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以为我是万人嫌 第113节
薛小少爷话音刚落,便被喊了一声名字。
薛慈微一怔,回过身。
那音色其实十分熟悉,但里面透出的情绪却显得过分冷淡了,至少薛慈从没有听过……谢问寒这么冷淡地和他说话。
喊他的人是谢问寒。
方才大门敞开,执法人员们鱼贯而入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竟没被任何人注意到。但谢问寒只一发声,存在感便立即强得不容人忽略了,在场大多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见到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紧张应该有所缓解才对,但现实是他们心下有点发怵。
谢问寒五官深刻而英俊,其实应当是很让人心生好感的样貌才对,但他此时神色却很阴郁,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里仿佛有某种东西沉了下来,显得阴寒又冷淡,让所有看见他的人都有些避之不及地狼狈挪开了眼。
他们甚至觉得有点害怕。
那种从心底蹿上来的……从根源上就镌刻的深层畏惧感。
薛慈当然不会觉得害怕。
但他现在有点……莫名的心虚。
这件事他动用了些手下的人脉通知司法部门,却没有告知过谢问寒。一方面是不想让他担心,一方面也是觉得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谢问寒找过来了。
薛慈还来不及想他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便先被谢问寒眼底寒意惊讶住了。当然在他漠然外表下,薛慈又很快发觉了对方眼中的恼火。
而现在谢问寒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唇瓣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双黑色的睫羽往下一压,紧盯着薛慈,带出了很浓重的风雨欲来的架势。他站定在薛慈的面前,语气被克制的很冷淡,以免泄出更多糟糕的情绪:“一个人做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的忧虑被暗藏在深刻的怒火下——然后戛然而止,因为在谢问寒试图发火前的上一秒,薛慈一下靠过来,抱住了他。
青春期后飞速拔高的身高和训练后愈加暗含力量的身体,让谢问寒比薛慈长高出一截。因此薛慈这个主动入怀的动作做起来就很方便,双手一下就环在谢问寒的腰际,靠了过去,看着又软又乖,像整个人失去了力气,陷在了谢问寒怀里一样。
薛慈的姿势问题,让身体重量都靠在谢问寒身上,但谢问寒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只觉触碰的地方软得和一团棉花那般。
“ ……”发火到一半的谢问寒很诚实地抱紧了薛慈,手轻轻环住脊梁和腰际,很小心的姿势,像是一松手薛慈下一秒就会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那样。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谢问寒现在的感觉,那就是——老婆真软。
薛慈的身体的确是很柔软的。
不过更柔软的可能是他现在的声音。
薛小少爷抱着他问:“你生气了?”
谢问寒现在真的是除了某个部位哪里都硬不起来,他短暂沉默了一瞬间:“我没有。”
“但是薛慈……”
“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记得提前告诉你。”薛慈认真地道。
从独自一人转变到拥有并肩的恋人,习惯一个人处理棘手问题的薛慈还没有完成心态上的转换。不过他一向是很懂得及时改正的性格,立刻便调整方案,有则改之。
在谢问寒沉默的时候,薛慈在他怀里轻轻地蹭了一下,告状:“我很害怕。”
遇到这种事,当然会害怕的。
谢问寒抱住薛慈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动作又柔和得不可思议,只在目光望向那群权贵所在的方向时,透出了反差极大的浓重戾气。
甚至还有些杀意。
不过薛慈是看不到这些的,感觉到谢问寒的态度软化,他略微思索一下,开始告状:“你还凶我。”
谢问寒一下顿住:“我没有要凶你……”
“表情很生气的样子。”薛慈的眼静静地垂敛下来,语气倒也不像告状,就是很平缓乖巧的语气。谢问寒一下感觉到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棘手,连忙俯在薛慈耳边哄他,认认真真地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从神色上来看,竟然还显出了一些慌乱不知所措。
那股阴郁一下被消融殆尽,以至之前骇得不敢看他的人心底堆积的压力一下消失,甚至还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怕来着?
两人亲密的动作倒是无需再介绍,便能透露出他们间的关系。
而林白画看着这一幕,脸色却一下变得很奇怪,面色苍白,不见血色。
那是他的恋人吗?
薛慈有恋人?
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那不是同性恋吗?
好像有某种奇怪的东西在心底崩塌了,让林白画一下失去了言语能力一般。他竭力让自己扭开脸,再也没有多看一眼,但脑海中却不停回荡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比如谢问寒的手深深地桎梏在薛慈的腰上,那一片衣角被弄出了清晰可见的褶皱。
不要、不要再想了。
林白画警告自己。
星耀晚会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严格,执法人员们是通过薛慈身上的定位器追踪过来的。但因为有人刻意保全遮掩,搜查文件的下达相当艰难,手续上甚至免不了和某些世家大动干戈,产生摩擦。还是谢问寒提供了完美的证据链和调查环境,让他们的行动能火速进行,所以谢问寒才作为关键人物被带来了现场。
此时众人想到,也怪不得谢问寒这么积极了——原来是事关恋人。
执法人员们感叹了一下热恋情侣的**,紧接着立即展开了行动。
他们神色严肃地进入最里面的那间房内,随时准备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但当大门敞开,他们看见房中场景时,还是不可抑止地沉默了瞬间。
被五花大绑的几个嫌疑人惊恐地看向他们,脸上青青红红,好不灿烂。神色更是从空白到挣扎到屈辱,也不过是相当短暂的时间内就转换了个遍。
有人可能过于激动,挣扎扭动间脑袋碰到了床柱,晕过去了。
而剩下那群人,看着竟还有些羡慕,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不必面对现在的状况。
他们怎么敢报警!
——这是权贵们此时的心声。
但现实摆在眼前,执法人员们身手利落,将他们松了绑,嘴里塞的物品取出来,甚至好心地帮忙接上脱臼下巴。在这群人被温和对待,以至气焰重归,想拿权压人,甚至干脆点让他们将那个胆敢反抗的美人抓起来的时候,就被冰冷冷地戴上了镣铐。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不敢置信的。
唯独陈天宫。
他脸色灰败,比所有人都更清楚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薛慈、薛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然而一切都比陈天宫想象中溃败得更快。
星耀晚会的“规则”已经连续了几年,还未被瓦解,支撑住罪恶的必然是更深的枝节,更盘亘错杂的根系势力。虽然在场被逮捕的只有几个人,但只要依照他们深挖下去,会发现无数名更深层的利益相关者。他们同气相连,互相掩护,所有人都会想到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令人意外的是,证据被勘察出来的速度比所有人想的还要快,像被推倒的多诺米骨牌,又像在大海惊涛骇浪中不值一提的一叶小舟,几乎是瞬息间就被掀翻淹没,击打入了海底!
权贵们为出身得意,自认享有特权,自认一场“游戏”不会引起更多的风波,那些年轻男孩子们就像被把玩在掌心的棋子那样好操弄。但此时却因为一股更不容抗拒的力量,更快地伏诛认罪了。
不仅仅是那一晚的事。
过去所有的罪行都被彻底掀翻彻查,其中涉及的肮脏事宜更是触目惊心,甚至还牵扯人命,已经被定性为了黑恶性质,转交给更高级的部门处理。
席卷各大世家的风暴在一夜间掀起清扫,迅疾非常地定性判刑,以陈天宫为首的一群人刑期至少在二十年往上——得知这个消息后,哪怕陈天宫知道自己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噩耗直接将他击呆了,不可置信后就是骤起的暴怒。
他只是睡几个小明星而已,怎么会这样?
陈天宫叫嚣着要见他的父亲,陈家的家主,却不知道早在几天前,他父亲就亲手将他从陈家除名了。
事情到这里,本该成为一封卷宗,尘埃落定。
但“星耀晚会”的真相还是没能隐瞒下来。
消息是从一个退圈很久的老牌明星那里爆出来的,他当年被经纪人强行送入星耀晚会,事后近乎抑郁成疾,不堪忍受后退圈。他作为受害者参与调查,可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陈天宫入狱,经纪人也在受审当中,一切沉冤得雪。
退圈多年,他也不再在乎名声,将这一切曝光出来,痛骂陈天宫那群老畜生,骂前经纪人是刽子手。
有他开了头,更多的信息也接连冒出来。不管是诉苦还是庆贺,都一桩桩揭露了臭不可闻的“星耀晚会”的真相。
娱乐圈沸腾了!
准确的说,是所有吃瓜群众都沸腾了。
话题在各个网站飞速登顶,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参与相关的讨论。
无它,这事实在是太震撼人心加震碎三观了,而且星耀晚会虽然不对外公布,但人们多少知道点这是个名利场,那可是各个顶流明星都参与过的顶级晚会,简直是吃瓜吃到所有人的头顶。诸多粉丝差点痛苦发疯,怕自家房子塌,又怕哥哥受了魔爪摧残,陷进了疯狂辱骂陈天宫一行人的崩溃中。
偏偏还有人吃瓜不嫌事大,凉凉提醒:
“有些人哭自己哥哥惨真好笑啊,我吃完整个瓜,只有一小部分人是被强迫的好不好,大多数人可愿意被潜规则了,搞不好还在骂执法者毁了他的通天路呢~”
虽然并非所愿,但这件事确实是一桩丑闻,大多数粉丝意识到了,沾上这种脏水可洗不开了,纷纷力证自己家偶像绝对没有参加那个内部的星耀晚会。
星耀晚会是不允许媒体入内的,但各家公司经纪人却进了不少,眼见那些下流猜测牵连了自家,都纷纷隐晦澄清证明了一下。
有更狠心一些的,只好祸水东引,将那天参加星耀晚会的受邀人、和在大厅中进行社交的明星名单都曝出来了。
这事看着好像只是为了力证清白,但仔细一排查就会发现——
这些人都在,那那些参加了星耀晚会,却不见人影的明星都在哪?
那天被卷进这场下流的、强迫的聚会中的名单,赫然被列了出来!
尤其他们当中,不少已经是颇有姓名,大红大紫的明星。
有时候名誉比真正的“清白”还要重要。
这里面许多人已经是受害者,但谁会相信他们是被迫的?
再退一步,就算知道他们是被迫的,也免不了更多下流的猜测。
林白画已经连着几天没有碰任何联网产品了。
他的心态其实相当不错,作为一名公众人物已经合格了,也很少在意那些辱骂声音。但这几天太超过了,他所看到的所有地方,恶意都压过了赞美——
“怪不得你红的这么快,原来是被潜规则的啊。”
“被老男人艹屁股,真恶心。”
“你真下得去嘴!”
“歌好听,人品不行,不建议粉。”
哪怕他的公司已经帮忙澄清,说林白画是被迫的,也收效胜微。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澄清,乃至相互证明。
但没有任何证据,所有人的话都大打折扣。
甚至真正的出卖身体者,作为人数众多的一方,他们相互作证,隐晦将剑锋指向了那几个不同阵营的无辜者,让他们来背负更多的骂名。
无数辱骂仿佛近在耳旁。
被误解,被污蔑。
林白画仿佛沉进了深海当中,耳旁涌入的流水压迫着耳膜,他形单影只,他孤独又痛苦,好像真的成了不堪肮脏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