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妻薄情 第49节
她做了?什么,居然就名声有碍了??既没有和男人私会,也没有落水被救,更没有和谁交换定?情信物。
只不过被外?人编排两句,就要想方设法避嫌?
古人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明白。”她情真意切地求教,“谢公子,我做错了?什么吗?”
其实,谢玄英也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行的端坐的正,便无所谓外?界非议。若是他,必然不屑于对人解释,也赞赏程丹若的骨气。
但世人多愚昧,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需要性?命去证明清白的人,还少吗?
他沉默片时,道:“程姑娘可知晓李祖师?”
程丹若摇摇头。
他便说了?李悟之死。
程丹若恍然大悟,叹道:“老先生一片苦心,却叫我自?以?为是地辜负了?。”
这话半真半假。
拒绝晏鸿之,理由多方面:首先,不过是话没说清楚,叫人家误会了?,在她看来没必要认爹避嫌;其次,以?她的身份认晏鸿之作“义父”,难免被说高攀。
而最重要的则是,认爹一事弊端不少,明面上身份有所提升,可享受了?好处,就得有所牺牲。
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既然能够凭医术吃饭,当?晏家的客人,又何必给自?己?找个爹?
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
有了?父女名分,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如果她不接受,就不是有自?知之明,是不识抬举。程丹若不是个矫情的人,拒绝弊大于利,那就接受。
遂直言:“若老先生不嫌弃我愚笨,我愿意孝顺他老人家。”
“如此?甚好。”谢玄英心头蓦地松快。
不知为何,每次与程姑娘相处,他都很?放松,能够自?然说话,与寻常和男子交谈无二。不像是顾兰娘或荣安公主之类的表姐妹,总要时时刻刻提着心弦,目不斜视。
倘若她像她们,他虽然也会同做安排,却不会费心至此?。
太累了?。
幸好程姑娘不拘小节。
谢玄英如是想着,犹且未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
泰平十七年,倭寇犯淮安盐城,侵县衙。玄英领兵三十,歼敌五十余,斩贼首,俘百余人。
——《夏史·列传九十一》
泰平十七年,丹若至淮安,杀贼二人,医数人,名儒晏鸿之喜其果毅,认为女。
——《夏史·列传九十一》
--
《思美人》第二出第四折 《堂前拜父》
旦:民女本是车前草,迎风自?在还入药。若成?富贵金牡丹,不像花来不像草。
净:茅斋多有野花开,子孙败家多悲哀。愿得佳女无惊才,一片仁心慰老怀。
旦:既是如此?,父亲在上,受女儿一拜。
净:好女儿,且起来。
第45章 大运河
只要不是开宗祠, 正儿八经添进族谱的干亲,流程走起来很简单。
隔日, 程丹若穿了身新衣裳(县令夫人的赞助), 在众人的见证下,向晏鸿之磕了三个头,敬茶, 改口“义父”。
晏鸿之喝茶, 给她一个玉佩作?为见面?礼,便算收下了这个女儿。他的小厮墨点和管家?, 上前见礼, 称她为“三小姐”。
谢玄英再和她正式见过。
一个称“世妹”, 一个称“世兄”, 从此就?不算是陌生人了。
也是这一天, 他们才正式知道对方的姓名。
此事毕,程丹若的身份便算提了一提,下人护卫们的态度也多?了几分恭敬。
不过, 谁把虚名当真, 谁就?是最大?的傻瓜。
程丹若不傻,除非她亲爹不是死去的程大?夫, 另有其人,否则,这辈子就?是民?女出身, 当不了千金小姐。
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依然早晚两次巡视病房。
钱明?年轻力壮,伤口愈合得很好, 手指能勉强抓握了。
其他人看得啧啧称奇,互相感慨:“还未见过这样的事呢, 断手接回去,照样能用,嘿,真稀奇了!”
连晏鸿之都来瞧过,真心实意地?评价:“这也算一门绝活了。丹娘,此乃你家?传之术?”
“不算是。”程丹若道,“前人经验汇聚的结果,我不过是做成功了一次。”
医学的发展之路充满血腥,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曾有无数人涉猎过外科,只不过他们缺乏对人体?构造知识,都失败了。
但正是这些人的摸索,点亮了现代医学的光。
“其实,现在说成功还为时尚早,等骨头长好,或许要将钉子取出来。”她仔细关照,“你自己要多?小心,慢慢养。”
“程大?夫谦虚了。”钱明?受此大?恩,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道,“说是神仙之术也不为过。”
李伯虎也道:“可?不是,说出去怕都没有人信。”
程丹若笑了笑,敏锐地?意识到,他们的态度变得更恭敬了。
这份恭敬便不再是来源于晏鸿之,抑或是她“客人”的身份,而是源于对“程丹若”本人的尊敬。
她想?,对,这才是我要的。
古代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的价值本该被男人左右。
但掌握现代医学的人,是她。
程大?夫的女儿,陈副使的亲戚,晏鸿之的义女……这些都是附带的身份。
程丹若的价值,应该由程丹若自己决定。
--
众人的伤病均有好转,便启程坐船至金陵。
这段水路十分通畅,一天就?到。
林新已经在码头等待,亲自接老师回府。
这回,程丹若的身份已有变化,她与林家?夫妇见过,还得了一支金钗、两匹绸缎尺头的见面?礼。
紫苏道:“阿弥陀佛,这可?真是及时雨。”
她们的行李都被海盗翻捡过,哪怕还在也不能用了。亏得在盐城,县令夫人不知从何得知有女眷,命人送了衣裳来,可?也不多?,两三件哪里够换洗?
秋风渐起,虽然江南一带还比较暖和,但不日北上,肯定需要御寒衣物?。
林夫人送来的衣料,正好赶做几件秋衣。
林家?做事周全,见程丹若身边不过一个丫头,又派了两个丫鬟来支应。紫苏带着她们,抓紧时间裁衣做鞋,忙道头晕眼花。
而程丹若既然下定决心,要靠医术吃饭,暂时顾不得吃穿,请张妈妈跑腿,买来秦艽、黄柏、延胡索、赤芍、川牛膝、泽泻、车前子、土茯苓,预备制作?“痛风定”。
土茯苓研磨成粉末,其余的药材加水浸泡6个时辰,煎煮过滤,与土茯苓和少许淀粉混合,小心烘干,再研磨成粉末,过筛。
原本痛风定是胶囊装,现在没有,程丹若想?了个法子,用米纸代替。
把裹糖糕的米纸裁剪成小尺寸,用勺子尽量分均匀,大?概0.4克左右,包裹成合适的大?小,装入药瓶密封。
“若犯病,一次4粒,一日3次,不可?与茶同?饮。”程丹若交给墨点,要他小心保存,“今后?,义父能不饮酒,绝不能饮酒,胡椒、花椒、生姜,尽量少用,不可?食肉汤。海鲜、牛羊肉亦要少用些,多?吃蔬果。”
晏鸿之长吁短叹,欲言又止。
然而,谢玄英是个孝顺学生,林新也是好弟子。
他听闻忌口,立即交代夫人单独为老师做菜。
程丹若当孝女已有经验,见晏鸿之食难下咽,主动道:“每顿饭食,我都会与义父同?用。”
她陪陈老太太吃了几年的烂炖菜,现在只是清淡饮食,全然无惧。
调养小半月,晏鸿之的气色果然转好。
与此同?时,谢玄英随林新上门,拜访徐将,登门致歉。
徐将本来还要拿捏,照面?一炷香不到,就?大?改态度,殷勤留饭,只恨前头的女儿已经结婚,剩下的还在襁褓。
办完这事,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谢玄英开始忙别的,重?新在金陵置办土仪,补全损失的衣物?器具,又设法找来一艘上京的船。
林新有意留老师和师弟多?住几日,过中秋再走。只是如今已经是七月下旬,倘若过了八月十五再启程,碰见河流霜冻,难免麻烦。
因此商定,七月二十八就?走。
程丹若一次门也没出,来不及欣赏金陵的繁华锦绣,便不得不再次上船,离开了千年古都。
--
“长江、大?河,一气流通。漕舟南来,远自岭北,辐辏于都下。君子占人国?家?之盛,于此可?见其大?者。”
纵然不同?时空,《漕船志》的这句话,依然道尽京杭大?运河的风光。
此次,晏鸿之一行人改坐官船,比之前的海船略小,却布置得更精致。
程丹若住的舱房分为内外两间,内间置有马桶和浴桶,只要温度允许,随时可?以上岸买水沐浴——河水是不能喝也不能用的,船来船往,不知多?少船工就?在船尾甲板上解决生理问题。
用水全是从岸上买来的井水,甘甜可?口。
楼船的平台处,设有一间南北通透的厅堂,两面?的窗户打开,微风徐徐,见岸上人来人往,船流如梭,别有趣味。
无论是晏鸿之还是谢玄英,都不耐烦闷在舱房,平日便在厅里下棋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