪地凑过来。
“他是什么人?不过一个下人,公子要出来消散消散,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兰鹤舒旁边的那个黄萝杏眼一瞪,一边重新把手搭上兰鹤舒的胳膊,一边转眼往门外喊道:“来人,拖出这个贱奴去!”
“奴才就是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从桌上抓起个刚才弄翻的核桃反手丢过去,她立即捂着肩膀尖叫起来。
“来人,来人呀,拖出他去!”黄萝对面的青艾吓得声音都走调了。
“我们当然要出去!”我站起来到兰鹤舒旁边,一手扯起黄萝,一手扯起青艾,拖着她们两个往屋外走。
“你干什么?!”“放手,贱人!”我不顾她们撕扯,一脚踹开厅门,把她俩一一丢在走廊上,回身撩开纱帘,两手叉着腰问其他几个:“各位是自己回房歇息还是让我这奴才送上一程?!”
蓝蒲是个胆子小的,立即提着裙子低头往外跑。她一跑,旁边的紫茉就没了主心骨,左看右看最终看向了楚宜瑞。楚宜珏满脸乌云,楚宜瑞脸上也挂不住,只说了他惯说的那句“别怕。”绿苞和橙芳只缩在楚宜珏背后恨恨地冲我瞪眼。
我没理会他们,只对楚宜珏说:“奴才请三位少爷回家。”
“就是他!就是这个狗奴才!”青艾哭哭啼啼地在门外跳脚叫嚷。我一早知道她会叫人来,随手从桌上抓了一个香瓜隔着肩膀丢过去。香瓜在她脚边地上重重裂开,汁水种籽溅出来,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我跟我家公子说话,你且闭嘴!”
红翠阁的男役们奔过来,我只等着他们到了我背后才回身对付——不过是唬人的,长得一脸横肉,会个三拳两脚,都不值得一打,点上就算了。
看着这群男子一个个定在原地,橙芳和绿苞这下心虚了,小脸儿上的酒红都褪得煞白了。
“你还要闹多久?”楚宜珏倒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还是慢慢喝着酒。
“闹到三位公子肯回家为止!”我上前揪起那一对橙黄橘绿的美人儿,她俩立即叫嚷起来。“你干什么?!别动我,贱人!你放手啊!”
“今天还就是替天行道来了!”我把她俩甩出屋门,紫茉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哭着跑去找老鸨告状了。
只有红药,一直坐在屋角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她不扰我,我也不扰她。
黄萝青艾虽不是头牌,也是出挑的美人儿,在这地盘上自然相识不少。听见她俩在走廊里哭闹,旁边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自然也有人问谁欺负她们了。我冷冷扫了这些人一眼,回屋里把那些点了穴的男杂役一个挨一个丢出门外,直到一个人也不敢再擅自上前,我才出门说:“我们家公子来到宝地,听闻红翠阁红药姑娘多才多艺,慕名前来。如今已经见识过了,果然琴艺高超、歌喉出众。现在我们公子要回去歇息,还请各位让开道路!”
好几天没活动筋骨了,正好手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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