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又见子胥
伍子胥悲愤交加,一番血泪控诉之后,那宝剑在脖子上一拉,便有一道血箭喷出。
那支宝剑“沧浪”一声落在地上。鲜血喷在披散的白发上和胡须上又淋到身体上,伍子胥成了一个血人。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并不倒下,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恐怖至极。
那个内侍吓得浑身颤抖,一边对着伍子胥作揖打躬,一边带着哭音说:“相国倒也!相国倒也!”
相国府管家带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过了一大会儿,伍子胥的身体才慢慢倒在血泊中,发出一声闷响。
那侍者捡起那把属镂剑,慌慌张张地走了。他一路小跑,转过几条街道,进入吴宫。吴王和伯嚭还在说话。内侍跪在地上,献上带血的宝剑。
吴王说:“伍子胥死了吗?”
内侍说:“回君王,伍相国用这支宝剑刎颈而死。”
吴王把宝剑抽出一半,察看宝剑上的血迹,冷笑笑:“老家伙,这就是冲撞寡人的下场。”
伯嚭在一边看了,心里只打冷颤。伍子胥忠心耿耿,一世英雄,最后落得这样下场,岂不叫天下为臣子的人寒透了心!
吴王问:“伍子胥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内侍说:“伍相国很伤心,说了很多话,才自刎而死。”
吴王皱着眉头,厉声说:“他都说了什么,细细说来我听。”
那内侍吓得两腿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地把伍子胥临死前的话描述了一遍。
吴王刚刚消除的仇恨又更加强烈地涌起来。伍子胥临时说一些怨恨的话,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说敌人攻破姑苏,扒祖坟毁宗庙,预言吴国灭亡的话,让他受不了。大叫道:“这个老贼,临死还要羞辱寡人,太宰,走,我们去看看。”
带上随从,和伯嚭一起,来到相国府。只见伍子胥的尸体躺在院子里,上面已经被人盖上一块白布。吴王拿宝剑挑开白布,只见伍子胥脸色灰白,雪白的头发和胡子沾上好多鲜血,那一双定神的眼睛还睁得圆圆的。
伯嚭看了,忍不住五内涌动,一阵恶心。想要呕吐。连忙转过脸去。
吴王指着伍子胥的尸体说:“伍子胥,你现在已经死了,还能有知觉吗?你还能再羞辱寡人吗?你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挂在城楼上,寡人就随你的愿。来人!”
过来一个护卫,施礼说:“君王请吩咐。”
吴王说:“把伍子胥的头割下来!”
把护卫愣住了,人都死了,还折腾什么呢?“君王这......”
吴王厉声喝道:“你要抗旨?”
伯嚭说:“快,执行吧。”
那护卫无奈,抽出要到,咬着嘴唇,忍者恐惧和恶心,一下一下把伍子胥的头颅割了下来。说:“好了。”
吴王说:“你,把这肮脏的头颅拿去悬挂在盘门城楼上。”
“是!”那当兵的挽住伍子胥的白发,提起那颗头颅,出去了。
吴王说:“来人!”
过来几个护卫,俯首听命,吴王说:“你们几个把把伍子胥的尸体盛以鸱夷之器(马皮做成的囊包),用车拉到江边,扔到大江里!太宰,这里没事了,我们走!”说罢,大步走去。
伯嚭对管家说:“抓紧散了,各自逃命去!”
管家说:“谢谢大人,我们这就走。”
伯嚭追赶吴王而去,管家召集所有家人,打开库房,每人拿得一些钱物,一哄而散。伍子胥一生廉洁,没什么积蓄。转眼之间,家人散去,变成了一所空宅。
那几个当兵的赶来一辆马车,找来一个马皮做的包囊,把伍子胥没头的尸身塞进去,抬到马车上,赶起马车,出了相府,赶出城外,向江边走去。
天气阴了,刮起夏日少见的北风,大江上波涛汹涌,发出“哗哗”的声响。几个当兵的抬起马皮包囊,扔到波浪滔天的江水里。
几个当兵的跪下来,祷告说:“相国大人,你去吧,世间已经容不下你了。这世道好人活该倒霉。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呢?去吧去吧!鱼鳖会吃光你的肉,日月会晒枯你的骨,世上没有了你的踪影。但是大家不会忘记你。”
几个当兵祷告一番,起身赶着马车走了。
伍子胥的尸体一入江水,突然江面上刮起狂风,风中那马匹包囊在浪峰激荡。风浪中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又似乎有万钧雷霆在轰鸣。
这声音惊动了江边上几个村子的老百姓,他们跑到江边,只见伍子胥站在浪头上,手拿宝剑,仰天长啸,直向岸边而来。
来到岸边,忽然倒地而没。大家一看,原来是一个马皮包囊,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具没头的尸体。
有消息灵通的村民,知道吴王杀了伍子胥。于是大家一合计,就把伍子胥抬到吴山上埋了。后来吴山改名胥山,山上设子胥庙,有村民四时祭奠。
............
这时,范蠡正在荒野中行走。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天空是乳白色的,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和星星,他弄不清这是白天还是夜晚。周围是稀稀拉拉的槐树,脚下是没膝的荒草。
范蠡向前行走,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四面是乳白色的雾障。不远不近地围困着他。
他站下来了,他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时他熟悉的马脖子上的铃铛声。果然,一匹枣红马从雾障中走来,马背上驮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身穿火红战袍。正是伍子胥。
范蠡忽然心中大恸,说是伍子胥被吴王赐死了。这不是活着吗?范蠡扑上前去,叫道:“老哥,你原来没事啊。”
伍子胥眼睛看着远方,似乎没有看到范蠡,那战马也没有停下,径直从范蠡身边走过。
范蠡说:“老哥,我是范蠡啊。你没有看到我吗?”他伸手去抓那马缰绳,一把抓了一个空。那战马驮着伍子胥,头也不回地走进乳白色的雾障中不见了。
内心突然充满莫名的失落感,范蠡大叫:“老哥——伍子胥,相国大人!”
“先生醒醒!”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呼唤,范蠡一睁眼,只见田姒正看着她。油灯在静静地亮,原来他睡在彩云小店里。
“我做梦了。”他说。
田姒说:“先生梦见什么了?”
范蠡说:“我看见伍子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