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九章 进击的大军
江州城北是一片广袤的草地，一眼便能望见由北而下的河滩，四万五千大军分列于城池脚下，甚是壮观。
袁尚领着刘备等人立于城上，袁字大旗迎风招展，像是在朝天上排成行的飞雁招手。
最左方，南蛮军的五千藤甲兵排列整齐，目前由南蛮公主花鬘率领，这次北伐必须带上她，也算得上是人质一枚，确保背后不会受到南蛮袭击。
紧挨着，便是黄忠所率的连弩部队，这些人近一半已经配上了孔明设计的十发弩，威力不同寻常。
和以往不同的是，中央突击队看不到张飞的声音，而是由赵云所率少量骑兵加大量的川枪兵，最近拼命训练，整体素质精进不少。
赵云的右边，魏延稳坐于马上，他身后大多都是荆州刀兵，个个身强力壮勇武无敌。
孟达领着自己的原部队立于风中，像一棵棵不倒松，他们比以前更加坚定，为了明主而战，士气十足。
相比之下，张飞没有什么精神，像是跟人打了一架斗输了，论打架，他自然可以吊锤刘备，可是论口才，只需对方几句话，燕人张飞便立马怂了，为此他让出了先锋的位置。
刘备得意的看着下面的部队，这般布置，赵云显然是要吃亏的，自己的义弟相当于断后角色，可保绝对安全，这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安排。
刘备的心思，早就被庞统看穿，不过这次不一样，胜负在此一役，让张飞打头炮他还不一定会放心。
“终于要见到大阵仗了！”刘三刀甩了甩自己头上狂野的长发，架在肩上的巨大铁刀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在他身旁，史阿，吕凤儿，铁锤并排而立。
“我说三刀，你应该下去当将军才对，指挥将士们横冲直撞，就像当初在山上当土匪一样！”吕凤儿揪起嘴巴像是在激他。
“那有什么好，保护主公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他心里何曾不想，可是袁尚没有安排职务，再说初来乍到没立什么军功，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提。
“马上要出发了，你们还斗嘴，记得检查自己的装备，刘兄，你的刀磨过了吗？”史阿轻推了刘三刀一下，这家伙老是调戏自己的未婚妻，他真想抽空揍他一顿。
“放心吧！我的大刀正饥渴难耐，随时准备出发！”刘三刀嘿嘿笑起来，其实他倒愿意呆在荆南，相比之下，更喜欢看成熟一点的女人。
三人会心地笑了笑，一旁的铁锤却面无表情，他在回味早上那顿丰盛的早餐，想着中午在路上吃什么。
“主公，你确定让邓芝留下来守城？”望着下面整装待发的数万军队，庞统再次向袁尚确认。
“怎么，你还是信不过他？”在袁尚看来，邓芝这个人刚正不阿，就凭刘备那两下子，估计很难将其招到手。
“没什么，但是我觉得法正一定要带上，没有智谋相辅，就算邓芝有二心，也成不了大事！”
袁尚回头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军师，刘备行前劝他带上法正，他故意不如其愿，现在军师也这么说。
“行吧！”他瞟了瞟远处的刘备，勉强答应下来。
“出发吧！”朝身旁传令兵一挥手，大旗招展，城下先锋队看得清楚，于是由赵云开路，大队向渡口而行，那里有数百只战船在等候着。
望着身后的江洲城越来越远，士兵们有些恋恋不舍，只有那些川兵加快脚步，恨不得立马打回老家，见见大半年没见的妻儿老母，让他们打先锋真是不二人选。
“张将军，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来，我这有酒！”孟达瞅见队尾的张飞闭着眼睛，像是在马上睡着了，于是吁住马匹等着和他并驱而行。
张飞心情不好，本来懒得搭理他，听说有酒喝，两只豹环眼圆睁，盯着对方手上，确实有只黄色的酒葫芦。
“入川以来，我老张遇水搭桥，逢山开路，现在竟然被安排到屁股上，你说气不气人？”他从对方手中夺过酒葫芦，先是横空摇了摇，听到里面的声响，然后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这傻黑鬼，当兵打仗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要命的时候都想着往后缩，他竟然恨自己不能死，非要一个劲儿冲到前面，拦都拦不住。
“张将军，以后恶仗狠仗有得打，您别着急，西川这地方穷山恶水，不像中原地带！”孟达在这里呆的久，当初那幅西川地形图他和张松配合所画，大部分的险关都装在他心里，所以更加了解些。
“俺燕人张飞南征北战，没怕过什么无敌猛将，更不会为山路所阻，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硬是不想让俺立功！”说到这里，他将声音降下来，显然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孟达心里全明白，身为皇家后裔的刘备觉得自己才是正统，怎么会愿意臣服于外姓麾下，那样对家族祖宗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不让张飞冲在前面，是为保存实力，等到达成都之后，另作他用。
“孟老弟，听说你跟法正、张松都是老朋友，那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效忠我大哥啊？”眼看着渡口快要到达，张飞着急忙慌地问道，若孟达有意跟着刘备，在战场上自然会罩着他一点，若是死心塌地服从袁尚，便可以见死不救。
“不瞒张将军，在数年之前，我和他们二人便发过誓，势必将益州交给刘皇叔打理，这个志向一直没有改变！”孟达是个知道变通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黑鬼面前，自然不敢说是袁尚的人。
“哈哈哈哈！”听罢之后，张飞大声笑起来，惹来周围士兵的仰望，看来这两位将军好生幽默。
袁尚远远望见张飞和孟达并马在一起，便悟明白不少道理，但他却装作没看见，带领属下登上帅船。
战船逆江而上，沿着垫江往北而行，两侧峡谷相遇，甚是险要，步兵无处立足，所以西川并未设关卡，大概五天的水程，可直达涪县。
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现在远离江州，没有后方支撑，再说人生地不熟，又敌众我寡，前途很难预料。
帅船之上，几位主谋围住张松所献西川地形图，他们在讨论进兵方略。
“这里，前面十里处，有一平坦河滩，可容伏兵三千，若连弩齐射，会带来很大杀伤力！”法正深知此图奥妙，于是将自己的担忧提出来。
“吩咐前军，行到此处时关好船舱，让兵士不可露头，以防被暗箭所伤！”庞统听完后点点头，马上朝传令兵喊道。
众人不得不暗叹，幸好有这张图，要不然又要白白损失数百成千条性命。
“四弟，子乔真是为我们立了大功了，他若现在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刘备忍不住替张松的死发出感叹。
“是啊！等到了成都，一定好好赡养他的家人，为其立墓刻碑！”袁尚随之附和，张松确实是位大功臣，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早早过世。
“涪城破旧不堪，他们定然不会久守，大战将会在绵竹进行！”庞统认真看着地图，这是大家的一致预估，几乎是既定的事。
“绵竹虽然城墙不是太坚固，但其东西两侧都是山峦，整个县城和关隘无异，若想进成都，必须从此入！”法正赞同庞统的分析，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确实是未来数月需要解决的一道难题，荆州军入川并没有携带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就连弩箭都要反复利用。
“绵竹城必然是一场攻坚站，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袁尚走到地图面前，用手指戳住那个地方，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其戳破。
众人正商议间，却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随后有士兵闯了进来。
“上游出现巨浪，请大家扶稳立柱，小心被甩出船去！”士兵显然是看到了前方的旗语，事先知道险情，故进来提醒众人。
他喊话间船身已经在晃动不止，大家有什么扶什么。
“快，收起地图！”
“保护好地图！”好几个人想起桌案上那张无人收拾的西川地图，同时朝离他最近的人喊道。
却见一只手从案底下伸出来一把捞过地图，将其折好收入怀中，那人便是躲在案底下的庞统。
“大家抓稳了，巨浪冲击波要来了！”外面的士兵早就四肢趴地，像粘在甲板上一般，同时朝船舱里面喊。
很快他的声音便被一阵浪花所吞没，像是被人突然堵住了嘴，数丈高的白浪扑打在船里，像天幕一般，这是由上下游的落差形成的巨浪。
所有的物件都被打湿了，细微的东西被江水洗走，然而这只是第一波，仅隔了几秒钟，另一张白色水幕扑面而来，甚至将整个船体托向高空，所有人感觉自己在往上升。
但到了一定的高度，瞬间变成失重的状态，不少人没抓稳，飞扬在空中，最后重重的摔在船身上。
他们亲眼瞧见旁边有艘战舰，由于船体不够坚固，直接在退浪时被水冲垮，士兵和各类物品都漂浮在江水之中。
这样的打击连续了十来次，特别是那些没有任何水性的士兵，昨晚上吃的东西都全被倒了出来。
“没事了，赶快放下绳索救人！”军官们淡定的指挥自己的士兵，他们向那些漂浮在江面上的落水同伴招手，但有很多人已经无法回应了。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敌军还没出现，自己这边就因恶劣的环境丧失了不少士兵，穷山恶水并非虚名。
“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不少落水的士兵并不会游泳，仍然在水中拼命挣扎，并朝船上那些扔绳子的伙伴大声喊着，同时江水趁机灌入他们的喉咙里，有不少人扑腾了几下沉到江底，也有救应及时的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爬上甲板。
这些人都是从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脸上充满惊恐神色。
大浪退去，士兵们慌成一团，袁尚和众谋臣都从地上站起来，继续他们的讨论。
“有的，这里标有风浪的提示，只怪被我们疏忽了！”法正指着庞统铺开的西川地图喊道，可是就算提前发觉只怕也避免不了损失。
众船迅速营救落难的士兵，损伤数字用不了多久便被统计上来，结果让大家非常惊讶，有五百名士兵丧生江底，至少十艘运送物资的船只沉没，这个损失太大了。
刘备也被刚才的状况吓出一身冷汗，他原以为入川是件挺简单的事，没想到危险重重，还好没让张飞打头阵，就他那粗暴的性情，肯定会吃大亏的。
“前面江道会宽阔许多，天色马上要黑了，我们可以撑开所有风帆快速前进！”法正并不在意众人在想什么，而是一个劲研究张松遗留下来的西川地图，通过观察它，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那边传令下去，大军全速前进！”袁尚朝传令兵喝道。
“敞开风帆，全力前进！”命令在两岸来回飘荡，赵云收到之后，命令水手们加班划桨，作为先锋队，必先提前登陆，为大军登岸做前期准备。
“刚才真是好险！”刘三刀从甲板上抽出自己的大刀，要不是用尽力气将它插入木板之中，方才整个人差点被巨浪冲入水中。
“你不是应该守候在主公旁边吗！怎么会在外面？”吕凤儿端着一个木盆从这里路过，不禁打趣刘三刀。
“我明明在主公身边，是被巨浪打出来的，唉，你这是端水进去干嘛？”刘三刀看了看甲板上的刀痕，椅着脑袋，他想起刚才是怎么回事，急忙为自己辩解。
“我哪有你那么笨，盟主全身被打湿了，我送点水去，让他擦把脸！”吕凤儿吹着口哨越过了他，身后铁锤停住脚步，他发现这艘船的船舱太矮，必须要蹲着才能进去，于是干脆立在外面。
“大个子，你应该是吹不走的对吧？”被其主人欺负，他只能把气撒在跟班的身上。
铁锤找了块干净地方一屁股坐下来，压根就不搭理他。
“都什么人啊！”刘三刀自觉没趣，见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于是打算到舱底下去换一身，便掉头走了。
就这样颠簸不止，经过好几天的行船，终于到达垫江上游。
远远望去，岸上插满先遣队留下的旗帜，几处荆州兵守着一堆战舰，他们是在等候主力部队。
等袁尚上了岸，脑袋才感觉舒服一些，之前身体一直在水面上打漂，微微有些发晕。
川中腹地的风景比他们想象中要美，这里没有耕火之污染，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使得大家猛地呼吸新鲜空气，感觉活的很真实。
“魏延何在？”军师庞统刚刚踏上岸边，便开始命令部队做各种准备，他首先摊开那张地图，大声呼喊魏延的名字。
“军师，魏文长在此，有何吩咐尽管道来！”魏延也才刚刚落地，正在四处查看地形，却见有人叫他，于是大步而来。
袁尚和刘备他们也跟着凑过来，虽然全权指挥都由庞统来下命令，但他们有知情权，随时纠正可能的错误。
“你带一队人马，沿着垫江左岸网上搜寻，据图上描绘，往前再走十里会有一道铁索桥，这是萌葭关通往涪县的重要通道，想尽一切办法将它拆掉”
“末将明白！”魏延大吼一声，吓得众人心脏猛跳，都纷纷后退一步。
魏延翻身上马，领着一队骑兵快马而去。
“报！”众人收住心神，却见又有一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士兵嗓门也不小，他们这么一弄，整个战场的气氛便被烘托出来了。
“快快报来！”庞统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张地图，并不是因为它画的有多好，而是西川的地势甚为复杂，连斥候都容易跑丢，不看图不行啊！
“先锋部队攻下涪县，少量守城敌军仓皇撤退！”报喜士兵脸上洋溢着得胜后的微笑，这是登岸以来第一个场胜仗。
“赵子龙果然乃猛将也，给咱们开了个头彩！”刘备忍不住大声夸赞道，可是他的心里并不好受，想这子龙当初是自己的心腹，现在却成了人家的马前卒。
“真是太好了，今夜我们便可在涪城过夜，让张飞将军留于此处驻守，大部队向涪城进发！”庞统听了前方消息精神振奋，急忙发布下一步作战计划。
他甚至都不需要请示站在一旁的袁尚，这是军师原有的权利。
“行啊！我们也收拾收拾，抢先进入涪城！”袁尚呵呵笑起来，只要部队能打胜仗，谁来指挥都无所谓。
于是卫士们将这些大佬的坐骑都赶了过来，众人纷纷上马，快马加鞭向涪城进发。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成都平原的北面，这里山路崎岖，多半是陡峭悬崖，只有过了涪县，道路才会平坦许多。
还没到夏天，人和马早已经汗流浃背，眉毛都被打湿了，大约前行十里路，便眺见前方参差不齐的居民房拼凑起一个县城来，看上去不大，四面城墙破败不堪，难怪敌人放弃了这里。
“连护城河都是干枯的，看来这是一座老城了！”望着远处的县城，刘备感叹道，这里让他想起第一次出仕任职的地方，河北的平原县，只怕连那里都比此处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