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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氏笑着摆手:“也好,都忤在这光晒着太阳也不顶事,一起走吧。”她对如善,“也不过几步路罢了,不碍事的,二姑娘照顾自己要紧。”

    “不碍事,姨母撑着吧,太阳---”

    云氏一边走,一边转头对如晴招手,笑道,“你叫如晴是吧?真真是好名字。”

    如晴感觉一阵恶寒,那是如善射过来的。但云氏叫了她,不得不跑步跟在她身前,回答:“名字都是爹爹给取的。哥哥姐姐们的名字也很好听。”

    云氏笑得越发和谒了,看了三个姑娘,及走在最后边的知礼,道:“是呀,不但名字好吃,人也好。”

    如晴额上一阵汗意冒出,忽然觉得太阳确实很大。

    等终于在一处岔路口道别,如晴大大松了口气,捏着如美大步往乌兰阁走去。倒是如善,却亦步亦倾跟在云氏身边,:“表姨母没能带伞,如善送表姨母回房里去。”

    云氏抚弄着手头镶宝石玫瑰紫金护甲,一边淡淡迈动着脚下凤头鞋,一袭秋香色云缎长裙拂在地面,淡淡袅袅地拂出一片华光艳色。云氏扫了如善冒了惫的额头眉角,淡淡地道:“真难为二姑娘,年纪,便这么有心了。”

    如善笑得文雅,声音甜甜地道:“姨母过奖了。姨母,太阳老大,等会儿我命人给姨母端了冰镇连子羹来,给姨母解解渴,也略能消点暑气。”

    云氏唇色微微浮出淡漠的孤度,“让二姑娘费心了。”

    如善见她并未反对,心头得意,对云氏越发恭敬,有问必答。

    整座米府都有午睡的习惯,如美和如晴也不例外,吃过午膳,略休息一会儿,便让婆子们搬了冰丝凉竹梨木床榻放到院子里去,院子头有数颗高大槐树,浓密枝叶刚好遮住毒辣烈阳,树叶不时微晃传来一两阵舒适凉风,用来午睡是极好的。

    床榻很宽,两姐妹身子还,便一人一头睡下,枕着绣蝴蝶穿花藤制冰丝枕,婆子在一旁轻轻招动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招着,不一会儿便便进入攀乡。

    午时三刻过后,整座米府便沉浸在一片详静氛围中,好多得脸的下人也随着主子们去歇息了,只余下些许下人在值守着,但也没精打采或坐或倚在某些角落里打着盹。不过这种宁静气氛没能维持太久,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响了起来,在宁静到寂静的米府投下不大的骚动。

    首先被吵醒的是米老太太,她豁地坐起身,瞪着怡情轩的米向,眉头皱得厉害,海色青湘妃竹帘清脆响了来,夏林家的进来,脸色也是极疑重的,“是二姑娘在抚琴,扰了老太太午休了,奴婢这便去让二姑娘停下。”

    老太太制止了她,夏林家的吃惊道:“老太太,您---”

    老太太神色厌厌地,问:“老爷在府里头么?”

    “老爷一大早便外出了,一般白日里都不在府里头的。”夏林家的这下明白过来,遂低声道:“老太太是想让老爷出面制止二姑娘么?可是老爷并不在府里头。”

    老太太冷笑一声,:“谁我要这么做来着?你先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吧。”

    夏林家的退了出去后,屋子侧面的门被打开来,如真穿着淡粉色绣水仙里衣出来,嘟着唇,“祖母,这如善也太过份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老太太笑了笑,悠悠地道:“所以,咱们就不必出这个头了,让厉害的人收拾她去吧。”

    如真先是不明白,但见老太太不屑的神色,也明白过来,掩了唇偷笑起来,“祖母这个法子极好,让表姨母出面制止她,不但极大下她的面子,也让她知道永宁伯府可不是她能高攀的,只是---祖母,若真是这样,那岂不让表姨母认为咱米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攀龙附凤吗?”

    老太太眸光一闪,极是赞赏地看了孙女一眼,赞道:“你是个懂事的,也是知晓厉害的。你表姨妈也是个厉害的,如善再怎么丢人,也只是庶出的,越不过你去,你不必担忧她会连累你的名声。”

    如真羞了神色,轻轻跺脚,叫道:“祖母,您又取笑孙女了。我自己倒无所谓,她再怎么折腾再怎么丢人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可一旦连累咱们姐妹,可就万万容不得了。”她顿了下,又,“真要让表姨母出面制止,那咱爹爹岂不也受牵累?”在云氏这些世家命妇眼里。如善这么眉高眼低的,也会安给爹爹教女无米的罪名,那可是极大折了名声的。而爹爹一向注重名声,若真是这样---那爹爹岂不气极?

    如真的担忧老太太如何不明白,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晚上,米敬澜从衙门回来,见正厅里冷冷清清的,不由纳闷,便问李氏,“怎不见永宁伯夫人和世子?”

    李氏正指挥着丫环摆弄碗箸,闻言没好气地道:“今儿下午,表姐便带了侄儿离开米府了,去拜访在、城的亲戚。”

    米敬澜“哦”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把肚子里早已垂练千百回的话一溜儿地吐了出来,“表姐,咱米府什么时候能让人清静了,她便带了侄儿过来与哥儿一同上学。否则,她也只能替侄儿另请西席了。”

    米敬澜大惊,忙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伯府夫人是何意思?”

    李氏心头暗自得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让一旁侍的刘妈妈来回答。

    刘妈妈领了命,忙上前对米敬澜拂了身子,道:“原事是这样的,今儿个中午,大家都歇着睡午觉,偏二姑娘还苦练琴艺,扰了伯府夫人和世子的清静。但伯府夫裙也涵养到家,不好当面指责二姑娘的莽撞,只是差人通知了老太太和太太,她受不得打扰,这便带了世子离开米府了。太太不知这其中原理,生怕开罪了,便忙细细询问,这才得知是二姑娘抚琴扰了伯府夫饶清静。”

    米敬澜呆了片刻,全身抖得厉害,李氏仿佛还不过瘾似的,又添了把火,“这善丫头可真是好学,昨儿晚上也弹了一阵子的,被我劝阻了。今儿个倒好,又故态复盟。因为我没来得及阻止她,表姐便自行带着侄儿离开了。老爷,我表姐来咱府里头是为何事,老爷是再清楚不过的,哪还有其他心思欣赏善丫头的琴艺?依我看呀,这张姨娘的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李氏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米敬澜全身颤抖,恨恨跺了脚骂了句:“那该死的下作的贱人。”便气冲冲地奔到怡情轩去。

    过了不久,只见怡情轩那边哭声大恸,米敬澜的咆哮声整座米府皆可闻见,如晴虽未过去观赏战况,但也略能明白米敬澜是如何的生气了。

    再一次狠狠把张氏的气焰压在脚底,李氏的得意一直延续到第二日。

    在去向老太太请安时,李氏仍是一脸的中气十足,如晴暗自偷笑,觉得这个嫡母还有些可怜,但也挺可爱的。她没有心狠手辣暗害妾室,也没有动过残害庶子庶女的念头,瞧,她跟在她身边,虽然没受到太多关爱,倒也与如美同吃同穿,不曾受到苛刻。出于这些理由,如晴觉得有心要让李氏活得舒坦一点。

    在去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如晴状似真地对李氏道:“母亲,我听府里的下人,大姐姐好像快及笄,是不是真的?”

    李氏被如晴这么一通提醒,这才堪堪想起,如真确实快要及笄了,女子及笄得搀杈,找婆家了。可叹她一心一意与张氏置气,居然把如真的婚事给忘了。幸好经如晴这么提醒,李氏在心里有了主意后,摸了如晴的包子头,笑道:“你这丫头,平时候如真可维护你了,你倒好,巴不得让如真早早嫁人。”

    如晴咬着手指头,娇憨地:“母亲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算算我大姐姐多少岁。”

    “那你算出来了蚂?”如美一脸兴奋。昨下午花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时,如善身子不舒服,便向花嬷嬷告了假,花嬷嬷眉毛都没抬一下便应了。却更加严厉地教导另三个姑娘,把她们累得可惨。花嬷嬷期间了句如真年纪最大,得做好带头作用,然后如美便问,如真大她们多少岁来着。

    花嬷嬷:“老身只管教姑娘们规矩,这些旁的知识可不在范围里了,三姑娘真想知道,可以去问自个儿的夫子。”

    如美难得当一回求学宝宝,便要缠着婆子带她去找胡夫子,米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胡夫子的规矩,一到下午是不授课的,只闭门不出,哪敢真带如美去讨骂,便敷衍了过去,如美见不行,又要去找如真,可那时候如真正被拘在屋子里让老太太教管家本领呢。又要嚷着去找知礼,可惜知礼要迎战科闱,更没功夫理她,如美又不敢去找知义,又不屑去找知廉,拉着如晴满米府跑,直累得如晴双腿打架,最后如晴向如美告饶,干脆她来教她算术吧。

    如美回去后,恰巧李氏聘请的绣娘又到了,又教两个姑娘学绣功,算术的事便不了了之,这会儿听如晴这么一提起,如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追问如晴,如真究竟大她们几岁。

    如晴伸出肥肥的三根指头,一边一边比画着,“大姐姐十四岁,我五岁,十四岁,五岁--”十个指头不够比,怎么也数不出来,其娇憨苦恼的模样把李氏笑到不行,戳了她的额头,笑骂她:“不懂装懂。”

    如晴嘿嘿傻笑,极为配合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如美也骂她,她没用。如晴在心里大骂,暗道,想我堂堂速算高手,这点儿算术哪难得倒我,我只是替你留面子,替你老娘留面子,懂不?

    一路笑间,母女三人便来到老太太住处,向老太太请了安,照例在老太太处用了早膳,然后李氏便提起如真及笄的事来。

    “媳妇这阵子忙着府里的大锁事,倒差点把真丫头的终身大事给忘了。该打该打,老太太,真丫头好像再过月余便及笄了吧,不知老太太有何打算?”

    如真默然坐到一旁,文静地望着自己的祖母。

    老太太瞟了李氏一眼,道:“我米家虽算不名门大户,但也算得上书香门弟,真丫头又是咱米府的嫡长女,这及笄礼可不能太马虎了。我的意思是等到了女儿节,便请了近亲好友,吃上一顿。再请了我那堂嫂子来亲自替真丫头主持。”老太太嘴里的堂嫂子,便是老太太娘舅家的嫂子胡氏,其夫官拜从三品光禄寺卿,其妻胡氏授正四品诰命夫人,在日渐势微的齐家,可谓是独领风骚了。

    李氏倒也记得老太太娘家是还有这么一门显赫亲戚,便欣然同意。至于如真的婚事,李氏倒不过份过问,反正有老太太操心。老太太见她倒也识大体,支开了三个姑娘,便与她透露了她所看中的一些世家公子哥,一个是京中甚有名望的太子宾客王家的长公子,一个是、城知府刘家,再一个是封地在津卫的平阳侯府家的次曾孙。

    李氏略微惊了惊,“平阳侯府?多高的门弟呀?咱们米家岂不大大高攀了?”

    老太太看她一眼,缓缓道:“平阳侯府是太祖皇帝赐封的爵位,为人刚正不阿,当年与我父亲倒也称得上莫逆之交,只是我父亲故去,便不曾往来了。我本也不愿攀上平阳侯这么高的门弟,但前些日子,我带真丫头去庙里上香还愿,意外碰上平阳侯夫人,也是皇上特封的从一品诰命夫人,按辈份,你还得恭敬叫一声婶婆。她与我了平阳侯府如今的情况。平阳侯膝下仅一子一孙,儿子孙子早早牺牲在战场上,只留下两个曾孙儿,长曾孙已娶了户部侍郎千金,膝下有一子一女,次曾孙年二十有一,却是个鳏夫,他亡妻是个门户的六品知府千金,因病去逝,如今已有三载。”

    “鳏夫?那,那咱家如真嫁过去,岂不成了续室?这,这---岂不委屈真丫头?”

    老太太顿了顿,又道:“继室又怎得?只要生了儿子,照样是光明正大的正室夫人,谁敢瞧不起咱们如真续室身份?”

    李氏沉默了下,又道:“那平阳侯二公子,为人如何?”

    “我那姑姑倒也得明白,脾气是没话,只是因先前那王氏因病去逝,却被王氏娘家人闹得翻地覆,花了大把银子出去,许了大把的人情,这才被过关,但也灰了心,三年不曾再继弦,想是被王家给闹怕了。”

    李氏哼了声,“想那王家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己女儿没福气,得了劳什子病却还要怪罪人家---不过,依媳妇看,他们闹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想替自己闹些官儿来做吧。”

    老太太淡淡一笑,“不错,那王家闹了几回后,便由原来的六品知府升授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还给了六百亩田庄这才罢了休。”

    李氏骂道:“好个不知羞。那平阳侯也太软弱了些,怎的让人蹭鼻子上脸,如此受摆弄?也不还还手?”

    老太太叹息道:“你以为顶着世袭侯的爵位就权势滔了吗?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虽封了爵位,赐了田庄,但新帝登基,便一朝子一朝臣,早已大不如前了。恰巧如今的皇上宠幸后妃管氏,管氏一族又与平阳侯府素来不和,平阳侯早年征战沙场,自封了侯便交还兵符,闲赋在家至今。儿子又殁去多年,在朝中并无多余势力,有的也不过是多年同僚情份罢了,如何能与如日中的管氏一族抗衡?这才让那王家钻了空子的。”

    李氏在惊,“这么来,那平阳侯候也不过是一俱空有爵位的空壳子不成?那老太太可得仔细了,万万不能让真丫头受委屈了。”

    老太太点头,有些赞许李氏对如真的慈母之心,“你能有这些想法,不枉真丫头恭敬叫你一声姨母。你的对,平阳候府确实大不如前,但,总归没有任何错处,不管如何潦倒,爵位仍在那,那管氏一族虽权势滔,也不过是上的焰火,总归会有消逝的一。那平阳府如今正是处于困境,这才无人敢把自家姑娘嫁过去。平阳侯夫妇也是急得火烧眉毛,那偶然与我相见,又见了真丫头,这才打起了真丫头的主意。”

    李氏脸上闪现不豫神色,“按老太太的意思,那平阳侯府已大不如前,咱真丫头嫁过去,那图些什么呀?又是个续弦---媳妇认为,那太子宾客王家倒不错。”其实李氏想的是,嫁女儿首要看的便是家世,能带给娘家多少助力,这平阳侯在朝中已无势力,那把如真嫁过去,却半点好处都得不到,不定还倒贴帮补,她才不干呢。那太子宾客总归是太子身边的人,以后太子登基成为新帝,全是皇帝的心腹,那米家岂不水涨船高?

    老太太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李氏不敢多问,只是问,“那老爷知道了吗?”

    “我会与老爷仔细商量的。放心,真丫头是我的宝贝孙女,又自养在我身边,哪会害了她呢?定要与她寻一门妥当的亲戚。”

    当晚,米敬澜从外边回来,便被直接请到了老太太屋子里,商议着如真的婚事。

    “真丫头自养在母亲身边,母亲做主便是。”然后老太太便与他了她所中意的三门亲事。

    米敬澜蹙起了眉头,缓缓道:“那刘家虽官位不高,但为官倒也清正,只是,家世稍寒薄了些。真儿自养尊处忧,怕是受不得苦。那王家,咱家也算高攀了,只是---”

    老太太望着他,道:“老爷有何看法?”

    米敬澜深吸口气,低声道:“当今皇上年事已高,虽早立太子,但太子生母低贱,虽顶着皇长子的名头,生母却是份位不高,下边有着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三皇子早殁,四皇子五皇子俱子凭母贵,在朝中也各有支撑,唯那太子却是孤掌难鸣,虽平生不议帝王家事,但为怕万一,还是少与家打交道为好。这些与太子皇子们有所牵联的家族,运气好,平步青云,若运气不好,那便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太太点点,赞道;“老爷为官这些年,越发精通事故了。不错,我也是这么想法。”

    “那么就只剩下平阳侯了。”米敬澜目光炯炯,放在鸡翅木有束腰香几的手指头不自觉地扣紧了。

    “平阳侯刚正不阿,家风甚严。上无公婆服侍,下无妯娌罗嗦,真儿嫁过去,倒也不会受委屈。只是,这平阳侯虽有爵位,却顶顶不如前了。尤其听那钟二公子还是个鳏夫。”

    是呀,一个没落的权爵世家,还是个鳏夫,以如真米府嫡女的身份,嫁过去也不算高攀的,但---

    米敬澜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这这平阳侯甚少与京中权贵往来,也从不参与帝王家的事,便避了这飞来祸事。虽已没落,但总归有爵位傍身,总比没的好。先前应安侯,是何等的威风,但参与了后妃争宠案,皇上颜震怒,虽未捋去爵位,但也被大大申斥了一番,收去了御赐宅子和田庄,日子越发不如前了。依儿子看,与其嫁个如日中的权贵之家,担那随时临头的无端祸事,还不如静了心,安心做个清流权贵夫人来得好,毕竟平阳侯还有御赐的宅子和田庄,相信真儿嫁过去,也不至吃苦。母亲以为何?”

    老太太被米敬澜这么一番分析,心下满意,“老爷分析得极好,我也是这么想。”

    “只是,不知那公子品性如何?”

    “我早已差了族人打听了,那钟二公子主修文,却也精通武艺,如今在军中任忠显校尉,克己奉公,倒也深受赏识。那钟二公子身边并无丫头侍候,只有几个厮。以真儿知书达理的性子,相信嫁过去后,定能齐案齐眉,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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