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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9节

    不成,看来今晚不能只顾着打马毬了,今晚各处都热闹,谁知道会不会冒出第二个武元洛,怎么着也得见滕玉意一面,至少在她面前实施一回那三条。

    想到这他脚步顿住了:“嘶,头好疼啊,今晚怕是打不了马毬了。”

    ***

    含耀宫的汤池专供大臣女眷沐浴之用,汤池长大数百尺,逶迤贯穿整座宫殿,泉水潺潺,药香伴着热气氤氲蒸腾,滕玉意和杜庭兰到得早,殿中只有她二人,这下子正中滕玉意的下怀,姐妹俩依照原计划做好部署,李淮固等一众小娘子就来了,没多久丹林殿的宴会似是散了,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夫人来沐浴,这下含耀宫彻底热闹起来。

    过片刻,滕玉意暗中四下里一顾,发现汤池里不知何时少了几个人,她心中一动,忙对表姐说:“阿姐,我得去捉贼了。”

    周围人多眼杂,幸而提前做了准备,主仆俩费尽周折换了衣裳,春绒扮作滕玉意留在含耀宫的轩阁里,滕玉意换了春绒的衣裳遮遮掩掩出来。

    沿路碰到不少人,好在滕玉意脸上贴了一幅浑然天成的面具,路过的人只当她是某位仕女的婢子,无人多看她一眼。

    孰料迎面走来一个熟人,这人长得太招眼,哪怕园中光线不如殿中光亮,也一眼就能瞧见。

    蔺承佑似乎在找人,目光径自在园中搜索,与滕玉意擦身而过时,连正眼也没瞧她一眼。

    滕玉意松了口气,她与蔺承佑好歹也算熟人了,连他都认不出她,别人就更别想认出来了。

    哪知她走到翔鸾阁附近,后头冷不丁传来脚步声,有人道:“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滕玉意先是一惊,随即松了口气,是蔺承佑。

    这人眼力未免也太好了,她震惊地回头看着他:“我易容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我?”

    蔺承佑凝神听了听,确定左右无人,这才将滕玉意拽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心道,脸是一时半会没认出来,靠你身上的香味认出来的。

    他歪头打量滕玉意:“这面具能扯下来么?瞧着不大顺眼。”

    “不能。”滕玉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颊边。

    蔺承佑眼波微动,脑子里浮现一句话:迁就她。

    就算滕玉意做再奇怪的事,他也得依着她不是。

    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行,愿意戴就戴吧。”

    滕玉意心里“咦”了一声,蔺承佑怎么怪怪的,这也不像他以往的作风,她狐疑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说话,蔺承佑忽然作势闻了闻:“百花残?不对,百花残的解药。”

    两人这一近身,那股淡淡的药味就从滕玉意气息里蹿出来了,这药气连她的玫瑰香气都压不住,直冲他的鼻端。

    滕玉意耳边一炸,愕然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蔺承佑,这人鼻子什么做的,五感未免也太灵敏了。

    蔺承佑也在诧异打量滕玉意,百花残可是害人的把戏,滕玉意弄这个干什么。

    “滕玉意,你弄百花残是想害——”

    话未出口,脑海里冒出烂熟于心的另一句话:要对她格外有耐心。

    嗨,差点在她面前又没耐心了,没弄明白缘故就说她“害人”,滕玉意能不恼吗?

    蔺承佑只好又把后头的话吞回去,笑着颔首道:“说吧,想捉弄谁?我来帮你。”

    第92章

    滕玉意错愕地揉揉耳朵,本以为蔺承佑要像审犯人似地诘问她,谁知他居然来这么一句。

    他喝酒了?看样子醉得还不轻。

    凝神闻了闻,蔺承佑身上是有酒香,然而很淡,应该只是席间喝了几杯,离醉酒还远着呢。

    这就怪了。

    哦是了,兴许是怀疑她做坏事,故意拿这些话给她下套。

    记得那回在彩凤楼,他就是这么对付她的。别忘了他常年在大理寺办案,早就形成一套捉犯人的思维了,这事要是不当面说清楚,怕是没办法糊弄过去。

    不行,今晚她可是来捉贼的,凭什么被蔺承佑当成贼来看待。

    “谁说我要捉弄人?”滕玉意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不对不对,先不说这个,百花残无嗅无味,世子能闻出这味道?”

    蔺承佑心道,不是捉弄人?那就是有人欺负她了,也对,滕玉意虽说脾气大点,心肠却一点也不坏。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说,“百花残本身是没味道,可它的解药就不同了,用的都是些刺鼻的食料,揉杂出来的味道独一无二,吃了这药之后,哪怕沐浴焚香也掩不住那气息,我也曾办过几桩用百花残害人的案子,怎会闻不出来。下回你要用这些东西,先问问我好了。”

    下回?他这是要指点她?滕玉意原本只是觉得蔺承佑不对劲,这下更是满腹疑团。

    蔺承佑顺势从怀里取出他常带在身上的清心丸:“把这个吃了,这药丸气息清凉,多多少少能压压你身上这气味。”

    滕玉意错愕地望了望药瓶,又抬头看看面前的这个人。

    和颜悦色的蔺承佑,通情达理的蔺承佑,主动帮她销赃的蔺承佑。

    这不对,这绝不是蔺承佑。

    她下意识瞟了瞟腕子上的玄音铃,没响,探探袖内,小涯也没反应,猜错了,面前这个居然真是蔺承佑本尊。

    她思绪有点混乱,他是不是病了?就算想套她的话也用不着这样。换作从前,他要是想查她,从来都是单刀直入,等等,那副紫玉鞍他似乎极喜欢,今日进山途中还见他将其配在马上,是了,收礼的人总归面子薄,刚收下这样一份厚礼,回头就揭她的短,或许蔺承佑自己也觉得不够地道。

    欸,这样一想才觉得通了。

    滕玉意松了口气,将信将疑接过药丸:“世子真要帮忙?”

    当然,难道他的态度和口吻还不够真诚?

    他再次发问:“说吧,招惹你的那人是谁。”

    滕玉意仔细端详蔺承佑,蔺承佑笑归笑,但着实不像要耍弄人的样子,他的眼神甚至还相当真诚,她勉强压下胸口那团疑惑,踮脚朝他身后望了望:“好吧,世子你自己说要帮我的,跟我来,那贼此刻估计就在翔鸾阁里。”

    ***

    依照滕玉意的原计划,进入翔鸾阁之后,她得先找个隐蔽角落藏起来,位置她都提前选好了,就在东廊对面的那株梅林里,藏好之后就静候那人出现,

    蔺承佑的法子就更简单了,到了翔鸾阁门口,直接把守门宫人叫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问宫人方才有没有人回来过。

    宫人一头雾水,看看蔺承佑,又看看他身后的面生婢女,连声说没有。

    蔺承佑跟滕玉意互望一眼,翔鸾阁后墙有大量护卫把守,纵算那人有身手也不敢胡乱翻墙,看样子那人还没来。

    “别让人知道我们进来了,胆敢泄露半点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绝不敢。”宫人们吓得指天发誓。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了翔鸾阁。

    滕玉意在后头望着蔺承佑高挑的背影,先不论蔺承佑今晚到底哪儿不正常,有他帮忙倒是比她独自操持要省事不少。

    到了东廊后头的梅林中,蔺承佑仰头看了看,挑中一株最高大的梅树,取出符箓,刺破指血,自顾自在树下画着什么。

    滕玉意弯腰在边上看,蔺承佑这是在摆结界,早在彩凤楼的时候,蔺承佑就用这法子猫在树上过,这样即便树上的人有什么动静,也传不到底下人耳朵里。

    不多久,蔺承佑拍拍手直起身,向上指了指树顶,低声对滕玉意说:“练了这些日子的轻功,这树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了吧。”

    滕玉意仰头估量着最大的那根枝桠离地面的高度:“差不多。”

    “那我先上去了?我到上面接你。”

    “哎。”滕玉意点点头。

    眼前人影一闪,蔺承佑翩翩然纵上了树梢,滕玉意不甘示弱,暗暗蓄满内力,先是往后退了一段路,接着如同小牛犊一般,对着那棵树埋头就冲过去,两脚接连踏上树干,轻身往上一纵,眼看要搭上瞄准的那根枝桠了,不料手一滑,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蔺承佑虽说在树上猫着,却一眼不错地看着底下的滕玉意,见状急忙飞出银链拴住滕玉意的腰肢,将她如木桶一般缓缓吊了上去。

    滕玉意有些讪讪的,在半空中不好动弹,只好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平时这种高度的树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刚才是手滑了。”

    蔺承佑一边把她慢悠悠提上来,一边回想她那套破绽不少的动作。

    他还能说什么,要对她有耐心不是。

    夸。

    “是。”他赞不绝口,“你姿势轻灵,在内力运用上也很有悟性,才练了十来日,已经小有所成,可见你天资很不错。”

    滕玉意先还挺高兴,听到后头又觉得不对味了,暗暗瞅他一眼,唉,多聪明的一个人,竟像是吃错药了,可惜眼下抓贼要紧,回头再弄明白蔺承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蔺承佑将滕玉意稳稳当当放在枝桠上:“坐稳了。”

    滕玉意抱着粗壮的树干调整位置,蔺承佑跃到另一边的枝桠坐下来,两人中间只隔着树干。

    等了一会,四周连个人影都无,蔺承佑转脸看了看滕玉意,大晚上的,他居然跑到树上跟她猫着。

    “耐心”和“迁就”都实施两轮了,滕玉意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看来得搬出“在意”了。

    滕玉意一瞬不瞬看着东廊的厢房,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蔺承佑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别告诉我这贼想偷你东西?”

    树上的说话声是传不到底下的,滕玉意默了默,她可以不信任别人,却不能不信任蔺承佑。

    他要是想害她,前几回邪魔来害她时只需袖手旁观就行了。

    今晚这一幕既然被他撞见了,或许她可以托他查查府里当晚都有哪些人不对劲。

    这样想着一低头,主动把藏在袖中的那截断丝绦递给蔺承佑:“世子过生辰那晚,席上有人暗中割断了我裙带上的丝绦。”

    她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蔺承佑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举起手里的那根丝绦,借着远处的光亮仔仔细细看,这种丝绦细软归细软,却是坚固异常,若是用来垂银制香囊、扇坠之类的小物,再重也不必担心曳断。

    滕玉意说得没错,这丝绦是被人故意割断的。

    有人想害她。

    他胸口猛跳了几下,难怪她身上总带着毒药和刁钻暗器,是因为察觉到危险了?可恨那时候他不知内情,只当她心性歪斜。

    他眼波颤了颤,抬眸看向滕玉意,语气很认真:“那人害你几回了?”

    滕玉意谨慎地说:“除了梦里见过的黑氅人,这人应是第一次出手对付我。”

    蔺承佑沉着脸想,先不说黑氅人到底是巧合还是一种预兆,偷香囊那人真的只出手过这一次么

    滕玉意来长安本就没多久,这一两个月又是到彩凤楼避难又是到大隐寺躲灾的,那样的场所自然无从下手,即便不在躲灾,她身边也少不了端福相护。

    那晚女眷席上端福不在她身边,那人就趁机下手,可见早就伺机而动了。

    “行宫不比别处,一旦败露行迹,会连累家族在帝后面前丢尽颜面,这人此前能忍耐这么久,说明性情还算谨慎,依我看,她今晚未必会出现。”蔺承佑看向不远处的东廊,眉梢像染了一层寒霜。

    滕玉意张望一番,看样子是这样,再过一会,陆陆续续该有女眷回来了。她有点不甘心:“害我白准备了一包百花残。过几日香象书院开学,书院里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同窗们住在一处,下手的机会就多了,我猜她还会忍不住出手的。”

    蔺承佑把那根丝绦纳入自己怀里:“不急,这事交给我办。”

    滕玉意刚把视线调回东廊,闻言似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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