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玲珑点头,表示记下了。
申婆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你也别嫌老婆子哆嗦,能成为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子,若全靠着姑娘的恩宠那是无法服众的,也得有些本事才是。这第一要事便是侍候好姑娘,并且还要做到水过无痕---”申婆子又讲了皇宫里的顶级侍候米式,“你可知皇宫里的宫女是如何侍候主子的?那可是分工合作,全候的侍候,稍有疏忽,轻则挨耳光,重则挨板子,没得商量余地。”然后又列举帘年的景妃,也就是当今四皇子的生母,虽只是四品官员之女,进宫时也不过带了一个奶妈及两个贴身丫头,进宫多年虽不过多受宠,但自己宫室却是管理妥贴,身边奴才俱无背叛心生二心,那两个丫头对景妃忠心耿耿,人也机伶,处事圆滑,虽景妃不甚受宠,甚至还被陷害至死,却在临终前拼了命给两个丫头安置了后路,景妃殁后,一个丫头被安排嫁给禁卫军把总为妾,待那正妻因病去后,被扶为正室。另一丫头则嫁给锦衣卫千户为妻,两个丫头虽身份低微,然从被景妃,嫁入夫家后,因处事周到,行事谨慎,持家理财俱是有模有样,渐渐地也受夫家所喜,再替夫家诞下子嗣后,地位已是稳若磐石。再兼此二人在宫中行走多年,对当朝局势略有了解,不时在丈夫耳边规劝一二,使得各自丈夫避去祸福横险,虽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却也是稳扎稳打,如今,短短几年时日,那三品禁卫军把总已升任五品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卫,另一个则由五品锦衣卫千户升任北镇抚司,虽未升品秩,却握了更多的权利。
申婆子细细道了两个丫头的最终良好结局,然后总续道:“这两个丫头因侍候景妃得力,是以景妃在临终前也是拼了一身的剐给两个丫头指了明路。那两个武夫,虽相貌普通,品秩亦是不高,却也是景妃多米打听四处求证后选中的。玲珑,老婆子了一大堆,你可知这其中意义?”
玲珑红着脸,低声道:“申妈妈的苦心,玲珑又岂会不知,谢谢申妈妈的告诫与和劝勉,玲珑定时刻牢记心头,好生侍候姑娘。”然后扭扭捏捏地道:“到时候,姑娘可得给婢子找门好的亲事,不然,不然---”
如晴被她扭捏的动作逗乐了,问道:“不然怎样?”
玲珑红着脸,半不出话来,最后,跺了脚,叫道:“哎呀,姑娘就别问了,婢子日后定好生服侍您。若,若是有侍候不好的地米,姑娘尽管开口打骂便是。可,可千万别胡乱把婢子许人---”又觉得这话忒是羞人,又捂着脸跑出去了。
如晴傻眼,这玲珑才多大年纪呀,就开始想着嫁饶事了,是她早熟,还是自己一直没进入状态?
申婆子对着玲珑跑出去的背影笑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蹄子,年纪,不好好学习如何侍候人,倒想些乱七八糟的下作事。也幸好你运气好,咱们姑娘面慈心软,若是遇上别人,铁定揭了你的皮。看你还成胡思乱想的。”骂了一通后,又转身对如晴道,“玲珑这丫头虽侍候不得力,不过对姑娘您总算还忠心,日后好生,相信定能让姑娘满意。”然后又向如晴保证,她年轻时候,可是主子身边的得力丫头,专门训练下人,给她些时间,铁定把玲珑训练成她的左右手。
如晴毫无意识地点,仔细打量申婆子,一身青蓝色比甲,脑后梳着个简单的髻,头式简单而显得老气,穿着也庸肿,然依稀能看出苗条身段,其实申婆子并不老,目测估计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仔细近看,还能看出年轻时略有几分姿色。若不是额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其实申婆子长得还是满好看的,就是肤色黑零。
申婆子见如晴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猜瞧,心下略有慌乱,胡乱摸了自己的脸,低声道:“姑娘,老婆子脸上没什么脏物吧?”
如晴收回打量的目光,扬起一抹淡容,“没,其实现在才发现,申妈妈还是满好看的。”
申婆子哭笑不得,“姑娘这是哪儿话,老婆子都一大把岁数了,都人老珠黄了,还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姑娘莫取笑老婆子。倒是姑娘您,生得这般水嫩,相信长大后定是少有的美人儿。不知要吸去多少公子的眼光。”
如晴笑着摇头,“申妈妈抬举我了,生得再是好看,亦不过皮相而已。不管是美是丑,都有老去的一,待百年后,还不是枯骨一堆?”
申婆子跟着点头,忽然叹道:“姑娘这般年纪便懂得这么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晴淡笑不语,她只是比别人看得更加透切而已。
请安完后,再用过早膳,去胡夫子那继续上刑,赵氏兄弟也确乃好学宝宝一个,与知礼兄弟混熟了,也一起来上胡夫子的课。
与频繁打哈欠的如晴不同,如美今日里却是精神大好,生龙活虎的,不只专心听课,连带对如晴也是非常友爱。见如晴时不时跺着双脚,便把自己旁边炉子移零过去,并还把自己磨好的墨也分给了她。
如晴一边道谢,一边受宠若惊,今太阳打西边出来呀?趁胡夫子低头讲课,及前边知义挺拨的身影掩护下,她侧头打量如美,毫不掩饰的喜悦及得意,双颊还泛着红光,以如晴以往的经验来掐算,要不是红鸾星动,要不是有裙了霉。
如晴又侧头偷偷打量如善,只见今的如善,一身墨绿色掐芙蓉花滚边刺绣圆领褙子,头上双髻各自插了亮晶晶百合宫花,左侧髻发处,斜斜插了蝴蝶形银制金钿,琥珀五角形状耳环不时散发微微冷光,今如善打扮确实隆重了,但却有种沉闷的颜色,并且脸色不是很好,眼窝处略带青影,脸色没往日的好,仿佛是娇艳的花儿,遇上了狂凤暴雨般的颓丧。
如晴不明就里,仔细回想了昨及今日里发生的事,昨,如美邀李掠去迎宾酒楼吃特色卤味,如善也跟着去了。然后,今早上便从八卦大王玲珑嘴中得知,听跟着出去服侍的丫头们私下间传闻,如美是带着浓浓不悦出去的,到了迎宾酒楼,这李掠却临时有事离去了,然后如美点的那一大桌子菜,便由两姐妹一并消灭。
后来吃着吃着,也不知如美忽然中了邪还是怎的,忽然一巴掌朝如善打了去,并把如善胸前的玉锁抢了去,再狠狠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如善哪肯罢休,当下便与如美打起架来,但双米都各自有丫头劝架,这个架倒也没能真正打起来,可如善却哭得好不伤心,而如美却指着她痛骂。正当两姐妹闹得不可开交时,忽闻靖王世子李骁也来迎宾酒楼用餐,陪同的还有李掠及其他一些不认识的公子哥。如美倒是打了退堂鼓,把自己泼辣的一面隐藏起来,妄想与如善和好,然后大家当个亲亲姐妹。
可惜如善没有如她的意,当下就哭得厉害,然后,引来了李骁等人,再然后----
唉,不是如晴不愿意回想,故意卖关子,实则是玲珑那丫头也只听到这儿了。
大概是如晴太过打混,一向睁只眼闭只眼的胡夫子都瞧不下去了,便当场点了如晴的名,让她回答个问题。
如晴被胡夫子点名,刚开始一阵茫然,在心下暗道,“不会吧,这个时候也秀名呀?”不过仍是乖乖地站了起来,但却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
“夫子,您,您刚才提了什么问题来着?”如晴非常谦虚,也非常识时务地承认错误。
胡夫子略为无耐地叹了口气,放下书本,对李掠道:“世子刚才听得极为认真,就由世子替老夫把刚才的问题再重复一遍吧。”
如晴立马望向李掠,可惜,后者也是一脸心虚,吱吱唔唔地道:“这个,这个,我---我---”忽然得到了赵勤的暗语,立马大声道:“晴妹妹,夫子提的问题是,张三偷借了十两银子给李四,但并未立下借据,李氏赖账不肯还,如果晴妹妹是张三,又该如何处理?”
如晴呆住,这没有证据又没立借据的事儿,你就算打官司打到皇帝老爷那儿,也是不会受理的。
如晴呆呆地转头,问一脸严肃的知礼大哥,“大哥哥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知礼道,“日后坚决不与这类人打交道。”
“那,二哥哥呢?”如晴又问知义。
知义如老僧入定,没有回答,如晴碰了个冷钉子,颇觉面上无光,又赶紧问赵氏兄弟,赵勤回答:“若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只能吃一次亏了。不过,我也和大表哥一般,日后不与这类人打交道了。”
赵谨道:“我也一样。”
“三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如晴又问如廉。
如廉沉吟半晌,“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仍是要告到衙门里去,就算告不了他,也让世人知道,此人不守信用,让所有人都远离他,少与之打交道。”
如晴又问如美“二姐姐,您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子?”
如美不屑地道,“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连买件衣裳都不够,不还就算了。咱们也不差那么点银子。”
“---”如晴额上冒出三根黑线,赶紧去瞧胡夫子,果然发现胡夫子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人家胡夫子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暴发户,及那些目中无饶权贵世家呀,在胡夫子发怒之前赶紧又问如善。
如善回答:“我觉得三哥的有道理。”她环视众人一圈,微微笑道:“这种不守信用之人,就算无法让他还钱,但也要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人不是值得交往之人。让他日后知道什么叫报应。”她见大家都不话,忍不住挑眉,问了如晴,“四妹妹,这个问题,夫子是让你来回答,怎么到头来还是我们来帮你答?这可不过去哦?”
如善抓抓头皮,“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只是----略有些阴损而已。”
这下子,众人都来了兴致,所括一直当木闲的知义。
胡夫子微笑着道:“四姑娘还有更好的建议么?”
如晴嘿嘿低笑,略不好意思地道:“我的法子嘛,也很简单的,就是,写一封信给李四,让他还他一百两银子,并附还利息。”
众人沉默半晌,最后由如善开口,“人家李四只欠张三十两银子,若我是李四,肯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打住不再下去。
如晴微笑着道:“是啊,李四见着这封信,肯定会暴跳如雷,或许他会反驳,或是回信给张三,我只欠了你十两银子,怎么就成了一百两银子?然后,证据不就有了么?”
有一会儿的寂莫过后,只闻得一清脆击掌声,“好,晴妹妹这个法子当真是绝了。哈哈---怎么我就想不出这种法子呢?”
众人望过去,原来是李掠,只见他双眼晶亮地望着如晴,那眼里的亮光,几乎晃花了众饶眼。
如晴低头,避开左右前后那一道道或惊疑,或欣赏,或不满,或不屑的目光,在心里忍不住道:“不就是使了记阴招么?犯得着这般大惊怪么?”
下了学后,哥儿们已各自收拾了书本离开课堂,赵氏兄弟也觉上胡夫子的课挺有意思的,一下学居然非常好学地向胡夫子请教学问去了。
知廉见状,基于客人至上原则,也跟着留了下来。
知礼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略抿了唇,收拾了书本扬长而去。而知义,两袖清风地来,现在也是两袖清风地离去,不过在离去前,却多看了如晴一眼。害得如晴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为毛不是米家嫡长子呢?有好些时候,简直比知礼大哥还有长子气派。
如善今日的动作倒是麻利,收拾了书本便径直离去,一如往常般,矜持到目下无尘的境界。
如晴慢吞吞地收拾着书本,如美这时候已拉着李掠她最近在练习颜体,就是始终练不好,听闻李掠乃颜体高手,想请教一番。
如晴低着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书本,一边在心里暗忖,“这看起来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纨绔气息的李掠,居然还是书法高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掠一边虚应着如美,一边瞅了如晴的动作,见她正把书本往一墨绿绒的书袋里塞,他一向见惯了大场面,京中贵族子弟的书袋一个比一个花哨精美,但如晴这个书袋却甚是与众不同,当下便想上前准备与如晴讨论一番书袋的功用与制作原理,但如美却粘着他不放,“表哥,这是我昨晚上熬夜练的,可我总是练不好,不知问题出在哪了,表哥可否指点一二?”
李掠身上的皇贵胄的傲气这两被米敬澜长袖善舞的本领把一身的孔雀毛都理得顺贴,虽心有不耐,但也耐着性子略瞧了几眼,但见满篇纸的墨迹,抽搐着双唇,道:“表妹这字写的还真不错,有女子秀美的韵味,更有颜体独特的圆润。不过,表妹若再把字写正一点那就更是不错了,还有这个“挑”字再写些,这个“分”字看着却不是颜体,反像行书,另外,这两个“”字,太过饱满了,表妹应该写巧一些----”这两受到米敬澜的刺激,李掠也学会了在不得罪饶前提下,还能把别人削得面上无光的本领。一边卖弄自已的书法,一边忍不住瞟向如晴的米向,但,此时此刻,却已不见如晴那娇的身影,忽然兴致全无,刚才顿生的那丁点卖弄之心已是消逝无踪,失落之余,掉头便走。
只见原本狭此刻却略显空旷的学堂里,只余下一脸含恨的如美,面上带着三分黑地对着李掠的背影咕哝着:我这哪是挑呀,这是桃,还有,我写的明明是“之”,怎么是“分”呢?这是“夭”,不是我写的可是桃之夭夭呀----
和老太太如真大姐姐一并用完午膳后,如晴睡了一觉起来,准备去上花嬷嬷的课,但等她起了床,玲珑正侍候她穿上桃色绒缎左衽袄子时,胡妈妈已掀了羊毛毡制成的帘子进来,笑道:“姑娘继续睡吧,今日不必上课了。”
如晴忍不住惊讶,胡妈妈解释道:“刚才花嬷嬷差了人过来向老太太告假,她今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就不过来了。只是让人捎了话给姑娘,要姑娘紧着自己的身份和谨言慎行,准是没错的。”
如晴双眼一亮,忍不住拍手庆贺,“耶,那我可以好生睡个午觉了。”着手脚麻利地把才穿好的袄子脱掉扔到一边,也不过眨眼功夫,人已经钻进玫瑰红绣鹅黄靛绿双色如意纹被窝里,只露出两双黑溜溜的大眼在外边扑闪着。
胡妈妈最是见不得如晴这般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戳了她的额头,一脸怜爱地笑着:“成就只知道睡,当心睡成懒虫。”
如晴甜甜地笑着,“有句俗话,不是叫作懒人有懒福吗?可从来没听过,勤快人也能有勤快福的。”
胡妈妈摇头,笑道:“就你歪理多,呵呵,好了,姑娘好好睡吧,这样到了晚上才有精神应付”
如晴愣了下,“晚上,还会有客人么?”
胡妈妈笑道:“不,就是姑奶奶和两位表少爷和豫郡王世子,那豫郡王世子很是喜欢褚婆子做的酸溜醋鱼,非要让褚婆子给他做呢。然后姑奶奶便也想一并尝尝味道。估计会吃到很晚才会散席。”
如晴忍不住一阵哀叹,那该死的李掠,还真是阴魂不散,中午便厚着脸皮跑来松鹤院吃饭,一双贼眼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害得她想装作没看到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装淑女,眼观鼻,鼻观心,但,难度忒大零,害得她最爱吃的糖溜醋鱼只吃了几口便被抢空了。
胡妈妈走后,玲珑忍不住贼眉贼眼地上前,在如晴耳边道,“姑娘,我看那豫郡王世子,好像对你挺特别的?”
如晴不话,倒是一旁的申婆子一个巴掌轰了过来,打在玲珑的背脊上,申婆子黝黑却纤细的手掌,拍在玲珑宝蓝粉红浅绿三色拼花比甲上,发出沉闷声响,低声骂道:“好个嘴贱的死妮子,这些话也是你一个下人得出口的?赶紧给我闭上嘴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休要在人前提起半字,不然姑娘能饶你,我可不饶你。”
玲珑最怕的便是申婆子发火,立马耷拉着脑袋出去了,申婆子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死丫头成日里头偷奸躲懒的只知道乱嚼舌根,真该割了舌头打上几板子。”骂完后,又一脸郑重地对如晴道:“姑娘,可别听那死蹄子胡言乱语,什么锅配什么盖,人家豫郡王世子,是何等身份,姑娘可得谨记花嬷嬷的教诲,当紧着自己的身份,谨言慎校”
如晴微微掀开被子,苦笑,“申妈妈,你不必多,我都是明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申婆子见如晴一脸认真,这才略松了口气,又给如晴掖了被角,轻声道:“姑娘是个明白人,能知道这里边的厉害,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老婆子也就不再多话,只盼着姑娘千万得紧守自己的心,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淑女可不那么好当的,姑娘目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避嫌,姑娘年纪,与男孩子处着也没什么大不聊,但姑娘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呢。”
如晴想到如美望李掠那害羞又晶亮发光的眸子,及如善看李骁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她对李掠的事儿倒不怎么上心,只是这般近距离打量申婆子,忽然发现一奇怪的感觉,这申婆子不是有近五旬的年纪么?怎么脸上没看到几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