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韩老爷停尸前堂
一行人回到韩府,将韩老爷的尸身停在前堂,二姨太张罗着下人扯白布披麻戴孝,转眼间韩府上下一片素白。
韩正卿洗漱妥当换了孝服,就瞧见韩宏义进了庭院。
“大哥。”
他也换了衣裳,在韩正卿跟前站定,“母亲需得收拾一下再过来。”
韩正卿点点头,“军部都通知了?”
“嗯,等会儿有人送花圈来。”
韩宏义瞧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群,灵棚已经初具规模,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一声炮仗,想是门报已经贴了,便问道,“大哥这边呢?”
“商会已经差人去了,其他的还没通知。”
二姨太瞧见他们都在便过来劝道,“哎呀现在还没人来,你们哥儿俩抓紧进屋歇歇,等会儿可有的累。”
她的话是对兄弟俩说的,实是挂念着韩正卿这两日都没睡个整觉,何管家还被关着,等老爷发了丧,还得处理这档子事。
“无妨。”韩正卿摇摇头,问道,“老四可找到了?”
“哪儿那么快,这家里都乱了营了,他听见信儿自己会回来的,你听我的,抓紧回屋里睡一觉。”
二姨太进门就开始张罗事情,身上的衣裳在这片素白当中尤为耀眼。韩正卿形容疲惫,眼底泛着青。
韩宏义瞧了一瞧,直言道,“大哥且去歇着,二姨娘也去更衣吧,这边我先照应。”
“这怎么好麻烦二少爷,大太太身子也是不大好的,这些天少不了二少爷照看着。”
二姨太悄悄挪了步子,将韩宏义挡在灵棚外头。
大太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旁人或许不晓得,可家里这几个人跟前大太太很是没有脸面。她等了这么多年,现下不想给大房任何机会。
韩正卿略一叹气,出言道,“母亲小看老二了,他手下一个营都照应得过来,这点事累不着他,左右大太太等会儿过来,这边也不会乱了章法,母亲去更衣吧,我也歇回屋会儿。”
韩正卿知道二姨太的意思,可二房说到底是个姨太太,若是丧事上将正房束之高阁,全都交由二房支应,旁人见了才是贻笑大方。
韩正卿这样讲,二姨太也不好说别的,气哼哼地扭身回自己院子去。
“大哥,”韩正卿临走前,韩宏义叫住他,“多谢。”
“应当的。”
韩正卿点点头就出了前堂,二姨太在门口抱着胳膊等,一见他出来就嚷道,“我好容易挣的面子,全让你拱手让人了!”
韩正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便晃了一晃,脚下不稳,他扶着院墙才能站得住。
“正卿!正卿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二姨太急得喊起来,韩正卿摆摆手,“我无碍。”
“这怎么叫无碍?!银杏!松枝!都死哪儿去了?!”
二姨太身边两个得力的丫头方才全被她支出去干活,眼下她跟前一个人都没有,她气得跺脚,却也只能干巴巴地骂两声。
“二姨太,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二姨太像得了救星一般回过头,只见流萤站在她身后,脸上满是忧色。
“正卿累晕了。你快扶着他,快快快!赶紧回屋去!”
“哦哦。”
二姨太嚷嚷着,流萤也紧张起来,忙拉起韩正卿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大少爷你能走吗?”
流萤问得焦急,韩正卿只点了点头,“我无碍。”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流萤心里发慌,“这、这,大少爷你撑住,咱们这就回去。”
流萤搀着韩正卿往回走,二姨太在一旁扶着,又碎碎地骂道,“俊明也不在,家里出这么大事,偏偏他不在!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个不孝子,什么用都没有!”
流萤劝道,“二姨太喜怒,三少爷也是身不由己,他若是没去外地,现下定是寸步不离的。”
“你倒替他开脱起来,他哥要是有个好歹,我非扒了他的皮!”
流萤晓得二姨太的刀子嘴,也不再争辩,想了一想说道,“眼下要不要先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有道理有道理。”
二姨太茅塞顿开,瞧着流萤这小身板竟也是能扛得住韩正卿的,便撤了手。
“你扶他回去,我去趟达仁堂,就是绑也要将乐家兄弟绑来!”
“二姨太,使不得…呀!”
流萤正要拦,就觉得身子一沉,韩正卿压着自己就要倒下去。
二姨太关心则乱,又值多事之秋,全然听不进去话,流萤腾不开手,只能瞧着二姨太跑走,她独自扶着韩正卿往回走。
“大少爷,你还好吗?”
韩正卿没有说话,流萤却不觉得身上的分量有多重,她将他向肩上扛,哪知韩正卿却自己站直了身子。
流萤圆睁着双眼呆在原地,眼看着他理好衣裳,牵起自己的手,轻巧地说道,“去你那吧。”
“…你、你是演的?”
“是。”
流萤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小脸气鼓鼓地皱起,“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害我白担心!这节骨眼儿上,竟还玩这个!”
韩正卿方才不想同二姨太啰嗦,远远瞧见流萤一身孝服朝这边过来,便顺势装病。一来可以避开母亲的唠叨,二来,留她与老二在前堂,他心里别扭。
韩正卿握着她的手解释道,“累是累的,母亲已经乱了,给她找些事情也好,明日俊明到家,她心里能好些。”
说罢,他转身欲走,流萤脚下没动,韩正卿回过头来,眉眼朝前堂挑了一挑,“想过去?”
“这不是…”
这不是应该的吗?
灵棚搭起来就该燃香烧纸了,香火燃了就不能断,流萤不需要同宾客说话,顶多答个礼,所以香火这件事理当她照看好。
可转念一想,二姨太同韩正卿都不在前头,那里留着的是谁不言而喻,流萤话说一半便收住了。
她迈开步子,挽着韩正卿的胳膊说道,“还是先送大少爷回去歇着吧,这么早过去也是受罪。”
韩正卿扯起一侧嘴角轻笑一声,将她的小手挽在臂弯里。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