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68)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慕晴川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他就像是一盆焉掉的植物一样用手托着快要掉下来的脑袋,发型也变得乱糟糟的。
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慕晴川都是他们村里最机灵的那个,就连醉仙阁里的老鸨也一直让别的小倌以他为榜样,凡事都让别人跟着他多学着些。
他的客人中也不乏有许多学识颇丰的文人墨客,但凭着慕晴川的口才,他倒从未在这些人面前落得过下风。
而此时慕晴川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那种智商仿佛被人摁在地上碾压的窒息感让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怎么样?
贺恒吃够了葡萄,用一旁的锦帕擦了擦手指,又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有思绪了吗?我看这半个时辰也过了,要不再给晴川公子加半个时辰如何?
最能击垮人自信的是什么?
是在考试规定的时间内没能解出数学题吗?
不是。
是当教授又给你延了半个小时,然而你心里却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他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也做不出来的那种挫败感。
果然,在贺恒话音落下的瞬间,
啊!!!
慕晴川终于抓狂了,他站起来把那张纸揉成一团,随即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我不做了!
说罢还一连撞倒了好几张桌椅,一时间屋内发出了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于是当乔然推开门的时候,符韫玉差点和像一阵风似撒腿朝外去的慕晴川撞了个正着。
她诧异地往屋内一看,却见贺恒正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然而在瞥见乔然的那一瞬,贺恒的神情蓦地变了,他像个木头人似的捏着手中的茶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让对方听到一丝动静。
万一让乔然发现他出现在青楼这样的地方,那到时候他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大柱?你在这里吗?
只不过,乔然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无察觉,他只是摸索着门板有些磕磕绊绊地向屋内走去。
见状,贺恒坐在桌旁没有出声,只要他一直不出声,乔然也不一定能发现他就在这里。
见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乔然只好跌跌撞撞地胡乱摸索了起来。
但此时他手里既没有平时用来探路的导盲杖也完全不了解这间陌生房间的构造,迈开腿没走几步就被前方的一个烛台给绊到了。
唔!
乔然在一片黑暗中完全失去了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就在烛台轰然倒下的一瞬间,贺恒从桌子边快步走了过来将小鲛人给护进了怀里。
下一秒,哐!的一声巨响,烛台倒在了两人身后。
因为白天并没有点蜡的缘故,所以烛台除了碰倒了一些杂物以外并没有造成别的损失。
刚才情急之下,贺恒直接把人给拉进了怀里,也来得顾及其他,现在他才意识倒自己的手臂似乎还环在小鲛人纤细的腰肢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还能感受到对方皮肤温热的触感。
意识到这个姿势似乎有些不妥,贺恒赶忙将人扶稳,又撤回了自己的手臂。
因着刚才突然失重的缘故,乔然的半个身子仍旧靠在贺恒身上,他的掌骨抵着对方的肩膀,感受着男人熟悉的怀抱,小鲛人试探性地问道:大柱?
是我。
贺恒扳过乔然的手腕在上面写到,但是你听我解释,我来这个地方不是
然而乔然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想到前一段时间起早贪黑的大柱根本不是去卖血而是在青楼里干活,乔然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嗡的,思绪全都乱成了一团。
所以大柱他每天来青楼都做什么活儿呢?
沿着这个思路,乔然的思维发散了开来,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看着小鲛人脸上青白交错的神情,贺恒大概也猜到对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他赶忙解释道:
你别乱想啊,我每天都是白天出门干活的,怎么可能来这儿呢?而且,有谁白天来青楼的啊?
他此言一出,贺恒顿时感觉代表着公理的天秤又开始向自己这边倾斜。
这谁听了不会赞叹一声有道理呢?
可谁知小鲛人听了之后兴致反而愈发的低落了,他的指尖有些无力地攥着贺恒胸前的衣襟,声音听起来木木的,
怪不得
他们都说你卖艺不卖身。
贺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沙雕也算艺术的话,那确实。
恒宝又凭借着自己的实力逼疯了一个。
那道数学题少写了一个条件做不出来的,但它确实有把人逼疯的能力
第68章 小鲛人的人类渣攻(六)
醉仙阁最大的包房内, 符韫玉坐在雕花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打量着站在她正对面的男人。
就在刚才贺恒安抚完乔然的情绪之后又随便找了理由将这件事搪塞过去,紧接着他让小鲛人先回了家, 毕竟他和符韫玉之间的谈话不能让对方听到。
而此时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在见证了刚才贺恒冲出来把乔然护进怀里的那个举动后,符韫玉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生长于步步为营的深宫之中,又常年征战在外,符韫玉的观察力要比常人敏锐。
乔然看不见也没有方向感,贺恒如果当时真的不想让对方发现的话他本可以一直坐在那里不出声,就算是考虑到后续的影响他也极有可能在心中算计片刻后才出手。
但是贺恒在看到对方被绊倒的第一时间甚至没有丝毫迟疑就直接冲了上去。
符韫玉看得出来他当时的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这让她不禁怀疑起贺恒真的是那种会用鲛人的眼睛来换取自己功名利禄的人吗
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荡的视线,贺恒率先打破了沉默,
公主今日突然造访此地为何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又为何将我约到这烟花柳巷之地?这样恐怕很容易造成旁人的误解。
闻言,符韫玉挑了挑眉, 她将手中瓷杯往桌上一搁, 反问道:你天天不回自己的府邸, 这样夜不归宿的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贺恒眉头一皱,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府邸中那些异常的动静果然是符韫玉弄出来的,
公主这是派人在暗中监视我?
符韫玉倒是没有否认, 她缓缓起身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你不妨先来解释一下这些日子你府邸周围的异动。还有,为何太子的人会频繁出现?
说到这,她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莫非驸马这是觉得有什么不能同我讲的事情一定要在暗地里与太子殿下偷偷协商的吗?
听她这么一说,贺恒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太子?
他从未与这个所谓的太子产生过一丝一毫的联系,而且在996提供的剧本中太子这个人物甚至根本没有出现过。
但是根据符韫玉刚才说的话,其实可以推断出近些日子一直蹲守在他府邸之外的那些人并非符韫玉所布下的眼线,而是
太子。
至于原本剧本中一个无关痛痒的角色为什么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举动, 贺恒也想不通。
但这些发现无疑是一个带有危险征兆的预警。
想到这,贺恒立即在心中询问996,
这是为什么?
下一秒,机械电子音蓦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在原本的剧本中太子应该在一个月前就溺水身亡,此后符韫玉将会登基成为大梁的第一任女帝。】
【但是在你穿过来的那一瞬,时空管理局的调度可能出了点问题,总部的人忽然之间失去了对太子这个角色的追踪定位,就好像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样】
【但实际上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那么很有可能此时穿成太子的另有其人。】
听完996的这番话,贺恒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符韫玉也显然捕捉到了对方神情上的微妙变化,
迟疑了片刻,贺恒缓缓开口道:
我想问一下公主,一个月前太子殿下意外落水之后他有没有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符韫玉作为长公主,想必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位与她争夺皇位的皇弟。
如果对方有异样的话,那么她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
果然,符韫玉在听到他的话后,眼瞳蓦地紧缩了一下,垂落在身旁两侧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
贺恒的这个问题像是正中靶心的一支穿云箭,将她内心深处最困惑的疑虑一下子给点破了。
但面上,她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贺恒: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感觉太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最终他们并没有商讨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两人达成了暂时的一致
贺恒决定先搬回自己的府邸一探究竟
当天夜里,为了查明真相,贺恒便搬回了他的府邸。
而符韫玉则率她手下的人埋伏在府邸周围,准备在暗中伺机观察一番,一旦出现异动就来个瓮中捉鳖。
思来想去,贺恒觉得这个计划还算周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与乔然解释,并且说服他一块搬入府邸,毕竟贺恒也绝不可能放心将乔然一个人留在小村镇里。
最终,他为了说服小鲛人又开始叙述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
这个故事大概就是,长公主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姐,当年他们一起外出的时候大柱遭受了意外被人绑架,两人从此失散。
多年以后,已经飞黄腾达的表姐从他人口中打听到了表弟的消息,他误以为表弟是被人卖进了青楼每日都做着不正当的活儿,而实际上,早在十几年大柱早已被人贩子给弄成了哑巴,此后他被人贩卖到了这个小村镇当着廉价的劳动力。
正因为如此他才从小每天都吃不饱饭,也从来没人疼没人爱。
因为这个故事比较长,所以贺恒不便一直在对方手心上写,他选择写在了纸上让符韫玉手下的下人念给小鲛人听。
下人诵读这个故事的时候贺恒有些坐立难安,他生怕被对方找出了其中的破绽。
而下人诵读完了之后他则感觉自己整个人是口干舌燥、有点想要冒烟。
这一刻,贺恒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圆。
手下的人向小鲛人讲故事的时候,符韫玉正坐在一旁淡定地喝茶。
等听对方讲完这个离奇又扯淡的故事之后,符韫玉差点一口茶直接喷出来。
最令人窒息的是,小鲛人居然真的就信了,并且在听完大柱悲惨的经历之后,还走过去抱住了他,试图用自己无言的怀抱感化对方千疮百孔的心。
显然,男人很受用。
被小鲛人抱住了之后贺恒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腰,嘴角还隐隐挂着上扬的微笑。
看到如此一幕感人画面的符韫玉一时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在心中腹诽道:
演吧,就接着演吧,
她就想看看贺恒掉马之后要怎么解释。
想到这,符韫玉的内心竟然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当天搬入了大柱表姐的府邸之后,贺恒将乔然安排在了自己卧房里面的一间屋子好确保小鲛人如果遇到了什么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
快到子夜的时候,乔然就开始犯困了,于是他拄着导盲杖摸索着进了浴室准备简单地洗漱一下。
在小鲛人抬腿跨入浴池后不久,他的双腿就变幻成了一条覆盖着淡银色鳞片的鱼尾。
鱼尾在水下泛着粼粼光泽,乔然墨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露出了藏在发梢下深蓝色的鲛人耳蹼,上半身白皙的肌肤在热气的晕染下泛起了一层薄红。
身体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小鲛人有些紧张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鱼尾,整个人在水下缩成一团。
每次双腿一变成鱼尾,乔然就会紧张地潜到水下抱住自己的大尾巴,这种姿势让他感到安全,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短暂地忘却自己是陆地上的异类。
在浴池里,乔然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紧接着他像往常一样摸索着坐到了浴池的边缘,啪啪甩了两下大尾巴,等着鱼尾干燥之后变回双腿。
可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尾巴还是没有变回去。
小鲛人坐在池边紧张得耳朵都红了,但是不管他怎么尝试这一回尾巴就是完全没有要变回双腿的迹象,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贺恒见对方在里面待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难免有些担心,他怕对方再这么泡下去就要变成鱼汤了便走到浴池外敲了敲门。
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之后,乔然的耳朵尖尖抖了抖,紧张地问道:
大柱,是你吗?
闻言,贺恒立即快速且有规律地敲了三下门,以此来回应乔然站在门外的人就是自己没错。
他敲完门后里面忽然沉默了起来,过了片刻,屋内才响起了细若蚊蚋的回应,
唔,你你进来吧,但是
还未等对方说完这声但是,贺恒便已经推门而入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水雾的热气。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池壁边上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不知所措的小鲛人。
在听闻外面传来的动静的一刹那,乔然立即转过头向他这边看去。
此时小鲛人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唇色似乎也被浴室中的雾气所染深,上面还带着水润的光泽,他细密的长睫轻轻地颤动了两下,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而乔然后脊起伏有致的曲线从蝴蝶谷一路勾勒到鱼尾的顶端,连接着鱼尾的后腰那处微微向内凹陷进去一点,随即又划出一个分外圆润的弧度。
尾巴尾巴变不回去了。
乔然的声音蓦地将贺恒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小鲛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他咬了咬下嘴唇,又道:
可能是因为这个浴池太热了的原因,我试了好久都没能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