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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的江山,你随便捏 第166节

    少年们摆了摆手,其中一个不好意思道:“其实今晚咱们也不是来抓匪的,霜姐和雾姐请咱们吃饭,给我们践行。”

    “对啊,吃到一半,刚好看到这家伙,于是咱们就追出来了。”

    “刚巧碰到了殿下和夫子。”

    话说间,巡逻的卫军听着动静过来,将那匪徒给抓走。双胞胎腾出手走过来,一看见尚瑾凌和刘珂,顿时一挑眉,双手抱胸道:“你俩好大的胆子啊,风声这么急,还敢出来顶风作案?”

    刘珂脸皮奇厚,直接一指竺元风道:“这是个巧合,本王无事上街体察民情,刚好看到凌凌和这位结伴而行,所以才凑一块儿的。”

    说谎不打草稿,之前还准备过河拆桥来着呢?

    竺元风看了看尚瑾凌,这位笑得一脸坦然,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真诚,似乎扯借口也已经轻车熟驾了,于是也就没戳穿,反而问道:“听几位的意思,是要离开雍凉吗?”

    闻言,尚小霜脸色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要回沙门关。”

    生是沙门关的将,死是沙门关的鬼。

    与匈奴争斗了一辈子的尚家人,就算不在沙门关,草原上的铁骑喷出一个鼻息,她们也能感知到。

    沙门关调换将领,没了难啃的尚家骨头,匈奴无论如何都是要试一试水的,去岁寒灾席卷草原,将所剩无几的存量都消耗完毕,向来垂涎大顺这块肥肉的恶狼也该露出他们的爪牙。

    春收的粮食落了地,部落头领集结男丁武士,开始踏响侵略的马蹄。

    不会太久。

    这也是顺帝派竺元风前往沙门关的原因,齐峰的第一仗必须打赢,更不能让尚家再染指西北兵权,也告诉世人,大顺就算没了西陵公,一样能够抵抗匈奴。

    竺元风很清楚,尚家也好,宁王也罢,也都明白顺帝的用意。

    西陵公战功赫赫,落得弓藏的下场,拘在玉华关,就算再广博的胸襟心中也是怨愤的,然而竺元风听着这些少年的话,尚家不仅不会作壁上观,反而会竭尽全力相助沙门关守将抵挡匈奴。

    而这些被父兄送来雍凉,追随旧主的将领后代,在此刻离开雍凉前往支援,便表明了西陵公的态度。

    那一瞬间,竺元风震撼了,在京城皇宫那座乌漆墨黑的染缸里,他慢慢腐蚀的心忽然被人间正气给冲荡了一下,吹拂掉萦绕的黑雾,露出鲜明的红色。

    不管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竺元风觉得,这一趟的西北之行真的值了。

    他在雍凉只呆了三日,然后继续前往沙门关,这一趟最后的终点。

    竺元风看着前来送行的尚瑾凌,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匈奴铁骑踏破沙门关,对西陵公不是更好吗?”

    尚瑾凌失笑道:“那得死多少人啊?”

    权力之下,死人又如何,天灾人祸哪处不死人?

    “元风,保家卫国是尚家的信仰,这若是成了一句空话,尚家军就真的没了。”尚瑾凌望着西北,仿佛能看到风沙戈壁中那高高矗立的城门和延绵万里的长城,“总有一日,我们会回去的。”

    竺元风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接着也笑了,对自己阴暗的试探愧疚不已,“对不住,瑾凌,我在京城等你。”

    “好,一路顺风。”

    “得了得了,日头都挂在天上了,赶紧走。”边上溜溜达达一身便服的宁王催了催,恨不得将这跟尚瑾凌粘了三天的公公赶紧送走。

    竺元风的目光落在宁王身上,后者朝他咧嘴一笑,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在他身边别乱搞小心思,别没等本王回京,你就不在了。”

    竺元风心中一凌,嘴上却道:“既然殿下不稀罕,杂家也就不凑趣了。”

    刘珂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

    竺元风离开的三日后,尚家所有人,除了尚瑾凌,都前往了玉华关。

    一个月后,匈奴大军南下,冲击沙门关。

    齐峰带领西北军死守关卡三个月,斩杀数千名绕过长城的匈奴,在尖锋营策应之下,将匈奴驱赶回草原。

    死伤不轻,却最终还是守住了。

    捷报传回京城,朝堂上一片振奋。

    顺帝当场拍案而起,喜色于形,端王和景王更是相继出列,歌颂大顺千秋万代,皇上英明神武。

    当夜,大摆筵席,封赏无数。

    喝酒后的顺帝,若是心情好,就会变得好说话,然而折磨人的花样却一样不缺。

    竺元风忍耐惯了,温温吞吞地随着他折腾,好不容易结束了,他正如平常一样忍着酸痛招人进来服侍,然而才刚起身又被身后的手一揽给捞了回去。

    他心中一沉,全身都战栗起来,却不敢拒绝,“皇上今日兴致似乎极好……”

    “今日大捷,自然好,辛苦元儿了。”

    虽然嘴上说着辛苦,但是下手依旧没什么留情,竺元风还得谢主隆恩,他心中不愿意,只得垂下眼睛做害羞状。

    顺帝也不管他,只顾自己发泄,最终一声叹息后,他道:“老七说什么时候回京?”

    竺元风心中一动,蓦地抬头看向顺帝,见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

    “元儿到了雍凉,老七没跟你多说什么,好歹尽了地主之谊吧?”

    匈奴进犯牵动整个朝廷,竺元风回京之后,除了例行公事回禀所见所闻,顺帝也并没有多问,谁能想到会这个时候提起来,而且是在竺元风最无防备之时。

    “殿下与奴才并无多言,只有一顿接风宴。”

    “是吗,不是说在雍凉三日流连忘返吗?”漫不经心的话背后,是帝王看似浑浊却无端锐利的眼睛。

    竺元风作为禁脔在他身边两年,依旧提心吊胆。

    “是奴才在前往雍凉的路上偶遇的一位公子,因都是读书人,是以……亲近了一些,但与殿下绝无任何来往!请皇上明察!”

    他单薄的身体跪在地上,身上还留着暧昧的痕迹,青青紫紫,如今颤抖起来,分外可怜。

    顺帝盯着他一会儿,接着笑了,亲自下了龙床,将人扶起来,“元儿何必紧张,朕不过随口一言罢了,朕身边之人,旁人想要亲近也是正常的。老二和老六再清高,秦海那里不也照常送吗?”

    皇帝什么都知道,竺元风终于明白了刘珂催他上路时说的话,别说帮什么忙了,稍微一点差错,怕就是见不到明日的阳光。

    竺元风再一次挣脱顺帝,跪下来,磕头:“奴才真的没有,不管是端王殿下还是景王殿下,奴才都不敢怠慢,更不敢不知身份,收任何东西。至于宁王殿下,除了一顿接风宴,他甚至懒得与奴才多言,不知是谁中伤奴才,奴才……”他囫囵地解释,明明已经入秋了,他赤着身体冷得很,却无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元儿真是太较真了,朕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况且以珂儿那狗脾气,也的确懒得与人多废话。他连朕都不愿讨好,更何况你呢?”顺帝将他揽进怀里,摸到了一手的汗,心中一嗤,倏然放心下来。

    竺元风仿若委屈道:“多谢皇上。”

    “倒是那公子,是尚家人吧。”

    “是……”

    “听杨卿说是个不世之材,就是年纪小了一些。”

    竺元风伏在他怀里,发白的脸上看不见的眼睛此刻变得极冷,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唇道:“那孩子的确很聪明,可不过一介秀才,杨大人未免太言过其实。”

    他揪紧了皇帝身上的衣服,好似被吓傻了,可没人知道那是压抑不了的愤怒在战栗,他很清楚顺帝为什么这么问。

    “无能之人就是如此,非得给自己找个借口,这新政,也不知道谁能撑起来?”顺帝说着说着,便没了趣味,让竺元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而皇帝比老虎更会吃人。

    竺元风慢慢松开了手,垂着头道:“皇上,可要人进来服侍?”

    顺帝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去吧。”

    竺元风披了件衣裳,慢慢躬身告退,然而还未走出寝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酝酿许久的声音。

    “元儿,拟旨,宣宁王回京。”

    竺元风还未直起的身体一振,震惊地忘了礼仪,直接回头望着龙床上的帝王。

    时隔两年,被贬雍凉的宁王竟在这个时候得帝王召唤。

    “朕啊,想那臭小子了。”一声叹息传来,仿佛一位年暮的父亲思念远游的亲子,情真意切。

    然而竺元风知道,这都是假的,而是对这乌烟瘴气毫不消停的朝廷不满,最终矛头指向的是端王和景王。

    第154章 拒召

    那仙境缥缈,好似天上宫阙的熙和园在除夕夜之后,帝王再没有去过,皇贵妃虽然升了一级,后宫之权在握,可是她的落英殿也嫌少有圣驾到来。

    而被朝廷寄予希望的新政,在杨慎行杀了云州知府梁成业,重用了高自修之子进入三司条例司之后,端王与这位当朝首辅也不再亲密无间,眀人眼里都看得到这间隙,越来越大,新政何去何从,令人担忧。

    云州之行让杨慎行清楚地知道,他若再随着端王插手三司条例司,用新法中饱私囊,肥一串链子上的硕鼠,不会再有第二个虞山居士给他机会。

    他坐在端王的面前,面对的是一桌山珍海味,不管端王是怎样的道貌岸然,这礼贤下士的姿态总是做的很足,而文人墨客也总是吃他这一套。

    可是杨慎行却难以下咽,甚至都没有拿起筷子,就等着对面轻酌小酒的端王表态。

    “是哪个三司条例司的官员不听杨大人之令,大人尽可以查办他,杀头还是流放,无需跟本王置喙。不过,从头而下地替换……杨大人,你这是准备跟本王分道扬镳啊!你说今后本王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端王眼神冰冷,那张文人雅士的脸终于装不下去了。

    杨慎行低声道:“殿下,新政是您最大的功绩,做得好,离那位置只近不远,可若是失败,下官死不足惜,然您在皇上面前,又如何自处?捞再多的银子,安插再多的人,又有何用处?”

    “你在威胁本王?”

    杨慎行摇头,“殿下,新政实在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容易,云州之行,下官差一点就将它葬送了。”

    提起云州,端王便摆手道:“不过是几个书生,是你太看重他们,既然动乱,派兵镇压便是,谁能挑的出错?便是父皇那里也有话说。”

    话说到这里,杨慎行的心越来越冷,他几乎坐不下去,有些木然道:“殿下,下官说的很清楚,以兵而震,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怨,如同自掘坟墓,到时焦头烂额,便宜的还是别人。”

    端王嗤笑一声,“你说的是老六?就那个熙和园,足够膈应父皇,不足为惧。”

    杨慎行摇头,“那宁王殿下呢?”

    “老七?”端王觉得像是一个笑话,“你是觉得本王对手太少了,随便给按一个?就他一个被贬的皇子,朝堂上谁还记得他?杨慎行,你当知道你有今日,是本王提携,否则你们全家都还在西南修城墙呢!”

    “殿下!”

    “你也别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尚家的十万两没忘记吧?”

    杨慎行的脸上露出难堪。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殿下,宫里来信了。”

    “什么事?”

    “皇上召宁王殿下回京。”

    那一瞬间,端王蓦地转向了杨慎行,后者轻轻一叹,“殿下,皇上能选择的不单单只有您和景王。”

    帝王的旨意震惊朝野,毫无疑问,不管是试探,还是真情实意的想儿子,总之这份圣旨表达的便是对留京两王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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