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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他前些日子还看到这个葵园在宣传,说九月底开放,怎么转眼就变成人家的私产的?

    霍戎在葵园外面一圈移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小树林面积广,所以从外面看的时候,是看不见里面什么风光的。而且因为霍戎住这里,所以葵园的保全安排更是离谱,晚上的时候,得有三十个人守夜、巡逻。

    但是平时,赵远阳是看不见几个人的。

    这里就像他和戎哥两个人的田园。

    肖叔的车开进来,停放在外面,熄了火。他看见赵远阳和一个男人从白色的房子里面出来。

    以前的时候,赵远阳每次出去玩都是他在接送,所以赵远阳的那些个朋友,肖叔几乎全都见过的。

    但是这一个,他却不认识——从没见过。

    赵远阳从肖叔手里接过钥匙,“我朋友魏海肖叔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魏家四公子谁不认识呢?这可是远阳少爷最好的哥们儿,但是他的眼睛却忍不住瞥向赵远阳旁边的男人——远阳少爷认识的朋友,一般都是他的同龄人,要么就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可是眼前这个……

    “我跟他说好了,你明天直接去魏家工作,待遇只会比我这里更好、不会更差。”

    “不是这个……哎,我怕周先生他……”肖叔之前接到电话时,答应得爽快,可是现在又有点发愁,怕周淳对付他。

    赵远阳微微一笑,“放心吧,周淳不敢找你麻烦的。”

    听到这个保证,肖叔才算放心,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在赵家做了十年的司机,也算是看着赵远阳长大的,可是有些事他没法管。

    他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又道:“对了,远阳少爷,这几天我听周先生打电话,他生意上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可是你父母的生意,不能让他这么败。”

    赵远阳点头道:“我心里有数的。”

    上辈子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出,是霍戎干的。但戎哥知道那是他父母创建的公司,没做太过分,只是让周淳忙得不可开交罢了。再后来,周淳似乎发现了有谁在搞鬼,又联想到了霍戎身上——他觉得那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并且对自己有敌意,所以让赵远阳去试探。

    他让赵远阳去找霍戎,并且对他说:“远阳!他这是想要偷你的家产啊!”

    于是赵远阳听信了他的话,找到霍戎,霍戎这才收手,对他说:“阳阳,你别怪我,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那个周淳,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当时一心信任周淳,周淳是他的长辈,他父母都忙于事业的时候,周叔叔却非常关心他。

    还能有什么原因?赵远阳不相信霍戎的话,觉得事实肯定像周叔叔说的那样,霍戎想偷他的家产,不仅手段下作,竟然还搞挑拨离间这一套。

    但是吧,他又是个不争气的,哪怕他内心认定霍戎意图不轨,仍旧没法忽视戎哥对他的好。

    直到后来,周淳跟他说:“远阳!那个姓霍的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吧?他对你那么好,你说他想干什么?”

    霍戎想干什么?

    赵远阳忍不住抬头看他,戎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有那种心思的?但可以断定的是,现在的戎哥,还把自己当成故人的孙子,把他当孩子看待。

    上辈子,他一直认为霍戎是个无坚不摧的人,他跟霍戎大吵一架后,说了重话,霍戎就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碍着脸面,赵远阳心想你有尊严,那我也有!所以他一次次地想着要不要去道歉,一次次地打消念头。

    此后,他们便多年未见,赵远阳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别人看他潇洒自在,不知天高地厚,其实他是可怜的,身边全是阴奉阳违的。

    直到赵远阳死,他才发现他认识的戎哥已经变了一个人,完全是个陌生人了,那么无坚不摧的一个人,竟然会痛苦。

    哪怕他没掉一滴眼泪,赵远阳也能触碰到的痛苦。

    他前所未有的软弱的一面让赵远阳意识到,霍戎也是个普通人。

    注意到他眼里流露出的伤感,那么沉重的悲伤和苦闷,还有浓烈的愧疚,对着自己?霍戎不知所措起来,“阳阳你怎么了?”

    “我……”赵远阳张了张嘴,别过脸去,颊边的那颗痣如同眼泪般,“我想起我爸妈了,哥……我妈死后,我爸就失踪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哪怕是尸体也好……”

    “成,阳阳…你、你别哭啊,哥帮你找。”霍戎应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赵远阳,他从没安慰过人。

    憋了半天,他才道:“老师布置了作业吗?作业难吗,我给你讲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肖叔:少爷你…注意安全

    阳阳:放心吧,戴套的

    第13章

    高一任务繁重,一共九科,除了政治地理,别的科目都有作业。

    赵远阳只提前在自习课上完成了英语作业,套公式做了一半的物理题,化学作业说起来不用动笔,但化学老师说周一会抽人起来背元素化合价。

    尽管刚开学不久,可一班学习节奏快,赵远阳感觉自己不太跟得上了,毕竟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当晚,霍戎给他讲了快三个小时的数学和物理题,他讲题很有耐心,看到赵远阳有点走神就停下,过一会儿再继续。但是到文科科目的时候,他就一筹莫展了。

    语文老师要求写一篇八百字作文,历史则是一张a4大小的小试卷,全是密密麻麻的填空题。

    霍戎在国外长大,他小时候不学这些,他和旁人不一样,没去过学校接受教育。

    他看见这么多的作业皱眉,“你们必须学这些吗?这么多全部要考试?”

    “对……全部要考试,下个月国庆放了回来就要考。”至少一开始,赵远阳是没想过好好学习的,结果坐在课堂上,周围同学全都在认真听课,没一个开小差的,他又觉得自己总不能就这么荒废掉吧?

    霍戎看着他的历史小试卷,想了想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阳阳,你把你的书借我吧,我看完了,明天给你讲题。”

    “不不不、不行!”赵远阳说完,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硬着头皮道,“哥,唔……我是说……要是等你看完书再给我讲题那太麻烦了,我明天去买点教辅,学起来应该就容易多了。”

    一个人是不是说谎,霍戎一眼就能看穿,他注视着赵远阳的眼睛,能看见他的躲闪。

    上次也是这样,阳阳不想让自己看他的书?

    霍戎没有继续穷追不舍,站起来道:“很晚了,我去给你煮杯牛奶。”

    “啊?又喝牛奶……”连续一周了,每天下晚自习回家后,就有大补的宵夜等着他,晚上睡觉前,还会来一大杯牛奶。

    “阳阳不喜欢喝牛奶吗?不喜欢就不喝,”霍戎道,“不过你还在长身体。”

    赵远阳很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了!但未来十年里,他也长高了两三公分罢了。

    他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了,戎哥说的对,长身体。

    喝完牛奶,霍戎从浴室出来,挤了牙膏给他,“阳阳,我给你放了水,洗个澡再睡吧。”

    霍戎不知道他怕水,毕竟资料里从来没提过,赵远阳也没说,他漱完口,盯着浴缸里的满满的水看了眼就别过头去,强烈的眩晕感叫他非常不适。

    赵远阳深吸口气,按了开关,把浴缸里的水放干,站着冲了五分钟的澡便围上浴巾出去了。

    一开门,他便看见了站在他房间里的霍戎,赵远阳条件反射地关门,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叫他用力过猛,门撞击出“砰”的巨响。

    “……哥你怎么…还在?”

    他声音里包含了一点惧怕,他靠在门边,回想起了那次自己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披了个浴巾,戎哥的眼神就好似要把他拆骨入腹般。

    因为周淳跟他说的话,那时候他已经对戎哥的性向有所怀疑了,他便质问了一句,霍戎却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当场承认。

    两人那次谈崩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赵远阳至今想到,都仿佛还历历在目。

    霍戎不明白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他站在门外,沉默了会儿,“哥不是故意的,我拿点东西进来给你。你记得吹头。”

    “阳阳晚安。”

    说完,赵远阳听见他关门的声响。

    他呼出口气,其实他反应过激了,可是他真的很怕重蹈覆辙。

    虽然他不知道戎哥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那种越界的心思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在浴室吹干头才出去,关了灯躺在枕头上,鼻间却倏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他每天放学,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都能闻到的香味。

    赵远阳在床上侧过身,借着一点月色,朦朦胧胧看见床头柜上多了个茶盘,茶盘上均匀地铺洒着一层玉白的桂花。

    ——原来戎哥说给他拿点东西进来,是拿这个。

    没有闹铃,赵远阳一觉睡到了正午。

    这是他重生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窗帘缝隙中泄露的阳光在地毯上均匀铺洒,那股炽热的光让赵远阳忍不住拿手腕蒙住眼睛。

    过了会儿,他睡意渐渐消逝。

    大多时候,他都需要安眠药来入睡,一丁点吵闹都会叫他睡不着,因为他酗酒、作息紊乱,导致他身体孱弱、精神状态也不稳。

    下了床,赵远阳光脚踩在雪一般的地毯上,拉开了窗帘。

    窗明几净,风带来向日葵的气息。在这里,几乎听不见嘈杂的汽笛,也几乎看不见城市的轮廓,入目皆为纯粹的自然风光,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一株株金色的向日葵,阳台还搬来了几株新的绿植,葱茏的绿色就在窗下。

    “阳阳,你起来了。”

    赵远阳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霍戎从那头的房间出来,在阳台的另一边看他。

    霍戎只穿了背心和短裤,看起来是刚运动完的模样,手上端着杯子,脸颊上有汗珠,那些汗在正午热辣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赵远阳被刺目的光照得眯了下眼,“哥,早安。”

    “已经中午了,”他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攒动,汗珠淌落,声音有些哑,“早上让人牵了几匹马过来,等会儿你挑一匹。”

    早上赵远阳没起床的时候,他练完靶就骑着马绕着葵园溜了一圈。

    这里简直是天然的马场,除了大门进来的那条路和花田,就只剩下了草坪,正适合跑马。他还在草地上设了简单的障碍物,想着要是阳阳想学,就教他骑马。

    几匹品种不同,毛色也大相径庭的小型马圈在栅栏里。一匹是纯黑的纯血马,一匹是栗色的汉诺威马,还有两匹是帕洛米诺色的北非柏布马和西班牙马。

    这几种马都是乘用型品种。皮毛发亮、轮廓挺直、体态优美,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经过严格训练的马。

    “这匹汉诺威马气质敏锐而温顺,性格很好,很容易驯养,适合初学。”赵远阳听着霍戎的解说,目光扫到那匹栗色的汉诺威马,果然非常温顺,眼睛里透露出聪明来。

    “这匹西班牙马速度上要差些,但是耐力却非常好。”

    可赵远阳目光却凝固在那匹纯黑色的纯血马身上,这匹马通体全黑,眼睛也是漆黑的,唯有额部,有白色的星形纹路,温驯里透出一丝野性来。

    他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又在半空中止住。

    纯血马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赵远阳心中微动,熟悉感油然而生,“哥,我喜欢这个。”

    “我就猜到你喜欢这个,你外公也有一匹这样的马,这是它的孩子,还没有取名。”霍戎看着他,眼里有笑意,“阳阳取一个吧。”

    赵远阳手指试探性地抚摸了下纯血马额部的白色星形标识,马的黑色眼睛和他对视,那眼睛通人性般,让他露出怀念的神色,“外公那一匹是纯黑的,没有这样的标识,我记得它叫闪电。”

    这时,纯血马打了个响鼻,赵远阳望着它,嘴角含着微笑,“闪电,你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

    黑色的马低下头来,赵远阳摸了摸他的耳朵,凑得近了些,额头抵近马的吻部,像是在聆听。

    过了会儿,赵远阳扭头看着霍戎,“哥,它说他喜欢这个名字。”

    如此,便定下了马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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