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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走到床前,祁念牵着顾飒明的手又停下了,呆呆愣愣地站着不动。
“睡吗?”顾飒明带着询问的语气说,“哥哥陪你一起。”
祁念看向他,漆黑的眼珠迟钝地转动,脸上还能看出哭过的痕迹,他点点头又小幅度地摇头,有些心不在焉,但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顾飒明,像怕他手里的哥哥下一秒就要不见了。
顾飒明转身坐下,抬手摸了摸他底色苍白的脸,说道:“过来。”
饶是如此,听见顾飒明叫他,祁念也没有犹豫,动作缓慢地靠了过去,祁念看见顾飒明为了安慰他,似是朝他笑了笑,按着他的腰就往后躺了下来。
整座房子寂静无声,安静到给人似乎时间都是静止的错觉。
祁念趴在顾飒明身上听心跳,每一下都听得认真。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是在祁念的诚惶诚恐与患得患失还没散去的时候,他们就做着这些亲密无间的事,并愈发自然娴熟。
他睁着困顿的眼睛,头脑却异常清醒。
那颗深埋在嶙峋骨骼下的心已经交出去了,哪怕它不够好,祁念也从无数人的喜欢里抢走了顾飒明。他的哥哥是他的,是顾飒明亲口说的,并逼他确认过的。
而一切都似梦非梦。
祁念的人生不只有破败难堪,更多的是虚实不清,浸满了无法摆脱的痛苦。无论他认命还是不认命,都没得选择,无论他要不要一条路走到黑,他都必须走下去。
祁念被厄运缠身,生活刚有一点起色,就又要被无情地拖拽下去。
祁念知道,他就要失去顾飒明了。
他的哥哥带着一道刺眼却稀缺的阳光破开了曾经那个没有日出的阴暗世界,伫立停留,让他拥有过一整个与众不同的四季——大到冬日人群里看见的一场烟火,小到捉弄完祁念在路边买来“赔罪”的一杯饮料,还有许许多多,比如砸到身上的雪球,荡漾在耳侧的晚风,他在黄昏里伸着懒腰,在秋千上看过日落。
可他就要失去他的哥哥了。
但厄运不是哥哥带给他的。
和顾飒明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需要被祁念铭刻在脑海里,并会成为记忆撰写进往后的日子——那是他唯一拥有过的灿烂与光明。
顾飒明不是祁念的厄运。
他知道啊……
可他只知道哭,什么也做不了。
他太没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飒明感觉怀里的祁念呼吸均匀平稳了,便偏头看了看,谁知祁念根本没睡,感应到他的动作,原本耷拉着的眼睛又往上翻了翻,直直瞅着他,让顾飒明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是顾飒明当初在心里无数次推开祁念时就料想到的画面。
但真正摆在眼前时,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如此的沉重和无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即使不低头也无法站直翻身。
顾飒明只后悔他能做的太少了,就像祁文至所说,到头来他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顾飒明翻了个身,让祁念躺平,将手盖在了祁念的眼睛上。他耐心地守在一旁,逐渐撤掉手上的重量,只虚虚遮着,挡住光线,直到祁念终于睡了过去。
祁念闭着的眼睛时不时颤动,睫毛抖落光影,睡得并不踏实。
又等了一会儿,顾飒明才动作很轻地下床。
顾飒明站在关好门的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电话接通,无人接听便继续打。到第三遍时祁文至终于接了。
——倒也不是有意的。远在异乡的郑亦婉最后走得很体面,后事也不缺人料理,很多甚至都是祁文至亲自安排的。
祁文至嗓音疲惫地问什么事。
顾飒明沉默了两秒,开口时的音调都没有平仄起伏,他直接言简意赅地向祁文至说明了今天下午发生的所有事。
电话那头混着一些失真而嘈杂的背景音,时不时蹦进几句外文,随后才转为稍显安静的地方。而祁文至始终没有再说过话,中途似乎意图打断过,似乎是一直在听,又似乎手机没挂但人已经走了。
他说完后,在寂静无声里停顿了片刻,终于听见祁文至的声音响起,震惊中夹杂着愠怒地质问他,问他就是这么照顾祁念的,照顾到想把自己的亲弟弟往床上带。
顾飒明阖上眼。他与祁文至之间不像父子,更像同盟,但关系冰冷,不谈感情。
他什么也没解释,沙哑地朝他父亲道歉。
毫无疑问,祁文至怒不可遏,对他而言连同性恋都不叫问题,可结果竟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荒唐又混账地搞在了一起。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而情绪再激烈,这件事是被何瑜撞破了,祁文至只要他们分开,但放在何瑜那里绝没有这么简单。
顾飒明既然能主动打这个电话,说明已经有了打算。
“只要您保证负责祁念的安全,还有之后所有的学业和生活——”顾飒明停顿下来,他的手搭在阳台的玉石栏杆上,逐渐握紧,手背的青筋明显暴起,用力到在隐隐发抖,再艰难地松手时,一个个字从喉管里被挤了出来,“所有的要求我都答应。”
祁文至在那头说了几句,顾飒明眉头越皱越深,隐忍多时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浑身戾气终于爆发了。他直接打断了对方,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就别让他留在国内!”
他顾不住礼数和别的,压低了嗓音,语含讽刺:“祁念是你的儿子没错,但他但凡有个父亲,就不会到今天连自己的未来都是用来交换的筹码,非要等他也被折磨死了,才认得出来这是您的宝贝儿子么?”
祁文至此刻被自己的儿子挑破了痛点,却是连怒火都发不出来。
不是刻意迂回。郑亦婉的死就摆在他在眼前,那灵魂都像是还萦绕在身边,栩栩如生地讲述着他有愧而无情的种种。
顾飒明听着听筒里的呼吸声,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他垂眼,亲自把绝望刻画得更深,幽幽开口道:“父亲,何况利益交换和值不值得都是相互的。”
别墅里没有人再回来过,祁念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没醒,因为鼻子呼吸不畅,只能微微张着嘴,透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下偶尔动一动。
他看起来不安且脆弱,之前一直不肯闭眼,这会儿累极了也没睡得多沉。
顾飒明扯了条毯子给祁念盖上,又在床边坐了很久,他给祁念留了张两个小时后会回来的字条,便出门了。
顾飒明再次见到何瑜是在那天下午六点过后,在祁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第二十五层。
詹秘书按常规上了两杯水,便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还是沉默,长久的沉默,换了一个灯光更充沛,视野更开阔的地方沉默。
顾飒明只简单穿了件黑色外套,通身寒气,深刻的眉眼凛然,站在离宽大办公桌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