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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 第53节

    他几乎忍不住要将人抱起来,告诉他:“孤愿意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都给你。”

    人群因极度惊诧而静默了一瞬后,倏然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和掌声。

    好物赠美人。

    世间再没有比此更浪漫的事了。

    甚至已经忍不住有人开始揣测起太子和卫国小郎君的关系。

    仆从侍立在颜齐身后,看着公子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愤愤不平道:“这吉桑花明明该是公子的,太子殿下竟然送给那个楚言。太子分明是在当众羞辱公子!”

    仆从不满的不止如此。

    自从那个楚言在第一日抢了公子风头,夺了文章类头筹后,那些文人士子,都开始围着楚言转,争着抢着同楚言讨教文章上的问题,眼里再无公子,甚至还诋毁公子性情孤傲,不如楚言脾气好易相处。

    仆从可忘不了这些人以往是如何恭维奉承公子的!

    今日也是,他们入场之后,就又看见一大群文人围在楚言身边,巴巴的和那楚言攀交情,他们一路行来,竟无一人主动和公子见礼。

    所有人都在忙着讨好楚言,连太子也是!

    “这个楚言,一定个狐狸精转世!”

    仆从忍不住愤愤道。

    颜齐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更苍白,唇抿得更深,隐在袖中的拳,用力捏紧。

    人群都在欢呼激动的时候,全场只有一人表达了不屑。

    即墨清雨一袭宝蓝长袍,依旧由大弟子赵衍陪着,远远立在场外观看场内情况。

    在看到隋衡穿过人群,大庭广众之下,将花递到江蕴面前那一刻,他轻哼声,别过脸,一副有污耳目的嫌弃神色。

    “哗众取宠,伤风败俗!”

    即墨清雨冷冷评价。

    赵衍觉得这一幕还挺浪漫的,毕竟一个是武类魁首,意气风发,少年风流,一个是文类魁首,漂亮风雅,宛若天人。

    在赵衍看来,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值得用最好的丹青记录下来。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画师在如此做,盛事难逢,盛筵难再,今年春日宴惊喜连连,出现了太多惊心动魄出人意料的时刻。

    也许下一届也会有新的奇才出世,可谁又说得准的。

    春日宴举办了这么多年,文类项目一直都是颜氏子弟的囊中之物,直到今年,才有一个楚言横空出世。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将每一个惊艳时刻都记录下来,供后世欣赏,供现世留念。

    颜皇后坐在高台上,看着场中花孔雀一般显摆招摇的儿子,再一次大大翻了个白眼,没眼看的扭过脸,和秦嬷嬷道:“他这般当众抬举一个小妾,以后哪家贵女还肯嫁给他做太子妃!”

    秦嬷嬷没说话。

    因秦嬷嬷也觉得,这副画面还挺好看的。

    而且小郎君风风雅雅,漂亮得犹如美玉一般,比隋都城大多数贵男贵女都更有太子妃气质。

    上午比赛结束,江蕴依旧和十方一道坐马车回行宫。

    江蕴安静坐在车内,膝上摆着那朵吉桑花。

    十方陪坐在一边,看起来比江蕴还要开心兴奋。

    他想起之前场上那些流言,忍不住为殿下辩解:“五年前殿下送颜齐公子彩头,并非特意送的,而是因为那年殿下忙着练兵,恰好忘了赠送颜齐公子生辰礼物,便灵机一变,借着彩头给补上了。”

    十方还道:“若是换成公子,殿下一定不会忘记公子生辰的。”

    江蕴指尖拨弄着吉桑花瓣,默了默,忽抬眸,问:“三年前春日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方踟蹰片刻。

    因这事是殿下逆鳞,但在隋都,这并不是什么隐秘,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但他不提,也挡不住别人的嘴,与其让小郎君从旁人口中听一些真真假假,并不符合真实情况的版本,还不如由他来说。

    十方小声道:“那属下告诉了公子,公子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江蕴点头。

    十方便老成的叹口气,道:“公子可能不知,颜相曾是太子太傅,准确说,从殿下出生不久,他就在皇后一力主导下,成为殿下的授业老师。”

    江蕴微微惊讶。

    此事,他的确闻所未闻。

    十方接着:“颜氏在隋都是一个很大的家族,皇后娘娘和颜相并非出自同一脉。皇后娘娘是武将那一支,但父兄大多战死沙场,也没有多少子嗣留下,所以皇后娘娘真正的娘家在朝中并无多少势力,连入朝为官的都很少,只有两个靠着祖上军功混了个闲差的堂兄弟。他们成日斗鸡走狗,只知惹是生非,根本给不了皇后娘娘任何助力,甚至还得皇后娘娘出面给他们擦屁股。”

    “皇后娘娘当年随陛下一起上战场,伤了根本,只有殿下一个皇子,宫里的兰贵妃却子嗣丰盛,娘家势力也强大。皇后娘娘只能选择依附颜氏的另一脉,所以求陛下让殿下拜了右相为师。起初那几年,右相很尽心尽力,殿下也对颜氏很敬重。皇后娘娘为了增进两家感情,干脆让颜氏的嫡长孙,颜齐公子进宫和殿下做伴读。但随着殿下渐渐长大,颜相就开始慢慢表露出另一面。”

    “哪一面?”

    十方道:“颜相这个人,掌控欲很强,他不喜欢殿下有过多自己的想法,而仗着太傅身份,让殿下事事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殿下年幼无知时,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可随着殿下见识越来越多,接触了更多朝堂事后,岂会甘心一直受他摆布。而且殿下天生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于是颜相和殿下的矛盾越来越深,冲突越来越激烈,有时甚至直接在书筵上大吵。这种矛盾,在三年前春日宴上达到巅峰。当时,殿下已经主动向陛下请缨,去军中历练了好几年,春日宴前不久,北方三个小国联合起来,侵扰隋国边境,军情传到隋都,朝中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颜相属于主和的极力倡导者,殿下却觉得一味退让不是办法,应当开战。这是殿下第一次在朝堂上和颜相公开作对,颜相面上不表,心里却极怒。可颜相掌管着粟谷钱粮,想要打仗,必须得颜氏支持。殿下便主动去拜会颜相,想与他和解。颜相考虑了一夜后,与殿下约定,只要殿下能在春日宴上拔得所有文类项目的头筹,便答应殿下所请,支持殿下开战。”

    “这对殿下而言,虽然难了些,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因为颜齐公子一直是站在殿下这边的。颜齐公子还答应殿下,会为殿下招揽颜氏中擅长六艺的优秀弟子,助殿下获胜。殿下知道,这一战,是他在朝中立稳脚跟的绝佳机会,自己也通过各种门路,四处招揽优秀文人名士,甚至还派了徐将军去隋都以外的地方找。殿下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终于等到了春日宴。可谁也没有料到,比赛当天,颜齐公子竟然称病不出,原本答应替太子府出战的颜氏子弟也全部选择了弃权,就连徐将军辛苦招揽的那些文人,也因畏惧颜氏势力,不敢代表太子府出战。殿下……一败涂地,脸面尽失。颜冰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与殿下公平比试,他就是想借用这种方式告诉殿下,殿下永远不可能摆脱颜氏,失去颜氏支持,殿下一无所有。”

    江蕴一怔,问:“那后来呢?”

    “后来,殿下还是坚持领兵出征,并当着陛下和所有朝臣的面立下军令状,不胜不归。皇后娘娘急得大哭了一场,都没能阻止殿下。那一仗打得极艰苦,因为颜相故意为难,迟迟不给前线补给粮草,殿下和麾下将士在北境雪山内困了整整七天,险些饿死,还好,最后殿下打赢了,并趁着北境大捷的机会,创建青狼营,将那三个小国全部纳入隋国版图。朝中,也再无人敢置喙殿下的决定。”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江蕴明白,在没有钱粮支援的情况下,打赢那样一场艰苦卓绝的仗,其间惨烈,外人恐怕无人能想象。

    这时,前方忽有人道:“请问车中可是楚言公子?”

    十方探出头,见是颜氏的一个家仆,名唤青檀的,不由皱眉,问:“何事?”

    青檀看着车内,傲慢道:“我们公子想请楚言公子到曲水边茶舍一叙。”

    十方立刻要拒绝。

    江蕴道:“无妨,我们去看看便是。”

    **

    这是一家临水茶舍,只是进进出出的都是贵族公卿,很少有普通学子。

    江蕴跟着颜氏家仆来到二层雅室,颜齐一身绯袍,站在窗边,手中擎着一盏茶,已在等候。

    听到动静,他转身,打量着江蕴,道:“冒昧请楚公子前来,失礼了。”

    江蕴没有理会他这虚假客套,直接问:“有事?”

    颜氏坐回茶案后,请江蕴在对面坐下。

    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楚公子心中一定很高兴,殿下能亲手将那朵吉桑花送到你的手里。但五年前,他对我做过同样的事。”

    江蕴静静望着他。

    颜齐道:“他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怨恨于我,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羞辱我而已,若公子当真了,就大错特错了。”

    “他今年能送与你,明年还会送给别人,继续羞辱我。”

    江蕴没有评价这件事,而是问:“三年前的事,颜大人心中当真没有任何愧疚么?”

    颜齐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江蕴会知道内情。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常色,淡笑了声,道:“他连那件事也告诉你了么?”

    “没错,三年前,我是对不起他,可我也是身不由己,为了他好,我是颜氏长孙,无论何时,都不能违背家族意志。殿下也是一样的,他不应该试图摆脱颜氏,他明明需要颜氏的支持,却倔强的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江蕴于是再问:“那三年前,你答应为他出战,只是缓兵之计么?”

    颜齐摇头:“自然不是。”

    “一开始,我是真心想帮他的,但后来,祖父说服了我。在那种情况下,和颜氏作对没有好处,即便他可以赢得比赛,祖父也不会给予他粮草钱粮上的支持,他最终,还是要失败的。即使最终没有败,不也九死一生,险些命丧北境么。”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却丝毫不领情。”

    颜齐紧紧捏住茶盏,眼底褪去惯常的温雅,露出不甘不平。

    江蕴看着他,道:“你生气,愤怒,不平,只是因为他不领你的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并不在意那场春日宴,自己是否能最终赢得胜利,也并不在意,北境那场仗,是否能打赢。他只是,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已。而你,从来没有懂过他。”

    隋衡听到消息,本已沉着脸来到雅室门口,听到这话,倏地滞住脚步。

    第38章 梅苑岁华1

    “我不懂,你便懂么?”

    颜齐愣了好一会儿后,再次恢复了世家公子独有的矜傲。

    他家世好,自小被冠以天才之名,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希望,从小到大,他一直在身边人的尊敬与恭维中长大。

    他从不会主动向任何人低头。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颜氏便是根系最庞大最深的那颗老树,当今陛下,便是靠着颜氏上一辈家主的辅佐,才成功登上帝位。

    身为颜氏嫡长孙,他有远高于隋都城大部分勋贵弟子的尊贵身份和骄傲的资本。

    所有人都知道颜氏不可撼动,不能得罪,唯独隋衡,想通过另一种途径,打破这种既定的规矩和法则。

    “你真的觉得,你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么?”

    颜齐用宽和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

    即使知道隋衡将江蕴从江南带回,安置到别院里,他也从未将江蕴视为竞争对手,因为他们身份悬殊实在太大了,和一个出身乡野的平民比,会显得他太掉价。直到江蕴不声不响的以一篇《春日赋》拔得文类头筹,隋衡又亲手将有吉祥寓意的吉桑花送到江蕴手中,颜齐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据说来自卫国的年轻公子。

    虽为对手,颜齐也不得不承认,江蕴身上有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纯净风雅气质,一双乌眸,永远如湖水般波澜不惊。

    可在权势面前,风雅和纯净最多只是点缀之物,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他道:“你只是一介布衣,出身低微,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小养尊处优,最不缺的就是奉承与讨好。即使他现在贪恋你的美貌与新鲜,以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会娶出身大族的世家女或世家公子做太子妃。即使那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的身份,决定了你永远不可能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喜欢,对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楚公子文采过人,饱读诗书,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吧?”

    茶香在两人之间无声弥漫。

    江蕴平静道:“也许如你所说,我不懂,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应当是与权势地位无关的。真正经受得住考验的爱情,即使斧钺加首,烈火焚身,也会有人去舍命追逐。大人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你与其不平,不愤,甚至委屈,不如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他么?如果喜欢他,真的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而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北境冻死饿死而无动于衷么?”

    颜齐皱眉,还想说什么,雅室门砰得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江蕴转头,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一轻,已被那大步走来的人影拦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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