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2戏中人
暗夜灯光照过,裴唯安修长的脖颈傲慢抬起,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
周兮野还没张口回应,裴知予的声音便打断了两人间的不和谐。
“兮野,这是我母亲。妈,这是我大学同学周兮野。”
裴知予简单地做了一番介绍,周兮野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裴唯安也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便往别馆里走去。
别馆中更是别有天地,周兮野来过几次望月山庄,但是每一次见到的房屋设计风格都不同。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有如此财力和人力?打造望月山庄还把这么多权贵邀请过来?
脚步声伴着水声,上了台阶,一股股幽香飘出来。周兮野侧头看去,燃香师正在香炉前弓着腰,神态仔细。雍容华贵的灯光打在他身后的假山流水上,窗旁还有几个鸟笼子,鸟笼下是罗汉床。
前方的门被人推开,三人一路无阻,屋内华春杨和叶利峰早已坐好,看到了来人,两人才站起身。
“裴主席,许久不见,您还是那么有精气神。”
华春杨说完,裴唯安点点头,傲气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要说两位女性上位者,华春杨内敛含蓄,温柔一刀。而裴唯安对自己上位者的气势一点都不掩盖,高傲得如同一头母狮子,在政圈内,这是少见的。
不过周兮野总算是知道了裴知予那一身贵族气质是从哪里来的,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高傲的人共处一室,裴知予倒显得温和许多,像极了跟在母狮子身边的小狮子。
五人落坐,点好餐后,叶利峰看了看两个女人,华春杨资质比他高,坐在主位正常。可裴唯安不过是个妇联主席,实权能有多少?她老子实权大,可也快退休了,今天这饭局上,他的地位能排到第二。
这么一想,他便主动开口对着裴唯安说:“我羡慕裴主席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不像我,一个个儿子都蠢笨如猪,不是炒股票、期货赔钱,就是去玩什么音乐,再不然就是玩女人……”叶利峰长叹一口气,“裴知予很优秀,年纪轻轻,政绩也有,人品样貌上佳,前途不可限量。”
裴唯安喝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
叶利峰摆摆手,故作无奈,“我啊,就只有周兮野这么一个得力部下了,能帮着我分担忧愁。虽说吧,小周这个年纪能做我女儿了,但是我只把她当徒弟看,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裴唯安接受他这一番恭维,“谢谢叶部长,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其实叶柔辛和小周也很配,之前两人是有意……?”
叶利峰摇摇头,笑着说,“这我可不知道,年轻人的事情,你得问年轻人,得让他们自己做主,我管不了那么多的!”
画外音裴唯安听出来了,不过叶利峰说不上是好心还是故意使坏,把这事推到了周兮野那边。
周兮野和裴知予坐在一起,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杯子,直了直背,“我和叶柔辛是很好的朋友,也在一起过,不过因为我们太熟了,所以就解除了情侣关系,变成了朋友……”
裴知予瞥了一眼周兮野,扭头拿起茶水杯喝了一口。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无意,桌下面裴知予的腿碰到了周兮野的腿,她也没敢动,心底里却暗自骂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怎么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肉了呢?
华春杨笑了笑,终于开口说话,“年轻人嘛,没定下来前有些小打小闹很正常,我看小裴就很有诚意,兮野是个实在人,也有能力,我和老叶都放心把事情交她做。”
裴唯安点头,笑着问周兮野,“嗯,小周,我听说你弟弟进去了?因为什么?你父母也因为这个精神受到了打击?”
字字不带刀,却字字见血。
周兮野迎着裴唯安的目光,“裴主席,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况且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没点牺牲不可能,像您都是妇联主席了……”周兮野看向裴知予。
裴知予似乎是有预感一般,看着周兮野红润的嘴一张一合,他的瞳孔放大一下后猛然缩小,“兮野家的情况我清楚,她上大学的时候,我就了解,父母重男轻女,这一次事故也情有可原。”
裴唯安没看裴知予,周兮野无奈一笑,与她对视。
“妈,吃饭吧,菜都凉了……”
裴知予挡住了裴唯安的视线,给裴唯安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
华春杨和叶利峰在一旁看着,听到裴知予的话,拿起筷子,却没动。
裴唯安能是这种息事宁人的主?裴知予夹完菜后,她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我知道你们今天叫我来的意思,裴知予也和我说了。对于结党营私这件事,裴家向来是不参与的,这是裴家的祖训。”
华春杨点头,“裴家书香门第,出了不少名人,作家。一个家族的立身之本就是祖训,无规矩不成方圆。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家也应该顺势而为,随机而变。”
“裴氏既然能屹立百年,那就说明我们固守的东西,是正确的。不结党营私,是我们的立命之本。”
华春杨听到这话,笑看裴知予,“你听到了吗?小裴,你有一番心意,竹篮打水一场空,裴家不能因为你一人坏了规矩,也不能因为你一人把周兮野放入不仁不义之地。”
裴知予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这我都知道,但是我的婚姻与政治无关。只是因为……我和兮野认识,是大学同学,她是我结婚最合适的选择。”
“裴知予,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裴唯安背靠在椅子上,不怒反笑,“你翅膀硬了,逼着我来这鸿门宴,我也没法做你的主,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不要拉上裴家”,她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是我的底线。”
裴知予点头,“妈妈,我明白。”
裴唯安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懂,可她没办法。一心动,万劫起。她不能把裴家的前途都压在高知派,更不能让裴知予胡来。可……她苦笑,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出戏,她就只能帮他唱到这里了。
她站起身来,对着叶利峰和华春杨恭了恭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叶部长和华老师的招待,那……裴知予就放在这儿了,只希望他的选择,不要妨碍到裴家。”
周兮野站起身看着裴唯安离开,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局势不对劲,可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们的婚事……?”叶利峰看这二人,脸上带着笑意,“还是那句话,年轻人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做,我和华老师就不多参与了。”
等他们离开,周兮野看着宛若没事人一样的裴知予吃饭喝茶,不由得觉得慌张。
要和看不起自己的人结婚?裴唯安过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是怕自己欺负她儿子吗?表面上说裴家不会同流合污,实际上表达了对周兮野的不满,对这门亲事,她本人就很反对。
“裴……”
“我们讨论一下结婚的事?”裴知予拿起餐巾在嘴角按了按,与周兮野对视,平静地问她,眼底流光涌动。
“我的要求可能比较高……”周兮野尴尬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没法接受,这婚我是不会结的。”
裴知予温和地笑着,身上所有如锐利变成一汪春水,慵懒高贵地靠在椅背上,带着神明般施舍的语气说:“说来听听。”
第二天,周兮野和裴知予要结婚的消息传遍了北京的政圈,大部分人都还是很惊讶的,就连李青山听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令行止家门口等他的时候,李青山和陈燃小声八卦。
“他俩结婚?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结婚?”
“不是说,裴区长和周主任是大学同学?认识很正常吧……不过,怪就怪在,裴氏一族从不参与党派结交,和周兮野结婚,不就是明摆着要裴家搅入斗争里?”
“那咱就不清楚了……”
李青山看到书记从屋里走出来,急忙掐灭烟,拉开车门。
陈燃也走到驾驶位,坐了进去了。
周兮野和裴知予结婚的事令行止听说了,烦上加烦。魏洛臣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警察局的人都动用起来,她犯的事要处理干净不容易。
“周兮野要结婚?你们觉得这事儿真假?”
令行止突然问,李青山是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些事,话说得委婉,“书记,我看这个事,玄。周主任和裴区长认识那么久都没谈恋爱在一起,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再说,裴家一向不参与这些争斗,有损门风。”
令行止点点头,叹口气,“今天中午,帮我安排和律协的人吃顿饭吧。”
李青山得令,拿出手机就联系人。
魏洛臣在窗户上看着令行止的车离开后,她才握着暖水杯,缓步回到屋内。屋里的保姆们看着她的模样,手足无措。魏洛臣脸色苍白,本来就尖锐的下巴变得更加锋利,眼神中带着几分瑰丽的妖艳。
走了几步,她拿着杯子的手在抖。保姆想要过来扶她,魏洛臣摇摇头,行尸走肉一般上了楼,走到了令行止的卧室。令行止的卧室内很整洁,也有一些温馨的小物件。
她扯开被子,像是溺水一般躺在他的床上,闻着令行止的味道,很有安全感。
魏洛臣没去上班,请了年假,下属编辑们都长叹一口气。魏洛臣的脾气时好时坏,杂志封面拍得越发的好,就是魏洛臣整个人的状态像是燃烧起来的蜡烛。
当然,魏洛臣不知道背后人是如何议论她的,她只觉得背后有人看着她,一闭眼,一双空洞的毫无生机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不是故意的,魏洛臣裹紧被子。
她不是有意要去杀人的。
手指蒙住她的脸,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