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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4章 飞鸟与鱼(2)

    婚礼原定在三月末,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纪深爵要跟言欢举行婚礼的意思没有变,他决定好了所有婚礼的大小事务和细节。

    只差一套新娘的婚纱。

    当初,那套婚纱,被他一把火烧了。

    如今那件婚纱的残骸,还在言欢所住的那个小阁楼里。

    纪深爵决定,再飞一趟法国。

    而临别前,池晚再次登门,要见言欢。

    纪深爵没有阻拦,让池晚去见言欢,是想让言欢心情好。

    春日温暖的阳光散进小阁楼内,照的小阁楼内一片通透。

    言欢已经很平静,拿起水果刀给池晚削着苹果。

    池晚取走她手里的水果刀,一把握住她的手问:“大欢,你难道还要跟纪深爵举行婚礼吗?”

    言欢摇摇头,道:“我跟他,迟早会离婚的。我现在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

    言欢嘲弄的笑笑。

    池晚防备的看了一眼阁楼门外,没有人监视,池晚凑过来,低声问:“大欢,你想离开吗?”

    言欢眼中闪过一抹暗芒,“想。”

    “我跟陆琛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偷天换日,也可以帮你永远离开纪深爵。”

    永远离开纪深爵。

    这条件,对现在的言欢来说,足具诱/惑力。

    ……

    纪深爵飞往法国的前一天晚上,又来了小阁楼。

    夜幕低垂,小阁楼内暖灯通明。

    纪深爵来时,言欢正坐在沙发边看书。

    她被困在这栋小楼里,纪深爵怕她闷出病来,叫佣人送来了许多打发时间的东西,比如杂书。

    言欢念大学后,常年拍戏,待在剧组里,看的都是剧本,想看书却也没时间没精力,像现在这样静静捧着一本书看的时光倒也美好。

    纪深爵开门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

    他的妻子捧着一本书,坐在落满暖色灯芒的沙发一角,静静的看着,眼角眉梢是岁月静好。

    有那么一瞬间,纪深爵觉得过往一切都不重要了,就为现在这一幕,那么多折腾都是值得的。

    以前有多惨烈,没关系了,等他回来,他们就举行婚礼,像现在这般她坐在沙发一角静静看书的模样,他还可以看一辈子的。

    思及此,纪深爵的目光柔软了几分,目光里倾注的都是不自觉的深情和眷恋。

    就这么不说话静默的注视着,不知看了多久,言欢扭头看向他。

    纪深爵这才走过来,合上小阁楼的门,若无其事的说:“明早我要去法国出趟差,后天晚上就回来,我来,是告诉你一声。还有,等我回来。”

    言欢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跟他针尖对麦芒,大抵是被关久了,疲了,倦了,妥协了。

    纪深爵始终贪心,想要她多一点的回应,哪怕是一点点。

    他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头霸道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叹息着说:“欢哥,就对我说一句‘好’,就那么难,嗯?”

    言欢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他,开口说了一个字,她说:“好。”

    她等他回来。

    纪深爵有些惊愕的看着她,深邃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多日来的相敬如冰,终于有了一点冰释,哪怕她松口说了一个“好”字,纪深爵也满足了。

    来日方长,漫长岁月,他们的关系,会一点一点的缓和起来的,对吗?

    许是难过了太久太久,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大湖里,只是激起一点点的小涟漪,便足以让纪深爵雀跃。

    人难过的久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开心,会被无限放大。

    纪深爵握住言欢的脖子,俯身亲她,唇齿交缠,哪怕言欢没有拒绝,可纪深爵也不敢太深入,唇瓣刚要离开她的,已然被言欢逼近了一步。

    言欢吻住了他。

    纪深爵浑身僵硬在那里,除了惊喜,更多的是震惊。

    这喜悦感足以灭顶,纪深爵顾不上去思考别的,只想搂紧怀里的人,吻的更深。

    暖色灯芒下的一双影子,纠缠着,辗转着,一同跌入柔软的床。

    纪深爵以为,这是冰释前嫌的开始。

    可他不知道,他如今,是北归的飞鸟,而言欢,是南去的良鱼,在深邃的海底,不问归期。

    从此,飞鸟与鱼,一别两宽。

    ……

    清晨的阳光散落进小阁楼,将小阁楼照的很暖。

    纪深爵醒来时,言欢还躺在他怀里恬静的睡着。

    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着微阳,钻戒戴在她手指上的样子,好看至极。

    纪深爵执起她的手,在那钻戒和手指上,各自落下一个亲吻。

    临别前,他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他回来,他们之间,只有彼此,没有陆琛,没有简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乱之事。

    她要做什么,他都依着她。

    “欢哥,等我回来。”

    言欢闭着眼,没有睁眼,只往被子里沉去,装睡。

    可被子里,终究是湿了眼。

    ——纪深爵,再见,再也不见。

    ……

    纪深爵即将回来的那天晚上。

    言欢在小阁楼里,用池晚事先给她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件烧毁的昂贵婚纱。

    婚纱烧起来,沿着布艺窗帘,火势渐大,像是要吞没整个小小的阁楼。

    陆琛派人避开别墅的佣人和监控,撬开小阁楼的门锁,运进来一具与言欢身高身材差不多的女尸。

    小阁楼里没有消防系统,又大多是木质建材,大火很快蔓延吞噬。

    “卸,快走吧!再不走我们就出不去了!”

    言欢回头看了一眼火中的女尸,对陆琛道:“等一下。”

    言欢折回去,将无名指上的钻戒摘下,套在了那具女尸的无名指上。

    陆琛拉着言欢快速离开了烧成火海的阁楼。

    言欢回眸望见那红透半边天的大火。

    言欢,曾经纪深爵名正言顺的妻,在这一晚,彻底死了,死在这场意外火海里。

    ——纪深爵,我们永生不见。

    偌大的别墅内,佣人们深夜早已入睡,大火泼天,烧红了眼,佣人才被动静惊醒。

    一声刺耳的求救声穿透:“不好啦!阁楼着火了!快来救火!救火!”

    当夜,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纪深爵,满身大汗淋漓的冲进别墅后院内。

    那阁楼,已经被大火吞噬的只剩一半。

    消防员在灭火,佣人也在用水枪灭火。

    可是火势太大了,怎么也灭不了。

    纪深爵抓着脑袋,大叫了一声:“言欢!”

    他直接冲进了火海里。

    佣人惊叫:“爵爷!太危险了!快回来!”

    可纪深爵的身影已经冲进漫天火海之中,消防员立刻派人追进去救人。

    纪深爵拼了命的在火海里找言欢,他不停的呼唤,不停的寻找。

    火苗,擦破他的皮肤。

    可他已然不知什么是痛。

    不知过了多久,纪深爵横抱着一具烧焦的女尸,从烧成残垣的大火中走出来。

    他的脸上,有擦破的血痕,黑色的灰痕,他的目光,如死灰般沉寂。

    纪深爵从火海里出来,抱着那具女尸,双膝跪在了草地上。

    大火,照亮了他眼里的泪光。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胸膛起伏剧烈,死寂的目光,不确定的缓缓看向女尸的左手无名指。

    那枚钻戒,还牢牢地套在她手上。

    纪深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不愿相信。

    纪深爵紧紧抱着那女尸,猩红着眼哽咽说:“你不是答应我要等我回来的吗?你不是说了好?为什么要食言?言欢,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言欢,你告诉我!”

    怎么惩罚他,恨他,都好,可偏偏,为什么是这种决裂的方式?

    她是在告诉他,死生不复相见了吗?

    他疯狂的质问着怀里的那具尸体,像是疯了一般:“言欢!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我临走前你对我说的那个好字,你现在告诉我,那算什么!你告诉我!”

    可他怀里的尸体,没有气息,面目全非,纪深爵被折磨疯了,痛的生出了灭顶的恨意来。

    “啊——!”

    他跪在那儿,抱着那具尸体,歇斯底里的大叫,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言欢,再也听不到他的悔,他的恨了。

    她偏偏,是这样的狠。

    杀人诛心,言欢远比他,狠一百倍。

    ……

    纪深爵不信,不信那具尸体是言欢。

    他命法医去化验,法医告诉他,尸检DNA,与言欢生前的DNA比对结果相同,完全一致。

    法医将报告给他看。

    纪深爵面如死灰的坐在那儿,下一秒,接过那尸检报告,徒手便撕了。

    纪深爵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发狠道:“你们是不是跟言欢串通一气来骗我!言欢说过等我,怎么会不等我?你们是不是把言欢藏起来了,把言欢交出来,否则,我就移平这里!”

    法医跟警/官吓得冷汗直冒,但对方是纪深爵,北城势力庞大有头有脸的人物,纪深爵在北城又向来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纪家老爷,还是上头退居二线的大人物,他们不敢得罪纪深爵。

    纪深爵把那法医揍的鼻青脸肿,他不停的咆哮着一句话:把言欢还给我。

    最后,另一个法医在失控的纪深爵身上注了一剂镇定剂,纪深爵晕了过去。

    再醒来,纪深爵身处月牙湾别墅。

    纪深深来了。

    纪深深走到纪深爵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哥,我知道,言欢姐出事,你很难过,我也难过的哭了一晚上,但是,言欢姐走了,这是事实,我们……我们接受好吗?”

    纪深爵置若罔闻,他忽然煞有介事的问纪深深:“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学?”

    纪深深愣住了,不解的说:“哥,你忘了?我已经、已经大学毕业了。”

    纪深爵像是丢了魂一般,冷声说:“毕业就去上班,来找我干什么,我不会给你生活费让你做啃老族的。滚吧。”

    “……”

    纪深深看着纪深爵的背影,眼泪掉了下来,“哥,你病了,我、我带了医生,我们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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