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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川竟没还手。他似任由我发泄一般,每一拳都被我砸得踉跄数步,始终沉默应对。
都说情到深处无怨尤,但我没这么大方。记忆回到十三年前,彼时我被蒙在局中,对唐奕川的突然离开充满了不解与怨恨,这些情绪一直闷憋在心里,经年累月地壅积、发酵,都他妈沤烂了。
连挨我三拳之后唐奕川似乎力竭而倒,他半跪在地,低着头,双手抱臂,上身不住颤抖。我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唐奕川,一时心疼又心软,叹着气走上前,想将他搂进我的怀里。
没想到这小子根本就是装死。当我卸尽防备来到他的身前,他忽然头一抬,眼角寒光一闪,朝我的脸面狠出一拳。
我反应迅速扭头就躲,结果恰被唐奕川一拳砸中太阳穴,砸得我头晕眼花,两耳轰鸣,登时站都站不住了。
唐奕川倾身压了上来,我俩在地上滚了一遭,由于我刚才受的那拳太过猛烈,我毫无悬念地被他压在了身下——唐奕川伤势也不轻,眉角开裂,鲜血一滴滴打在我的脸上,湿黏滚烫。
主动权已经丧失殆尽,但嘴还闲着,我对他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少鸡巴装蒜,这就是吸毒!你他妈要不现在就给我戒了,要不我直接去找你们院的方检察长谈!
我冲唐奕川一通乱吼,什么词儿粗俗就骂什么,唐奕川始终伏在我的身上,以全身重量将我压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间,他腾出一手抬掰起我的下巴,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覆上了他的嘴唇。
他的舌头强势侵入,将舌间还没化尽的药片送入我的口腔。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厮分明就是故意诱导我相信他在嗑药。
这就是薄荷片。
第14章
放开我之后,他先起身,低头朝我伸了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感到自己被这小子耍了,羞愤难当,又扬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这一拳看似势大力沉,实则在距他脸孔还有十公分的地方就把劲儿卸了,如我一直提醒自己的那般,我舍不得。
所以唐奕川轻轻松松就化解了我的攻击,他伸手捏住我的拳头,没解释刚才那个吻,没头没尾就来了这么一句:“你要精力没处发泄,我带你去运动运动。”
“什么意思?”这话在我听来暧昧无比,床上运动也是运动,我牙根无端一痒,心情十分复杂。
“字面意思。”唐奕川冷淡看我一眼,惜字如金,转身就走。
这回换他开车,没带我去酒店开房,而是去了他家附近的一个室外篮球场。我们到时差不多赶上放学时候,篮球场内已有一些男孩,看着像是临近高中的学生,他们挥汗如雨,青春的肉体激情碰撞,校服就扔在一边。
唐奕川问我,想不想打一场?
他的意思是打一场球不是打一场架,大学时我是院队主力,但印象之中唐奕川却不太喜欢这类集体运动。
球场上的男孩个个生龙活虎,我朝他们投去羡恨的一眼,旋即连连摆手说自己头晕。岁月不饶人,我确实被他揍得不轻,这会儿太阳穴还隐隐发胀,一身骨架都酸疼得要命。
我脱下西装,与唐奕川并肩坐在篮球场旁的台阶上,他不说话,我也良久不出一声。我们像两个伤兵,默对渐渐下沉的太阳。残阳,球场,老树,少年,这种对立的景色相当诗意,将一种莫名伤感的气氛烘托至顶点。
俄而,唐奕川从衣兜里摸出一版铝箔包装的药片,递在了我的眼前。
我接过来仔细一看,上回我没看错,果然是盐酸曲马多。
唐奕川承认服用过这个药一阵子。为了治疗突如其来的神经性头痛,布洛芬与阿司匹林都不管用,头疼严重时甚至无法出庭公诉,后来只能遵医嘱使用了曲马多,意识到不对劲就自发停了。
我问其原因,他表示医生说是心因性的,他则认为是自己阳光接触得太少。
这话不定有科学道理,但唐奕川确实不喜一切含光带热的东西,他人眼中他深沉得近乎阴沉,活像只能存活于黑暗的鬼魅。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
“两年,或者三年前。”唐奕川淡淡道,“忘了。”
“怎么好的?”
他沉默片刻,给我一个字,忍。
“怎么又想起来用这个药?”
唐奕川转头看着我,没再回答。
好在短期小剂量服用这药没什么问题,唐奕川说停就停,只不过就跟戒烟的人通常会嗜糖一样,他现在兜里备着的是薄荷片。
天色愈晚,球场上也没个照明灯,一只篮球突然朝唐奕川飞了过来。我身手不减当年,长臂一展,将篮球牢牢接在手里。
“叔叔,把球抛给我们好不好?”一个男孩朝篮球飞行的方向跑出几步,不远不近地冲我喊。
“你叫谁叔叔?小兔崽子,自己过来拿!”我来了脾气,心道我傅玉致如此玉树临风,怎么就成叔叔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认识唐奕川,跑来拿球时站得相当挺拔,毕恭毕敬地管他叫唐检。
想想也不奇怪,唐奕川或许是除了最高检检察长外,全国最出名的一位检察官,至今在百度上搜索“最帅检察官”还能跳出他的名字。当年市检察院与电视台合作过一档类似于庭审纪实的节目,说是为了向人民群众展现真实的控辩双方,其实还是为了吹嘘自己的牛逼。当时唐奕川刚被分配到二分院的公诉处工作,按说轮不到他出镜,但架不住人长得实在帅,被破格推向了全国观众。果不其然,镜头里的唐奕川一身检察制服又帅又飒,个人形象是既清俊又正直,普通话铿锵有力,标准得像播音员。总之,他法理详实,气质淡定,将所有与他对垒的辩护人都吊打得渣也不剩,观众高度认可,领导大为满意,最后连最高检的副检察长都点名表扬,认为这位年轻检察官充分代表了中国人民检察官的形象。木秀于林,也是这个原因令秦冠军这类的鼠辈嫉恨非常,觉得这小子就是靠脸踏上了他的升官之路。
天黑得快,离目不视物也不多远了,唐奕川问对方怎么还不回去?
小兔崽子低头看了看表,憨然一笑,说一会儿我喜欢的女孩儿会路过这片球场,每回她都会留下看我打球呢。
约摸十分钟后,一个大眼小嘴、白裙猎猎的姑娘果然出现了,丫真跟打了鸡血似的,球风立马变得彪悍无比。每个球都要拼,一直拼到腿抽了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一见那女孩一脸关切地向他靠近,又笑起来。
笑得龇牙咧嘴的,甭提有多难看。
我忽然想起我的大学时光,唐奕川对女生不感兴趣,所以对女生感兴趣的运动也不感兴趣,这点恰恰与我相反。院里篮球比赛,他一般不会观战,但若恰好从操场路过,便会停下脚步看我一会儿。
天色即将黑透之际,男孩再次倒地,终于如愿与女孩来了个亲密接触。他被她搀扶下场时还回头冲我们眨眼睛。唐奕川可能觉得这一幕好笑,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