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荒年囤粮记 第181节
她们和疙瘩媳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有几家男人眼见自个儿手中有了几辈子挣不来的银钱,竟生出了不规矩的心思。
虽说没有像疙瘩一样把想法实施,却不时在心里想想,觉得有了积蓄的自己拥有迎娶更年轻更漂亮婆娘的机会。
“竟是个如此没良心的,你起早贪黑陪他过苦日子,他竟黑心肝想要把你扫地出门……”
与疙瘩媳妇交好的妇人越说越激动,好似被驱逐的人是她自个儿。
妇人围着疙瘩媳妇说和,男人则在告诫疙瘩。
他们觉得这种事想想还成,不过自己就是个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三妻四妾是地主老爷和官老爷才能拥有的,休妻另娶这种事实在不行。
一向喜欢掺和儿子媳妇屋里事的疙瘩娘罕见没有在里头添油加火。
她有她的考量。
经过十来年柴米油盐的消耗和无数次争吵之后,疙瘩夫妻俩的感情早就不复当初成亲时的蜜里调油,相比于从娇羞新妇变成黄脸婆的儿媳,疙瘩更偏向老娘。
凭借自己的泼辣以及儿子的支持,疙瘩娘在家中作威作福好不快活,眼下她同儿子孙子才是一家人,而媳妇则是外人。
如果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形势就与眼前不同了。
疙瘩耳根子软,那个小蹄子要想把疙瘩哄骗去不会太难,到时候他们母子俩势必会离心。
与其让娘家近在眼前且凭借年轻能牢牢抓住儿子心的新人进门,还不如把疙瘩媳妇留在家里,横竖儿子不待见她,自己再磋磨她都没有问题。
最最重要的是,她和儿子才是一家人,外人永远没办法加入进来。
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疙瘩娘出人意料地站到了儿媳妇旁边。
他家事情闹得这般大,整个东小庄的人都过来了,中间自然少不了王宝兴的调和。
疙瘩娘边抹眼泪边对王宝兴道:“俺家疙瘩是个孝顺的,知晓他媳妇对俺不恭敬,气得失了分寸,族长你别怪他。”
她觑着王宝兴的脸色,见他没有恼怒,接着说:“她好歹在俺家呆了十年,虽然走岔了道,但一个妇人在外头活不下去,只要她愿意改,俺这个当娘的做主留她在家。”
听他娘说前半句时,疙瘩心里充满窃喜,只要再加把火,他就能迎娶苇叶了。
待听见第二句,疙瘩险些叫出声来,这和此前说好的不一样呐!
当初他说要将婆娘休掉时,娘也是愿意的,还拉他在屋里说了半天媳妇的坏话,才过去几天功夫她竟换了说法。
疙瘩脸上是藏不住的吃惊。
其余人也差不离,打疙瘩成亲起,他娘就处处为难儿媳,仿佛是儿媳将疙瘩给抢走了,疙瘩媳妇没少受他娘的磋磨。
没人想到在疙瘩打算休妻的紧要关头,他娘替儿媳说了话。
疙瘩忍不住出声:“娘,这……”
他本想说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结果却被老娘打断:“俺晓得你为了老娘才如此,眼下族长和诸位族老都在,大伙都瞧见了她的真面目,想必她再不敢如此了。”
疙瘩娘话里话外都在给自己儿子扣孝子的标签,仿佛疙瘩当真是为了妻子对老娘不孝才狠心休妻的。
疙瘩媳妇却顾不上那么多,对她而言,只要能留下来就是好的。
她当然愿意离开疙瘩,然而同疙瘩和离之后被流言蜚语中伤的只会是自己,且她没有土地,独自活下去的机会实在太小。
如果疙瘩在土匪窝里没了就好了,她反而可以带着儿女银钱悠闲过活,疙瘩媳妇如是想道。
疙瘩却闷闷不乐,待人们散去后狠狠踢了把桌腿。
事情本来就要成了,他眼看着有希望把苇叶娶进家门,却不成想被老娘坏了好事。
疙瘩不明白,娘明明厌恶家里的黄脸婆,为何在紧要关头偏帮她。
此事成了困扰疙瘩许久的不解之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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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筹备
第一批丝线诞生
熬了许久, 过分寒冷的冬天才悄悄离去。
织女镇和东小庄有存粮在,日子倒不至于太过艰难,而周边村落甚至明州城已经有饿死人的事发生。
木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坏消息, 心中愈发清楚天灾不会轻易结束的事实。
如今的明州城遭灾的模式与当年西边闹灾的轨迹差不离,都是从收成减少到几乎颗粒无收再到后面出现灾民。
当初他们在西边, 尚且可以选择逃荒、选择来到南边谋一条生路。
章阳府却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当所有人以为即将安顿在章阳府和明州城之际, 灾荒却再次打破他们的幻想。
多么熟悉的剧情、多么熟悉的节奏, 可惜木槿再没有旁的去处, 周遭到处是人间地狱,压根找不到所谓的世外桃源。
不过春天倒来的格外早。
春天到来时,灾荒已经十分严重, 织女镇和东小庄都遭遇过不止一次劫掠,富裕的乔掌柜甚至被吓到闭门不出,幸亏东小庄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拼杀下来的, 多少有几分应对贼人的经验, 勉强保住了自己的粮食。
过年在宗祠祭祀时, 就有人同里正感叹:“当初东小庄那群人搬过来时,我只当咱们身上又多了层包袱, 往后的日子说不准没法安生, 谁晓得多亏了他们咱们才把命给保住,唉……”
是啊, 当初织女镇没人欢迎车队在此定居。
他们不曾同灾民打过交道, 却多少听说过灾民的事迹, 且织女镇乡民世代居住于此, 并不想接纳外人。
乡民们对东小庄抱着强烈的排斥心理, 后头两边关系缓和些, 大伙照样不把东小庄当自己人。
等真正的灾年到来,隔三差五就有人去织女镇抢粮食,多亏有东小庄的帮助和指点,织女镇方能毫发无损挺过来,没有东小庄众人,织女镇的粮食早就被抢走好几回了,哪还有如今的安生日子。
里正道:“他们中间有几个壮年汉子做过衙役,到底有几分功夫在。”
几个月前听闻织女镇有大刀,童生老爷又同他解释族里几个男丁在西边做过衙役,里正是抱着半信半疑态度的。
相处快要一年,里正再怎么愚钝也能看出东小庄的汉子虽然体格强壮,但都是老实本分人,里头不乏谈吐斯文之人,想必从前就是富裕人家,做衙役也是使得的。
接着,里正严肃道:“东小庄帮了咱们这么多回,你们千万不可对外人提起他们的事,就算跟亲戚也不成,否则我让你好看!”
最开始发现东小庄有刀的时候,里正就嘱咐过,今日再听他说起,乡民们哪有不应的道理。
人家织女镇对自己尽心尽力,他们怎么会想不开把织女镇的秘密说出去呢。
倘若东小庄的大刀真被官府收回去,再遇见敌人,自己说不准要跟着遭殃——
在乡民们眼中,东小庄的大刀除了保护东小庄众人,同样能照扶自己。
好些走投无路的人在冬天被冻死、饿死,即使春天到了,气氛仍未缓和,大伙兢兢业业守护自己的家园。
今年春天倒不像前两年寒冷又漫长,三月份就已经回暖。
有粮媳妇在木槿家干活的时候,跟旁边的妇人感叹:“求老天爷开开眼,千万别再有灾荒啦,否则就是要把俺逼死啊!”
好在春天没有任何继续干旱亦或寒冷的苗头,织女镇里茶树、桑树皆冒出新芽,给人们带来了久违的生机。
木槿亦按照从前约定的说法雇佣妇人们养蚕。
从养蚕到抽丝再到纺织需要花费好几个月功夫,三个步骤的时间几乎是错开的。
因此,这段时日来木槿家干活的只有先前约定好负责养蚕的六个妇人,她需要按照约定每日付给干活妇人十五文铜钱。
决定工钱时,木槿着实犹豫了许久。
明州城里就有富户专门雇妇人干纺织刺绣之类的活计,每日的工钱从十文到四五十文不等,主要根据妇人技艺的娴熟程度而定。
技艺娴熟精湛的妇人,每月能到手好几两银子,手艺差点的每日或许工钱连十文都拿不到。
而且这是明州城里的价钱,来到织女镇之后的人工成本只管更低。
木槿抱着长远发展的打算,短时间内不准备给大家涨工钱,于是便将它定在了每日的十五文铜板。
除却工钱,另有买桑叶的支出。
她在春天来临之前将家中房屋全部收拾出来,除却充作起居室的里屋,其余四间正房皆用来养蚕。
然而养殖量看着多,实际能纺织出来的丝绸有限,别说四匹丝绸的量,两匹丝绸都没办法凑足。
今年必定亏本不假,然而亏本程度必须在自己的可负担范围内,木槿不打算拿银子去填无底洞,因此,她果断继续扩大养殖规模,打算用大规模养殖收回买织机的银子。
木槿不光把自家剩余四间正房并偏房挤出来养蚕,还跟王李氏王宝山商量着把他们东边一排偏房收拾出来。
王宝山和王李氏都盼着自己闺女能做成这门子营生,好歹可以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他们对木槿的做法再支持不过了。
收拾屋子时,周氏跟在木槿后头支支吾吾。
去年周大山去世、周母疯掉,她娘家发生的事实在太耗费心力,周氏便没有跟随同村的妇人过来学手艺。
待娘家的事略稳定,周氏借帮忙看顾孩子的名头过来听陈寡妇教手艺。
即使木槿和周氏发生过不少龃龉,依旧不得不承认周氏是个极能吃苦的妇人,她的做法颇像此时没有条件念私塾却渴望读书男童女童,借助所有的条件学东西。
周氏当然比不上打一开始就跟着学的人,不过她愿意下功夫死学,倒不能说是张白纸。
木槿问道:“嫂子,你可有事要说?”
周氏这才吞吞吐吐开口:“妹子,你还要不要接着招人啊,你瞅瞅我行不?”
迎着木槿上下打量的目光,周氏心中极其忐忑。
木槿倒愿意让周氏自己赚钱,不光因为她可以给自己带来利润,而且得来的银钱还可以给家里带来进项。
木槿问她:“嫂子你想做哪样活计?”
众所周知,她这里的活分成三份,分别是养蚕、抽丝和纺织,前两个的技术含量低、赶上农忙时节能够互相替代。
纺织却不同,纺织需要织布娘子花费大量精力,并非单纯的力气活。
周氏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要不我同她们一起给你养蚕?”
周氏最不怕吃苦,虽说养蚕打扫屋舍、搬动物件十分频繁,但对农家妇人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周氏觉得自己指定不会拖后腿。
木槿直接拿出之前剩下的丝棉和织机让周氏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