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6节
“没错,没同意。”赫连缜唯恐天下不乱地挥拳,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想跟小师妹结道侣,这不得过五关斩六将?
秋作尘垮着脸说道:“小师妹除了我们,也没有亲人了,长兄为父,我们不同意,这亲事便不能成。”
迦南微笑道:“阿弥陀佛,是这个道理。”
秋作尘:“兰瑨,墨弃,你们站在哪一边?”
墨弃抱肩,视线落在姜娰身上,淡淡说道:“阿肆喜欢就好。我没意见。”
若是他还有执念,还便是希望阿肆这一世都平安喜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无论是百年前月璃的牺牲还是百年来阿肆的情伤,他都看在眼里。
这百年来,他在烟雨城早就想通,若是月璃能醒来,阿肆能快乐起来,他愿意永远做她的兄长,做她的二师兄,做她最坚实的后盾,祝福他们。
赫连缜撇嘴:“叛徒。”
兰瑨眉眼温润笑道:“虽说我没有意见,不过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考验必不可少,还有见家长,再按照凡尘界的三媒六聘吧,若是一个环节没做好,那我也不好站在大师兄这边了。”
赫连缜哈哈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道:“六哥,论插刀我只服你。”
“老六说的没毛病。”萧迹幽和蔚衡纷纷点头。
月璃面不改色,清冷说道:“那你们便放马过来吧。”
众人唇枪舌战之际,只见一道灰衣身影御剑飞来,李长喜远远就欢喜喊道:“小娘子,诸位大人,你们何时回的青雾山?”
“刚到不久。”
李长喜兴奋地跳下法器,险些怀疑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自打姜娰等人离开云梦十八洲以后,青雾山便成了此界圣地,李大人回到家乡,又耗费心血地布下了法阵,保护青雾山九峰完好无损,只每十年开启一次,挑选优秀的修士上剑宗感悟,其余时间都是封山的。
今日一早他便隐隐觉得青雾山的结界有些异常,有数道威压弥散开来,他如今成为云梦十八洲修为最强者,自然要硬着头皮来查看一二,结果一来就收到了如此惊喜。
这些人在上界都是仙门的骄子,平日里难得一见,何况是这么多人齐聚下界。
李大人激动地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笑道:“小人不知诸位大人下界,有失远迎,还望小娘子和诸位大人见谅。诸位大人可是来青雾山小住的?我立刻帮诸位大人洒扫一般。”
李长喜有些语无伦次,众人对视一眼,赫连缜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老喜,怎么百年没见,与我们这般生分,我们早就来了,这青雾山的法阵可是你布下的?粗糙的很,来,我带你去修补一二,你这修为怎么还在八境?”
赫连缜拽着李长喜去修补法阵,众人便也进了青雾山九峰。
昔年的剑宗大殿早就修修补补又一年,九峰也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姜娰从第九峰走到第一峰,看着幼年时住过的韶光府,第八峰的果园,第二峰的岩洞,莫名有种回家的感觉。
“若是喜欢,日后每年我都陪你来住一段时间。”月璃从祥云上走下来,见她站在第一峰的峰顶,声音不自觉地柔软。
姜娰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不是被其他师兄拉去开会了吗?”
所谓的开会就是开虐大会。
月璃颇是优雅地拂了拂袖口的灰尘,淡淡说道:“我把他们困在剑宗大殿了,等回去,我便去见你师父。”
“这么急的吗?”姜娰眨眼笑道。
皓月道主扶额,低低笑道:“见过家长,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与你周游诸界。”
“阿肆,你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相守余生?”
姜娰见他言辞是破天荒的认真,还带着一丝的紧张,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俊脸微微失色,笑道:“自然是愿意的。”
月璃掌心皆是冷汗,闻言露齿一个久违的笑容,抱住她,埋首在她幽香的发间,低低说道:“大师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这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后来那小人长大,便住进他的心里。
姜娰伸手抱住他,弯眼轻轻说道:“阿肆最喜欢大师兄了。”
五岁那年,她看到了住在月桂树上的仙人,长大后便嫁给了他,这大约便是世间最美的话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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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众人齐聚在剑宗的广场,李长喜张罗了丰盛的青州府特产,又搬来了自己珍藏百年的美酒,下界的美酒虽然灵气不足,却是出了名的又烈又香,于是人间人精的李大人便带着一群九境圣贤们玩起了凡尘界的玩法行酒令。
比的自然不是作诗,而是道术,于是一晚上青雾山的云雾都被道术之光照耀,五彩斑斓。
十人中,姜娰虽然修为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境界高,道术造诣极深,一晚上几乎没有败绩,李长喜修为低,却深谙玩法,赫连缜是中洲出了名的纨绔,于是一晚上输的最多反而是秋作尘、蔚衡和萧迹幽三人。
秋作尘喝酒喝到吐,最后甘拜下风,跑去吹山风躲避去了。
姜娰想喝那烧刀子酒,结果被月璃尽数没收,最后只得了一酒壶的月桂清酿。
这一夜,众人行酒令、比道术、喝烈酒,醉倒在青雾山的山风里。
姜娰没喝酒,自然没醉,见广场上赫连缜抱着柱子呼呼大睡,月璃和兰瑨在一边静静说话,其他人大多都醉了,唯独二师兄坐在剑宗大殿的山巅,远眺着第二峰的方向。
姜娰未开窍的时候不懂墨弃的感情,开窍之后再懂已经晚了,这些年二师兄陪她住在烟雨城她是知晓的,这些师兄中,唯独二师兄无家无亲人,如今她跟大师兄日后要结为道侣,也算是有了家人,只剩下墨弃一人了。
姜娰内心甚是内疚。
“二师兄,你在看什么?”姜娰见山风鼓鼓地吹起黑衣修士的袖摆,坐过去,笑着问道。
“看第二峰。”墨弃见是她,眼底的冷漠淡去,沙哑说道,“短暂的家。”
“第二峰一直都是师兄的家啊。大师兄与我说,日后每年都陪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嗯,月璃对你很好。”墨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月袍修士,对方的视线淡淡看过来,幽深如墨,“月璃不是多情之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无情,可他为你斩过道根,冰封过黑暗邪神,这些都是我没有做到的。”
墨弃内心已然明白,这世间的情缘大多都是比谁更情深,谁更能豁得出去,月璃为她舍命两次,最终在阿肆心头留下最深的印迹,这便是因果吧。他已经不能靠着自己的悲惨来绑住阿肆了,阿肆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姜娰唇角微微扬起,坐在山巅上,感受着山风吹过脚踝,甜甜说道:“二师兄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无需为阿肆拼命。”
“嗯,知晓了。”墨弃低沉地应着,以前他愤世嫉俗,只想焚天毁地,后来看阿肆和月璃以命博天地,心中的执念和反骨便沉寂下去。
这天地早就重塑,不同了。如今九洲南北交融,互通有无,修行煞气也不再受到歧视,他好似真的可以拥有另外的人生。
两人坐在山巅之上,吹着山风没有说话,像是年少时那样,姜娰从储物手环内取出光华的鹅暖石,拿着笔聚精会神地绘画着连环画,这一次不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的故事,而是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阿肆和九个师兄的故事。
墨弃见她一边画,一边笑,眉眼也柔软了几分。
不远处,兰瑨见月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淡淡说道:“大师兄若是担心,为何放他们二人独处?”
兰瑨暗暗摇头,大师兄这占有欲着实有些强呢,他们这些年中各个都防,尤其是防着墨弃。
“大约这便是感情令人着迷的地方吧。”月璃眸光转深,淡淡开口,“阿肆对墨弃始终心有愧疚,如今他孤家寡人的,我也于心不忍,就让他们再独处最后一晚吧。”
日后便不能够了。
兰瑨失笑,摇头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月璃。”
月璃优雅笑道:“彼此,彼此。”
他和阿肆结道侣,插刀最狠的可是兰瑨,到底是一颗做老父亲的心,心狠着呢。
青雾山醉酒之后,李长喜继续留在了云梦十八洲,木家人举家搬迁到了青州府,木家老爷子当年因吃了姜娰给的仙桃,破入了四境,依旧长寿着,剑宗依旧是云梦十八洲第一宗门,只是那是全新的剑宗,属于姜娰和师兄们的那个时代终究是被写入了古卷内,成为了修仙史。
返回九洲之后,月璃便传讯回月府,与长辈商议着提亲的事情。
除了五师兄兴高采烈地进了菩提界清修,一直不舍得出来,其他师兄则纷纷返回属地,帮姜娰准备嫁妆,势必要将结道大典办的热热闹闹。
姜娰也着实没有想到会这般兴师动众,她以前独自住在行宫内,习惯了诸事低调,原本只想在东篱山简单办个结道仪式,结果提议被众人悉数驳回。
关于如何办结道大典,在哪里办,从哪里送嫁,是广发请帖还是九洲通告,宴请哪些人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众人又吵的不可开交。
月璃索性连夜带着她回东篱山见家长,避开这些可怕的妹控们。
东篱山正是入秋的季节,满山皆是金灿灿的灵果,十里飘香,两人回东篱山时,东篱山主染墨正在戴着草帽,打着赤脚在灵田内掰着灵米。
姜娰内心激动,喊道:“师父,阿肆回来了。”
东篱山主爽朗笑道:“你们回来的正好,这灵米刚好成熟,晚上能吃上新米了,而且还能酿造灵米酒。”
姜娰拉着月璃的手,小跑到灵米田。月璃还是第一次见东篱山主染墨,没成想是这样洒脱不羁的修士,布鞋草帽,棉麻布衣,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力和感染力。
这样清俊亲和的修士,有着上千上万年的修行阅历,身上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却又巧妙的被他的道化解,果然修花草道的都是天地的宠儿。
月璃见他魂魄依旧不全,每年大约要花大半的时间沉睡,不过对方眉眼间全是豁达和肆意,看着阿肆的目光犹如看着小女儿一般。他也不知是染墨指引了阿肆,还是阿肆救回了东篱山主。
不过如今看来,若是染墨能给阿肆长辈的温暖,消弭前世的伤害,那便是极好的。
“晚辈月璃见过山主。”
“道主客气了,你如今晋入半神境,修行还在我之上,我本要尊称一声道主,不过见你和阿肆的关系,我便托大喊你一声月璃了。”
东篱山主慧眼如炬,见小徒弟拉着这样光风霁月的修士回家来,定然是带道侣回来的,只是这道侣的修为有些强。
月璃微笑道:“喊我月璃即可。”
“你们别聊天了,灵米都要掉在地上了。”
三人连忙抢着将成熟的灵米都掰下来,然后堆放到木屋内,做完这些,大家都坐在地板上,愉悦一笑。
“阿肆,你去山上摘些灵果回来。”
姜娰见他们有男人之间的话题要聊,便挎了个篮子,上山去摘灵果了,山上的灵果太多,有些来不及采摘,全都掉在了地上,她捡了一些,又各种品种摘了一些,跟山间的小灵兽玩耍了一会儿,再挖点花花草草,一眨眼天色就暗了下来。
月亮出来,一寸月光如影随形跟在她身边,照亮山路。
她伸手,那月光便跑到了她的掌心,姜娰觉得十分好玩,一路走一路抓月光,从山顶下来就见月璃跟师父正好聊完,从木屋里出来。
“大师兄,这是你的月光?我抓住它了。”姜娰笑吟吟地摊开掌心。
月璃见她挎着一篮子的灵果,玩的小脸都泛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忍不住伸手帮她擦掉额间的细汗,笑道:“是月光精魄,它跟在你身边我便能很快找到你。”
“月光还有小精魄?可爱。”姜娰戳着那一寸月光,之前还觉得只是凉凉的,现在还软软的,像是一团透明的小果子冻。
“嗯,我也是这几日才凝聚出了这一缕精魄。”消耗了他不少的修为和灵力,不过有它跟在阿肆身边,就等于自己有了一个分身跟着阿肆,帮她照亮回家的路,极好,“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
“喜欢。”姜娰捏着那月光小精魄,见它爬到自己的头顶上,顿时弯眼笑道,“这小东西还挺活泼可爱的。”
“月光精魄是皓月之道的精华,一人一生中只可凝聚出一个月光精魄,相当于修道者的心。”东篱山主笑着走出来。
小徒弟找的这个道侣就连他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修为强、品性高洁、家世也好、脾气也十分的温和,若是说有缺点的话,那大概就是长的太过俊俏。
一番交谈之后,东篱山主甚至满意。
这般珍贵?姜娰心生欢喜,大师兄竟然给她自己的道心。
姜娰连忙将小精魄捉住,掐了道术将它系在自己的手腕上,随身携带。
晚上,东篱山主心情极好,取了东篱山的特产做了一桌子的美食,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是沉睡,如今小徒弟也不再黯然神伤,带着心上人回东篱山,一高兴就多喝了几坛酒,然后魂魄之力消耗过多又陷入了沉睡中。
沉睡前还兴奋地说着他只睡三个月,睡醒就参加姜娰和月璃的结道大典。
姜娰见状十分无奈,小心翼翼地将还魂草精粹收好。
师父如今全靠魂魄之力以苦竹幻化出身体,本质上算是苦竹之身,这般存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倒更像是灵身。只是这样她也十分的心满意足了。
死去的人重返人间是何其逆天,若是以魂修入灵修之道,则是另一片天空。
“大师兄,你说,师父会不会很孤单,他的时代已经湮灭了,要不我们帮他找个道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