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灶火
巷子里很安静,苏卫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然后有些惧怕的看着姑娘道:“你到底什么人?”
姑娘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一脸无辜相,她将手里头最后一个糖葫芦咬进嘴里,然后把泛着亮光的铁环递还苏卫。苏卫心翼翼接过,发现上面不再炙热。同时,亮光也慢慢消失。
他有种预感,这铁环不是凡物。
至于那条龙,他依旧认为是方穹弄出来折磨他的手段。
“我们走。”苏卫犹豫了下,将姑娘重新抱在怀里,顺着土巷朝前走去。随着方穹被打飞,对方布下的结界以及用道法垒起的土墙俱已消失。
没多时,苏卫走出巷口,来到河河畔。
河边有不少人家,烛光从窗户透出,让从黑暗中走出的苏卫安心不少。
他抱着姑娘,循着河畔朝前走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半身赤裸,而且身上血迹斑斑,如此回去,势必吓到邻家那位阿婆。想了想,他找了个浣洗的埠头,将姑娘放在青条石砌成的台阶上,鞠了几把河水将对方脸上的血渍吸取,然后自己脱了鞋袜跟裤子,穿着亵裤下了河。
夜晚的河水有些凉意,但苏卫置身其中,无比舒适。他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后,注意力便放到了重新套回手腕的的铁环上。此刻,这铁环早已失去光芒,浑身漆黑。唯一的变化是,之前的铁锈消失了。
当然,现在的苏卫可以随时将铁环取下。
他想起刚刚姑娘用铁环将方穹击飞的瞬间,不禁抬头看向对方,然后傻眼了。
原本坐在青条石台阶上的姑娘已经脱了鞋袜,光着个脚丫朝水中走来。苏卫登时大急,赶紧朝着丫头挥手:“不许下水,给我站住。”
谁料他用力过大,脚下一滑,朝后倒去。苏卫赶紧稳住身子,只是为时已晚,他的脚踩空了。
然后他想起父亲过的一句话。
这虽是条河,但水很深,你不善泳,还是少下去嬉戏。
苏卫沉到水里时,岸上的姑娘已经停住了脚,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水下一片漆黑。
苏卫内心恐惧不已,他儿时坠过水,是父亲将他捞了上来。此后,苏卫很少下水。
但今,他大意了。
这真是,大风大浪过来了,阴沟里翻了船。
慌乱的苏卫连喝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沉入了河底,但却未发现胸闷。
同样,他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呼吸。
没多时,他回过神来,一蹬脚,整个身子便快速上浮。很快,他游出了水面。
岸上,姑娘见苏卫出现了,竟是咧嘴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笑。
一时间,苏卫心里的怒气消失了。
他正准备上岸,忽然发现只一尺多长的草鱼游过,他当即伸手抓去。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按理,人很难在水里抓到滑溜溜的鱼。
但苏卫一伸手,便勾住了草鱼的鱼鳃。
见此,苏卫赶紧爬上岸,折了根树枝将草鱼穿好。之后,他穿上鞋袜跟裤子。那姑娘也坐在台阶上慢慢的穿好鞋袜。
“以后可不许乱下水。”苏卫一手抱着姑娘,一手提着草鱼:“回家给你做鱼吃,好不好。”
姑娘乖巧的点点头,然后靠在苏卫怀里安静的看着那条不停挣扎的草鱼。
不多时,苏卫从一处拱桥过了河,然后进了条巷子。
巷子边上,生着一颗很大的枫树,据已有数百年。
因此,这巷子叫做枫树巷。
苏卫的家就在枫树巷右排第七户。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因此被人唤做二郎,只是长兄早夭。苏卫母亲前年病逝之后,父亲便沉迷赌场,去年冬日被人发现冻死在河边。如今,家中只有他一人。
好在,邻家的阿婆素来把他当亲孙子待着,这让苏卫不至于孤家寡人。
此时已近戌时,巷中各户人家都亮疗,只是灯光甚是微弱。
经济拮据的他们可买不起上好的油蜡。
“是二郎回来了吗?”
一个提着灯的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佝偻着腰站在院门前喊道。
“阿婆,是我。”苏卫抱着姑娘快步走过去。他曾听娘,阿婆姓木,多年前带着独子来的盘禹城。只是后来,独子病死,阿婆便成了孤寡老人。也是那时起,苏母开始照顾对方,而木婆婆也将苏卫一家当做至亲。
木婆婆见苏卫光着上半身,头发亦是湿漉漉的,怀里还抱着个姑娘,一时间不知该问哪句话,缓了一会,才道:“是不是下河救人了。”
苏卫只得实话实,末了,道:“等有人愿意收养这孩子,就不需要我照顾了。”至于上身衣物如何没了,则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苏宅跟木婆婆房子连在一起,虽然都围着院,但中间隔着的土墙甚矮,只有半人高,苏卫很的时候便能翻身而过。
他将手里的草鱼递给木婆婆:“阿婆,我回去换身衣服,一会过来帮你做晚饭。”木婆婆接过鱼,看了看苏卫怀里的姑娘,慈爱道:“这女娃真乖。”
苏卫带着姑娘进了屋,燃亮蜡烛,找了件上衣穿好。他见姑娘衣服脏兮兮的,想了想,在屋里翻箱倒柜一通,总算找到了儿时的衣物,然后给对方换上。
之后,他又将姑娘的头发扎了下,很流行的离越冲鬏。
抱着姑娘跨过土墙,便到了木婆婆的院里。灶房中,年迈的阿婆正在忙碌着。其实,今晚若没有苏卫抓的草鱼,婆孙俩也就吃点很便夷菜叶子。
苏卫走到灶下,帮着添火,姑娘紧挨着苏卫坐着,看着灶里的火焰发呆。
不久后,灶房内传来一阵阵鱼香味。
……
皇城。
宣正殿。
离王玄狩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殿内一片狼藉。
离越国师站在灯柱之下,暗自叹了口气。
当九爪赤龙魂以潜龙在渊的神通逃离皇城大阵后,一切都晚了。国师虽然精通附土之法,只是再快,也没有那赤龙魂快。至于龙首之前所观的西北位,范围太广了,如何去寻?而且以国师的猜测,九爪赤龙魂之所以遁去,完全有可能是有人用精血诱之。如此,那饶修为境界必定奇高。
要知离王可是凝元巅峰。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九爪赤龙魂觉察到了某个上品法器的存在,欲龙游于上,夺其为躯。
可手握上品法器的人,是三岁儿吗?
惹不起。
绝对惹不起。
国师心知这个暗亏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而且,还不能声张。若此事被朱雀盟所晓,这离越可就大难临头了。
“君上,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还请释然。”国师思索一番后开口道:“何况以龙魂入体,修三昧火决,不过是古籍记载,至于法能成否,亦是五五之数。而且,若是败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国师素来话少,道完此言,便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玄狩缓缓起身,淡淡道:“罢了,终是命数使然。”
国师见离王想通,松了口气,修行之人,最忌魔魇,若玄狩对龙魂之事耿耿于怀,必定影响道心,耽误后面的修炼。
“君上请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
国师言罢,朝殿外走去。
将出殿门时,玄狩忽然开口:“蒙涉,终有一,我与你会成为杨索同陈须陀一般的人物。”
蒙涉闻言浑身一震,回身折腰道:“涉,愿效死力。”
……
国师走出殿外,抬首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离王的意思,可有那一吗?
这时,守卫在宣正殿周围的一名御林军队长跑过来,朝蒙涉行了一礼:“国师,西柳营许继将军在宫外候了好一会,有大事禀报君上。”
之前,玄狩与蒙涉在宣正殿内剥夺龙魂时,下过重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君上累了,在休息,你把人带到虚元宫去,我来处理。”蒙涉估计离王没心思处理政务,当即回道。
虚元宫在皇城西侧,是玄狩赐给蒙涉的修行处。
那御林军队长对蒙涉的吩咐不疑有他,当即传令去了。要知国师可是君上的心腹,在离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不多时,西柳营将许继见到了蒙涉。
同时,他带了个人来。
那人躺在担架上,还剩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