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节
幽鸩颔首:“嘉赐……”
这一声低唤莫名让常嘉赐听得一怔。
“嘉赐,”幽鸩凑到了常嘉赐的耳边,低低道,“你别骗我,你说谎,我都知道。”
接着,幽鸩又转头对身边的魔修手下道:“半盏茶已到,你去九凝宫将……”
他话还未完,常嘉赐便五爪成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幽鸩的小腹狠狠抓去,那力气几乎想要刺破他的血肉直接将丹田挖出来一般,常嘉赐自有他的底线,任何人触碰了,他都不会放过!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腕却被人牢牢抓握,幽鸩不慌不忙地看过来,面具内的双眼带出了一丝灰暗。
“你可真是顽劣,罢了……我不听了,我自己找,那人也不用带过来了,直接在那里把她解决了吧。”
一听这话,常嘉赐心头大惊,猛然爆出声嘶吼后,一片红光在他的周身亮起。常嘉赐一脚狠狠蹬踏在地,将地上的几柄长剑全都震得飞起,几声闷哼传来,远处的魔修,还有秋暮望和沈苑休身边的人都被那些长剑同时刺穿了胸口,软软倒了下去!
干掉了这些人,常嘉赐又将矛头对准眼前的幽鸩,他忽然张开手一把牢牢抱住了身前的男子,紧跟着金红的炫光便燃成了一团烈火,一瞬就将常嘉赐和幽鸩都包围了起来。
常嘉赐想活活烧死幽鸩?他说得要同归于尽可不是假话!
幽鸩像是没料到常嘉赐这样恣意暴戾,他愣了一下后,再顾不得之前自己说过不会伤他的话,手中聚起一团黑雾就像常嘉赐拍去!
常嘉赐背后吃了一掌,吐出了一口鲜血,却仍是不放手,反而对那毒鸟露出了挑衅的笑容,细白的容颜被火光映出一种残狞的艳色。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幽鸩的语气没了方才的悠然,显然气急:“你烧不死我,你只会烧死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我们可以试试。”说罢,常嘉赐催动体内回复的四成内力,让火起得更旺了。
幽鸩见此,自然又要下掌,而这一回,他的手里半点没有留情,那落下的掌风都刮得常嘉赐的鬓发飞了起来,只觉右耳一片嗡鸣。
若是被打到,这些时日的伤怕是又白养了吧,没想到这毒鸟的修为真的那么厉害,常嘉赐在心里骂娘,但是环抱的劲道却半点不收。
眼见着那手心即将印到常嘉赐的背后,让他伤上加伤,忽然一股巨力凭空向幽鸩袭去,不仅逼得他敛回了气息,也逼得他身前的常嘉赐失了维持周身炙火的气力,猛然向后跌去,然后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一靠上那坚实的胸膛,常嘉赐就觉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彻底笼罩,也让他本欲崩腾至喉咙口的激荡愤怒神奇的回落了些许。
常嘉赐抬眼看向迟迟而来的东青鹤,第一次这样说道:“杀……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东青鹤没有应声,只是心疼的紧了紧揽在常嘉赐后腰的臂膀,在两旁的人都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东青鹤突然闪至了幽鸩面前,抬起另一只聚起金光的手,狠狠向幽鸩拍去!
幽鸩这回可不似之前对付常嘉赐那般轻忽了,他只觉一股威压向自己逼来,自然也凝起全副气力,伸手怼了回去!
一时间,双掌相击,炸起的波澜震得整个青鹤门都天摇地动!
第八十二章
自己布下的阵被东青鹤所破, 幽鸩自然当下便知晓了, 但是他以为那些梼杌和九婴至少还能拖延一段时间,结果看见紧随东青鹤而来的破戈和慕容骄阳, 幽鸩就知道, 那些东西怕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全被清扫了个干净, 自己千算万算,到底低估了东青鹤的本事。
两人对掌一瞬, 各自对开半步, 因为顾念着怀里的常嘉赐,东青鹤并没有使出全力, 但这一下若是遇到一般的修士已足够震碎其一身丹骨了, 谁知那头的幽鸩不过轻轻退了一步, 面具下望过来的目光幽暗中透出一种深重的凌厉。
幽鸩设下重重圈套,就是想来一举拿下以青鹤门为首的不少大派的,如今只差临门一脚,让这些破费功夫的魔修如何愿意轻易放弃, 且自己人多势众, 那头不过完好两三个, 哪怕外头皆传那个东青鹤怎般修为无边,但他们车轮战也能活活拖死他,魔修于是个个绷紧精神,蓄势待发。
而另一边的破戈和慕容骄阳更不会将对方看在眼里,这人都冲到自家老巢来了,放倒了那么多同门, 满地死伤,未免也欺人太甚,自己要不将他们都全收拾了去这口气绝对咽不下,所以两人也是摩拳擦掌,气息都涌至了周身,只等下一刻上前把这些杂碎都杀个片甲不留。
眼瞧着两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正中领头的一黑一白两位却忽然同时抬起手阻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人。
见到东青鹤这个动作,幽鸩放下手,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眯,似乎笑了下,接着在那么多道视线的瞩目中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不甘地看了眼东青鹤怀里的常嘉赐,手指极速成诀,一道黑雾闪过,人便消散在了原地。
其他魔修一见如此,倒也不恋战,随着幽鸩立时如法炮制,全都跟着而去了。
“门主……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慕容骄阳很是纳罕。
东青鹤看着怀里死死瞪着那空地依然气得浑身发抖,却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常嘉赐,再环视周围,点了点头。
一旁的破戈已是注意到了远处的阵法,还有其内的沈苑休,他眼露意外道:“门内受伤的人太多,他派必定也有不少伤亡,现在不是同他们纠缠的时候,救人要紧。”
慕容骄阳虽然愤怒,但也心知此刻的确不能感情用事,于是急忙随着破戈一道要把阵中的沈苑休拉出来。
沈苑休面色已是泛紫,原本昏沉在那里没了动静,但是察觉有人近身,他竟然又醒了过来,对着来人拼命摇头,口中艰难道:“不行……不行,你们都不是魔修,没找到破阵的法子前……不能动我……不能……暮望会死的……”
东青鹤也来到近前,瞥了眼一边地上的青琅,眸色一沉,又细查了一番那阵后,轻道:“我来吧。”
他伸手将怀里的常嘉赐交给了一旁呆愣的鱼邈,让所有人都退开几丈后,然后才抬袖将沈苑休拽了出来,由破戈稳稳的接住了。
阵眼一空,果然盘桓在门内各处的黑雾又隐隐冒头,眼见连破戈和慕容骄阳都要受到波及,东青鹤周身金光猛然漾起,他俯下身单膝跪下,一手撑地,开始将源源不绝的内力灌入这阵中。
远处的沈苑休看得十分着急,但是却无力阻止,这墨鸦阵就是用来吸食灵修修为的,门主如此法子于它应该无用啊。
谁知,东青鹤在施行了须臾后,就见那阵内的图腾开始扭曲模糊,地面也不时的凹凸起伏,继而一声轰隆巨响传来,那个破阵竟然炸开了!
待灰烟散尽,就见东青鹤完好无损的浮在半空,地上只剩一片足有十来丈宽的大坑。
墨鸦阵破了?!
几个小厮和鱼邈他们见此都大松口气,但是破戈和慕容骄阳他们却很是惊异,最后还是沈苑休见到走近的东青鹤,忍不住狐疑道:“门、门主……身上……为何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方才因缘际会得到的,现下正好都还了他们。”东青鹤边说边重新将常嘉赐接过,又听青越青仪说得了解药,便让他们先拿去日部救了金长老,然后让他再想法子制出来分给门内人。
说完就把伤了的人都一道带去日部治伤,结果脚步才一动就被常嘉赐狠狠拽住了衣领。
“别派……别派的人……伤得如何?”
东青鹤抱着人,脚步不停:“我还不知,待我将这儿……”
“不,你现在……现在就告诉我……我要知道……要知道……”常嘉赐不依不饶,斑驳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晶亮。
东青鹤望之,叹了口气,对一边架着秋暮望的破戈道:“那劳烦破戈长老出去到别派看看吧,若哪里有需要帮衬的,再回来告诉我。”
破戈颔首。
秋暮望和未穷伤得最重,东青鹤先去救治他们,吃了解药醒来的金长老也急忙赶来,诊治后说亏得沈苑休来的这一下,不然任那墨鸦继续弥漫四处,后果不堪设想。秋长老虽然伤了元气,但骨血脏腑损耗不算太重,只要稍加修养日后还是能慢慢康复的。
至于未穷,人其实没死,还剩了一口气。只是李汤那一剑刺中了他的心脉,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不易,日后还能不能恢复,其实要看造化……
说白了,未穷长老的这一身修为如无意外,其实算是废了。
看着同门的两位好友皆落到如此下场,慕容骄阳气得攥在手里的水杯都捏成了齑粉。
“门主,你可看到了?”
东青鹤点头。
慕容骄阳道:“秋长老胸口那三道圆弧形的伤口,和之前那些被莫名害死的他派高手留下的伤处一模一样。”
那是在万音、福照影死之前久远就发生的,死得全是大派里的一些先辈长老,一身修为都被吸了个干净,这事儿一度曾搞得修真界人心惶惶,但是人们除了知晓杀人者乃是魔修外,既寻不到人,又寻不到凶器,为此慕容骄阳还去了法器大会上探查过,也是一无所获,没想到那人其实一直就在偃门。
“看来那幽鸩从很早就开始谋划这些了。”
他那时就吸了那么多高手的修为,这回又吸了那么多,无论他要做什么,都野心不小。虽然今日未有报仇,不过偃门这般嚣张,他们同青鹤门的怨算是结定了!
“都说偃门外有瘴气内有迷阵,道途变幻莫测十分诡谲。”东青鹤说。
慕容骄阳会意点头:“我之前已着人在查,就算它里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道,我也会将其摸清,然后铲平!”
待到那时,无论是偃门还是幽鸩,他们都不会放过!
……
接着轮到沈苑休,其实在未入阵前他就已经伤得很重了,这一番苦痛自然于他更是雪上加霜,金雪里搭着他的脉,眉头皱得比刚才查探未穷时还要深。
“沈修士,你这是……”金长老叹气。
沈苑休径自将手收回了被褥里,拉开一张有些虚弱的笑容道:“不用劳烦长老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说着又看向一边的东青鹤。
“师……门主,你也不用为我费心,该如何处置,依旧那样办吧……”
东青鹤沉声道:“苑休,你救了大家,之前的事等你伤好后,我们再说。”说着硬是让日部的小厮留下来照顾他。
东青鹤在外头转了一大圈最后才回了片石居,推开内室的门就见才好了几天的人又被裹了个从头到脚,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看着十分无助。
东青鹤走过去,软声道:“不要担心,金长老说了,这回你身上的烧伤不似之前,只要涂些药过两天就会好的。”
常嘉赐转过头,一把拉住了东青鹤的手:“破戈回来了吗?”
东青鹤对上常嘉赐的眼睛,脑海中忽然掠过了一张又一张或模糊或清晰的脸,他闭了闭眼,淡淡道:“该是回来了。”
“那、那……”
“别着急,我让青仪去叫了,他一会儿就来。”东青鹤坐在床边,让常嘉赐靠在胸口。
常嘉赐难得没有挣扎,只是没靠几时,一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常嘉赐又跳了起来,看着破戈走进来。
不等东青鹤问,常嘉赐就道:“他们如何了?”
破戈有些意外于他的着急,但还是回:“止契山和游天教众伤得最多,禄山阁有阁内的阴阳结界庇护,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无泱真人也回去了,情况多有好转……”
“那九凝宫呢?”常嘉赐忍不住又问。
破戈看了眼东青鹤。
东青鹤问:“几位长老都还好吗?”
破戈道:“大多还好。”
“什么叫大多?哪些好又那些不好?!”常嘉赐眼睛里都窜出了火苗。
东青鹤叹了口气,索性直接了当道:“妘姒长老呢?”
破戈顿了一下:“她……不是太好。”
“她怎么了?!”常嘉赐惊然。
“她的修为被‘墨鸦’所制,却又强行催动抵御偃门的内奸。”便是同秋暮望一样的道理,伤了魂元之气,很难修补。
见这话一出常嘉赐的眼神更添焦急,破戈忙道:“不过我们已经让她们都服下了解药,且还带了金长老的丹药过去,她的伤势暂且已经稳定。”
暂且……只是暂且……
常嘉赐没有说话,东青鹤对破戈点点头后,想让对方离开了,回头刚要来安抚床上的人,却见那伤患掀了被子就要往下跑,自然被眼明手快的东青鹤一把拦住了。
“嘉赐。”
“你放手,你放手……”
“嘉赐……你别着急,破戈长老说了,妘姒长老的伤已是受到了诊治。”
“你放手,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常嘉赐扯着嗓子竟然不管不顾的尖叫了起来,哪里有平日里那个狡黠多思的机灵样儿,就像个瞎胡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