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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外科医生穿成民国小可怜 第9节

    车子行驶过程中,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目视前方,一个头侧过去看窗外的风景。

    大街上指挥交通的巡警都下班了,裴大处长自然也没有了一路红灯放行的待遇,黑色的老爷车缓缓跟在某辆30年代别克轿车后面,在人群和黄包车群里不紧不慢地移动着。

    车子里很安静,于是……

    “咕噜噜。”叶一柏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是了,因为周大头的急性胃扩张,他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不过他没听见吧……

    叶一柏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裴泽弼的脸,只见裴泽弼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叶一柏放缓了呼吸,减缓呼吸频率减少能量消耗,肚子你忍忍别在叫了。

    五分钟后

    车子缓缓停靠在一个小摊前,一直在“欣赏”外面风景的叶一柏立刻察觉到不对。

    “我家还没到。”岐山巷离这儿大概还有整整两条街的距离。

    裴泽弼熄火拔下车钥匙,“今天的事,你帮忙了,大头让我谢谢你,我总不能让他的救命恩人饿着肚子回去。”

    “况且我也饿了,吃点夜宵,叶医生肯不肯赏脸陪我吃顿饭?”见叶一柏犹豫,裴泽弼又加了一句。

    叶一柏不是真的二十岁的小青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自然听得出这是这位裴大处长释放出来的善意。

    他要想在这个社会长期生存下去,少不得要跟裴泽弼这种官面上的人物大交道,上海市警察局的前副局长,警察局里的实权派人物,在整个上海滩里也算数得上的了。

    况且裴泽弼年纪年轻就稳稳抓住了整个上海市的治安大权,说他没有一点来头,谁信。

    既然人家释放了善意,叶一柏自然是要接住的。

    “那谢谢裴处长了。”

    裴泽弼笑笑,没说话。

    这是一个类似后世夜排挡的铺子,别看摊位小而简陋,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叶一柏甚至还在几个桶里看到了鱼和螃蟹。

    “炒盘螃蟹,烤两条鱼,再来两份炒年糕,一瓶黄酒。”裴泽弼熟门熟路地在靠里一张桌子前坐下,“叶医生还有要加的吗?”

    叶一柏摇头,“不用了,裴处点的已经很丰盛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裴泽弼笑笑,还是没说话。

    叶一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这莫不是个闷葫芦。

    叶一柏在心里腹诽之际,只听裴泽弼开口道:“叶医生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医术,着实令人敬佩。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叶医生你是外文系的,到底从哪学来的这手技术?”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文系的?”叶一柏心下一惊,嘴上不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不由有些懊恼,不过他确实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专业,甚至在救人前,叶一柏都想过,如果被人问起,他就说自己是约大医学院的学生。

    约大医学院名声在外,是当下全国唯二两所能授予医学博士学位的高校之一,况且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很快就会成为医学院的学生了,也不算是骗人。

    “今天上午,我因为人贩子的案子去了约大,恰好听到了一番令我印象深刻的讲话,为了同学和大局观,把自己的外事处名额让出去,叶同学真的是深明大义大公无私啊。”裴泽弼笑道。

    “那还真的挺巧啊……”

    叶一柏脸上的表情僵硬,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想要临时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裴泽弼也不催促,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这时候,一群身着制服的巡警横冲直撞地走了进来,“老板,老三样,今天人多,你看着准备。”

    老板正好端着一瓶酒走到叶一柏那桌,听到这话立刻垮了脸,嘀咕了一句,“今天又要亏了。”

    不过等他把黄酒在裴泽弼身边放下,转头面对那群巡警,那又是笑脸相迎。

    “好好好,几位长官先做好,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说完一路小跑去灶台做菜去了。

    叶一柏听出老板话里的意思,“你的属下,吃饭不给钱,你不管管?”

    裴泽弼也没点破叶一柏这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叶同学还真是不止人间疾苦,也是,外事处的名额说让就让了,自然不知道这世上穷人的活法是怎样的。”

    裴泽弼指了指不远处正坐着侃大山的巡警们,”巡警不算正式警员,干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资,也就这身制服能唬唬人,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了,恐怕这上海市恐怕就会少些巡警,多些个地痞流氓了。”

    “况且他们也不是白吃白喝,有他们每天来坐坐,那些个帮派份子和地痞流氓就会心生顾忌,不会来打扰这边的清净,你看看那边。”

    叶一柏顺着裴泽弼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隔着一条街的对面几个地痞流氓围着一辆黄包车嘻嘻哈哈地就是不让走,黄包车里坐的大概是个女士,在霓虹灯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小巧的珍珠包。

    “如果那辆黄包车能再跑几步跑到这一边,那几个地痞流氓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所以老板虽然抱怨但动作不慢,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管的。”

    不止人间疾苦?两辈子还没有人把这个帽子安在他身上,叶一柏正想和裴泽弼掰扯掰扯什么叫法制什么叫规则,只听得一声高亢而尖细的女声从对面传来,“都给我让开,你们谁过来我就划花谁的脸!”

    这个声音……叶一柏猛地站起身来。

    该死,是叶娴!

    第9章 枪声

    叶一柏没有见过叶娴,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却是十分鲜活的存在。

    因为她的出生,张素娥与叶太太的位置擦肩而过,所以张素娥对着这个女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叶娴爹不疼娘不爱地长大,长成了一副倔脾气。

    独立、自主、极有主意。

    当初杨素新也就是现在的叶太太生下儿子叶兆麟后,月子中就用一张圣约翰的录取通知书让张素娥欢欢喜喜地离开杭城,坐上了来上海的火车。

    但到了上海,张素娥才发现叶家每个月给的家用不过40银元,若是上一般的大学,这些费用尽够了,但圣约翰是上海有名的贵族学校,一年的学杂生活费加起来需要近700银元,他们就算不吃不喝把所有的钱都拿来给叶一柏上学也不够。

    这一下子张素娥进退两难起来,扯着手帕骂杨素新不要脸。

    但骂骂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回去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成为摆在三个人面前的必须做出的抉择。

    留下来,叶一柏的学杂费以及三个人的生活费怎么办,回去,来之前老太太因着大孙子拿到约大录取通知书高兴得又是办酒席又是开祠堂拜祖宗的,就这么灰溜溜必然伤了全家的面子。

    叶兆麟出生后,叶一柏的处境本身就有些尴尬,这么一来恐怕他们唯一的靠山老太太都会对他们心存芥蒂。

    就在张素娥左右为难没了主意的时候,叶娴站了出来,这个平时对叶一柏不冷不热的姐姐站了出来,承担起了赚钱养家的责任。

    而小少爷,却连和她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帮忙!”叶一柏跑过去之前不忘拽上裴泽弼,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可打不过那么多混混。

    裴泽弼刚好把一杯盛满的酒杯端到嘴边,被叶一柏一拽,酒直接撒到了领口里面。

    裴泽弼:……

    遇到这人总没有什么好事,裴泽弼无奈地被人拽着走。

    “哎呀,你们还没给钱嘞!”老板见两人冲出小摊,拿着菜刀就追了出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你刚刚还说人家吃饭不给钱,现在自己逃单?”裴泽弼边跑边说道。

    叶一柏拽着人躲过一辆快速跑过的黄包车,回道:“不是裴处请吃饭?就算逃单也是你逃。”

    “我请?凭什么就是我请了?”

    “不是你说你不能让大头的救命恩人饿着,还要我陪你吃顿晚饭吗?”

    “呵。”裴泽弼轻呵了一声,他本来打算吃完饭不付钱让叶一柏把钱付了,一顿饭就当黄浦江边的事一笔勾销,看来现在还得欠着。

    叶一柏拽着裴泽弼跑到马路中间,这时候一辆电车“叮叮当当”地从不远处驶来,叶一柏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已经有小混混拽住了叶娴的包,黄包车司机正挡在叶娴面前努力劝说着小混混们,但小混混们明显不为所动,甚至动作更加大了起来。

    裴泽弼奇怪地看了眼瞬间面色煞白的叶一柏,反客为主拽住叶一柏的手腕,叶一柏的西装袖子有点短,刚好露出那么一截来,他的手腕很纤细,带着点温凉的触感。粗细跟警棍差不多,但是比警棍软一点,裴泽弼这样想着。

    等叶一柏回神的时候两人已经跑过了电车,离叶娴不远了。

    “谢谢。”他轻声对裴泽弼说道,或许是因为那辆货车的阴影,他现在在马路上遇到大车过来就会神经紧张出冷汗。

    不远处

    “侬们让开,叶小姐的西华饭店的人,动了她赵三爷不会放过你们的。”黄包车司机满脸都是汗。

    “赵三爷,我们好害怕哦,不过是一个卖唱的,装什么清高,我倒要看看赵三爷会不会因为一个卖唱的,找我们钱哥麻烦。”说着领头的小混混对左右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弟一左一右抓住了黄包车司机的两只手,拽着人就往外走。

    黄包车夫被拖开,叶娴单薄的身子就完全露了出来。

    那位被小混混称为钱哥的人见叶娴身前没了阻挡的人,冷笑道:“不是不给我面子嘛,请你一杯酒也不肯,我今天就让你喝个够!”说着伸手就要去拽叶娴的胳膊。

    叶娴冷冷盯着钱哥的动作,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等钱哥的手就要碰到她的时候,她右手手上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扎进了钱哥的手掌。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上海市广成路的夜空中响起。

    钱哥捂着手掌上不断流血的伤口,面上的表情已经从刚才的调笑与戏谑变成了凶狠和恶毒。

    “臭娘们,抓起来,给我把她抓起来,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姓钱。”

    四五个小混混接到大哥的命令,立刻向叶娴扑去。

    夜色中,叶娴拿着滴血的剪刀,站得笔直。

    这时候叶一柏离着叶娴还有七八米远,眼看着那些小混混就要碰到叶娴,他心下一急,余光恰好瞥到裴泽弼右边武装带上若隐若现的枪套,想都没想就把枪拔了出来。

    “都给我住手!”叶一柏举着枪大声喊道。

    “枪!他有枪!”小混混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路人看到了叶一柏手上的枪,不由尖叫出声来。

    路人们瞬间四散跑开,作为被枪对着的小混混们更是面色大变,有些不自觉后退,更多的都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他们的老大钱哥。

    钱哥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叶一柏,神情犹疑,一个拿枪的学生?

    ”叶一柏!你跑出来干什么!回去!”叶娴自然也看到了叶一柏,面对七八个混混都面不改色的叶娴此时面色大变,跨过黄包车的车杆就想往叶一柏的方向走来。

    叶娴的话一出口,钱哥眼睛眯了起来,他一边目光紧紧盯着叶一柏的枪,一边伸手将叶娴拽了回去挡在自己身前

    “哦,认识的啊?”他试探性地开口道:“小同学?你拿的不是玩具枪吧?”

    “是不是玩具枪你要不要试试?把人放了。”

    美国可是不禁用枪支的,叶大医生更是射击馆的常客,虽然这支勃朗宁古老了点,但是叶一柏拿起枪来的姿势还是十分标准的。

    钱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见叶一柏逐渐逼近,他突然夺过了叶娴手里的剪刀,反手将抵在了叶娴的下巴下,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叶一柏手里的枪,见其始终没有动作,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他的笑意在裴泽弼上前抓住叶一柏的手,同时用右手向后推了推套筒后就僵住了。

    “开枪之前呢,是要上膛的。”

    裴泽弼站在叶一柏身后,左手从背后伸过来覆盖叶一柏的左手和他一起握住枪炳,右手“咔嚓”一声为枪上了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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