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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我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王铮的手,王铮的手在发抖,李天阳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更紧地将这双手握在手心中,很早以前,他记得这个腼腆的男孩,大冬天最喜欢把手伸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跟自己的手十指紧扣。那时候他不知道,对王铮来说,做到这一步得多喜欢一个人,他以为一切理所当然。
“对不起……”李天阳摩挲着这双手,多少年都没这么心情激荡过,他抬起头,想笑一下,却终究没能成功,“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但我欠你这个,对不起……”
“你是该向我道歉。”王铮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后退了一步,仰头深呼吸了一口,再看他,眼眶虽然仍有点发红,但神情已回复平静:“虽然有点迟,但有句话我当时没说,现在却要补上,李天阳,你决定咱们分手的事做得没错,我同意。”
李天阳心里一紧,哑声说:“小铮,我……”
王铮吁出一口长气,淡淡地说:“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很多地方做得不够,给你造成困扰吧?那也没办法,”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那也没办法,我这人就这么没劲,不会做人,也不会做事。不过,我自问对你,还是当得起问心无愧四个字的。当初我是拿了你二十万,但那是你给我的,别忘了,不是我管你要,是你的主动馈赠,一文钱能逼死一条汉,我当时要不拿那个钱,就会过得非常狼狈,而我不应当过得那么狼狈,因为咱们的事,过错方在你。并且,我跟你那几年,给你做的事也不算少,不能说不劳而获,对吧?”他停了停,口气淡漠地问:“你刚刚又提到那二十万,是什么意思?你反悔了,想把钱要回去?”
李天阳没想到王铮这么说,忙着急说:“不是,我李天阳至于么?我刚刚只不过口不择言,小铮,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那就好,”王铮疲惫地揉揉眉间,点点头,缓缓侧过身,声音微弱地说,“老实讲,你如果坚持要钱,我就得卖房子,还得管人借钱,我不比你,做生意来钱快,我就一个教书匠,在这个城市有个地方安身立命不容易,要我再折腾一遍,我还真有点犯怵。想来你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对吧?行了,你也看过我住的地方了,该放心不该放心的都不用再说了,咱们改天再见吧,我也累了,就不送了。”
“小铮,”李天阳急了,伸出手想抓他,却终究垂了下去,他勉强笑了笑,说:“咱们好几年没见,不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么,我,”他环顾了四周,说:“我进门连口水都没有,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铮嘴角上勾,笑容中有嘲讽,却夹杂着更多深深的疲惫,他抬起头,看着李天阳,叹了口气,轻声问:“你觉得,咱们聊什么合适?”
“总有很多话说,你过得怎样,我过得怎样,”李天阳被这样陌生的王铮弄得有点招架不住,记忆当中,这个男孩从来不曾如此淡漠中夹杂尖利,他脱口而出:“以前你总是有很多事能告诉我……”
王铮仿佛被尖刺蜇了一下般痛楚地跳了跳眉毛,脸上连敷衍的笑容都消沉下去,他抬起头,眼光中有浓重的悲哀,轻声问:“怎么你忘了?从前,我想说的时候,你总是很忙,没时间听。”
李天阳心里抽疼,哑声说:“我再不会那样说了……”
王铮微微笑了一下,目光从他脸上转开,停在某个地方,说:“是吗?那谢谢你,可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比你见识广博,怕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值得拿出来。”
王铮说完就沉默了,他费了那么大劲,才总算明白,不是因为爱,你就需要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因为爱,你就能全心依赖,一往无前。
再见面,不恶语相向已是极限,又怎么去假装热络?
“小铮,你别这样,好吗?你这样,我会觉得你还在恨我。”李天阳语调温柔地说,他直接将这句话抛出来,效果却完全不同,他不想再维持那种成年人的客套话语了,现在的王铮,已经是大学老师,他要愿意,完全能合情合理讲出一堆话来跟他打太极。王铮的冷漠淡然超出他的意料,如果他此刻情绪激动地责骂、诅咒、哭泣,这一切都好办多了,只要王铮情绪激荡,李天阳就能确定他的内心,知道那里面,即便事隔多年,仍然有自己的位置。但王铮现在客客气气,却令他觉得真正被拒之千里,他必须打破这个面具。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王铮脸色就变了,他胸膛急剧起伏,侧过身,不得不靠着一旁的餐桌,就在李天阳想要进一步忏悔的时候,却听见王铮涩声说:“你错了,我不恨你。”
李天阳微微一愣,却听王铮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缓缓说:“真要恨谁的话,我恨自己。”他侧过脸,咬牙说:“我恨自己为了一个男人,伤了自己父母的心,到现在都无法让他们原谅我,我恨这个,每每想起,都是锥心之痛!”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凌厉之极:“我真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己蠢,但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原谅自己的愚蠢。李天阳,如果你真有抱歉的意思,真有说对不起的诚意,我拜托你,我他妈求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这里,都到此为止吧。”他盯着李天阳,一字一句地说:“请你别再出现了,别再来提醒我这些,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
第 10 章
和所有有幸在医院守夜的家属一样,徐文耀也准备了一本书准备。
医院是这个世上奇妙的存在,明目张胆的生死门,就在昨天,他两次路过胸外科的普通病房,两次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嚎,那种声音通常只意味着,又有一个人死去。在一堆人当中,悄然无声地死去。徐文耀早过了伤春悲秋的年龄,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医院这个地方,空气中仿佛被人为添加了凝固剂,能够顺利将时间变得黏黏乎乎,让人一脚踩进来,就被困住,没法抬脚再往前走,全身上下,都被一样样标上数据,再对应一样样标准。病人能不能出去,什么时候出去,这些都脱离自己的掌控,非得靠专业人士和专业仪器来判断。
包括非病人的自己,合不合适陪伴,什么时候陪伴,什么时候离开,也被归纳入体系庞杂的科学数据中。
他看着病床上阖上眼睛睡得如婴儿一样的于萱,很想摇醒她,让她跟自己一块观察,多么奇妙的地方,怪不得于萱对这里态度暧昧,说不上喜欢,也不绝对不厌恶,反倒每天睁大眼睛,好奇十足地观看周围。
也许,她能看到许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