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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解风情 第6节

    燕王在后宅如何折辱王妃,按理来说,不大可能外传至坊间,那络腮胡看着不过是个寻常旅客,不富不贵的,怎可能对燕王的这些私事一清二楚?

    当面非议,恐怕是想借诋毁王妃,撇清自己跟燕王府的关系罢了。

    看来,头儿不割那人的舌头并非大发善心,而是有意放虎归山,再引蛇出洞。

    辛益理顺思路,放下顾虑,抱拳领命后,又朝案上那盘东西看一眼:“头儿,那这猪舌……”

    齐岷目光跟着放过去,脑海里掠过一抹艳红的身影。

    “炒了。”

    炒了?

    辛益耸眉:“炒给谁?”

    口味恁重?

    齐岷走至案前。

    “我。”

    作者有话说:

    周一、周三休息,所以下次是后天见啦。

    —

    ps:现在是有一点瘦,但是大家多来凑凑热闹,就会慢慢肥起来哒(比心)。

    第六章

    ◎“带我离开。”◎

    因为齐岷没有割掉那络腮胡的舌头,还拿猪舌来糊弄自己,这个夜晚,虞欢更生气了。

    生气的后果便是失眠。

    熄灯以后,虞欢身着寝衣躺在床榻上,盯着黑暗里的帐幔走神。

    络腮胡在客栈大堂里议论的是三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燕王的侍妾周氏刚生下庶子不久,因为是燕王的头一个子嗣,众人都很关注,三句话不离那孩子。府上更在孩子满月那天大办筵席,请来戏班子给各院的内眷唱了三天三夜的戏。

    虞欢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直到有一天,燕王来到她房里。

    那天的燕王格外温和,用完晚膳后,陪虞欢下了会儿棋。

    就在棋局展开过半,虞欢乘胜追击的时候,燕王忽然说:“以后由你来抚养盛儿吧。”

    盛儿是那庶子的乳名。

    虞欢拈在手里的棋僵在指间,抬头,有点不太明白燕王的意思。

    燕王于是解释,他想把盛儿过继至虞欢名下,让虞欢日后有所倚靠。

    自然,庶长子也会变成嫡长子。

    虞欢屈指,把那一颗棋子攥在手里,说:“我不要。”

    燕王皱眉。

    虞欢又说一次:“我不要他。”

    燕王问:“你是不想要盛儿,还是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虞欢没有回答。

    燕王掀翻棋盘,拂袖而去,次日夜里再来时,便发生了在她屋里跟侍妾行房的那一幕。

    事后,虞欢确实在止心苑里关了半个多月,避不见客,不过并不是气病了,而是恶心坏了。

    那半个多月里,春白劝她低头,答应燕王的提议,又或者是改变心态,试着跟燕王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虞欢不愿意。

    “为什么?”春白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的云很美,很自由,虞欢坐在院里赏云,说:“如果我是它,我不愿意被生下来。”

    若是十六岁的虞欢,她或许会很憧憬跟心爱的人生一些孩子,做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可是二十岁的虞欢不是这样的。

    在二十岁的虞欢的认知里,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有诞生的意义。

    比如她,就很没有意义。

    今天,那络腮胡说她是燕王府里一样中看不中用的摆设,说得其实挺对,所以她恼怒极了。

    恼怒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剥开她,耻笑她,羞辱她。

    本来就是千疮百孔的内里,全靠着一层皮囊遮掩,再叫人捅破,那岂不是无所遁形?

    很快,她便要入京。春白说,圣上必然是惦念旧情,所以派锦衣卫来接她。入京后,她便可靠着往日情分,摆脱现在的命运。

    摆脱命运,听着是多么的诱人。

    可是摆脱命运以后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命运?

    会不会不过是从燕王的摆设变成圣上的摆设,从一座囚笼飞进另一座更大、更深的囚笼呢?

    如果是,那她得要有多光鲜美丽的皮囊,才能裹住自己不断腐臭的、爬满蛆虫的身体?

    长夜漫漫,被衾彻凉,虞欢收回瞪在帐幔上的视线,转过身,闭上了眼。

    *

    大概是后半夜,黢黑的梦里突然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虞欢被一人的喊叫声从沉重的梦境里拽出来,睁开眼,看到一张惊恐的脸。

    “王妃,外面出事儿了,像是有刺客!”春白坐在床侧,手里拿着一盏烛灯,衣衫明显刚穿上。

    虞欢凝神,看向窗外,黑压压的窗柩正被火光映着。

    “是马厩,起火了!”春白补充,想着先前听见的一些号令声,“王妃,那批刺客是冲着锦衣卫来的,您说会不会是王爷的人?”

    燕王手底下养着一批暗卫,由谋臣周全山率领,燕王府事发当日,周全山没现身,虞欢原以为是被锦衣卫解决掉了,没成想可能还在。

    锦衣卫扣押着王府里的一大批家眷,其中包括燕王的侍妾,以及他唯一的子嗣。

    虞欢一瞬间清醒过来:“他们是来救盛儿的。”

    春白恍然,是了,王爷谋反,乃是抄家大罪,府里家眷被押解入京后,基本难逃一死,王爷手底下既然还有心腹在,又怎忍心看着王爷绝后?

    春白又看向虞欢:“那……咱们呢?他们会来救王妃吗?”

    外人并不知晓圣上已特赦王妃,并派遣齐岷护送入京,乍看之下,王妃乃是跟着府里家眷一块被押送至此。

    虞欢心念飞转,突然下令:“给我更衣,快!”

    春白下意识行动,找来衣服后,又犹豫:“可是王妃,圣上对您并没有杀戮之意,您这是……”

    虞欢夺走春白手里的衣物,自行穿上,走至镜台前梳发。

    没有杀戮之意又怎样?这世上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被人当摆件来磋磨的日子,她受够了。

    那座囚笼,谁爱去谁去吧!

    外面是慌乱的声响,有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虞欢握着梳篦,手竟激动得微微发抖。

    春白看出虞欢的心思,心遽然一揪,赶上来劝道:“王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就算跟着王爷的人走了,也难逃过圣上的天罗地网!再说,被看押的家眷有那么多,万一、万一他们此行只为公子来,并不打算……救您呢?”

    被扣押在客栈里的家眷共有二十多人,锦衣卫人人凶悍,王爷的那一拨暗卫闯进来,能够救走公子就算是老天庇佑,又岂能再顾及其他?

    虞欢眉心一蹙:“我是王爷的妻子,他们凭什么不救我?”

    春白哑然。

    便在这时,靠着马厩那一侧的窗户突然发出轻响,二人循声掉头,惊见一抹黑影闪入屋内,后面紧跟着又落下一人。

    春白惊叫一声,护在虞欢面前。

    屋里一灯如豆,虞欢定睛向前看,见得来的两人俱是身形魁梧,着夜行衣,黑巾蒙面的大汉,手里握着剑,后头那人捂着臂膀,似已受伤。

    “公子人在何处?”

    不等虞欢、春白开口,前头那人压低声发问,声音听着竟有些耳熟。

    虞欢凛然:“你们是什么人?”

    前头那人不语,黑夜里,眼神竟叫人芒刺在背。被他护在后头的那人道:“我等是王爷旧部,还请王妃告知公子下落。”

    虞欢心道果然,低声道:“二楼走廊,尽头那一间便是。”

    那人听了,立刻便跟着同伴朝门外疾行,全然没有停留的意思。

    虞欢不悦道:“站住!”

    二人回头,其中一人手已扣住门扉,虞欢冷声:“你二人一人去救盛儿,一人留下来,带我离开。”

    二人仿佛听见笑话,前头那人嗤道:“王妃怕不是还没睡醒,放着皇城里的泼天富贵不要,要跟我们这些罪人去逃难?”

    虞欢沉着脸,揣度这二人或已猜出些什么,坦诚道:“我对皇城并无兴趣。”

    那人声音讽刺:“哦?那这么说来,王妃倒是对王爷一片痴心了?”

    虞欢拧眉。

    那人突然掉头走回来:“行啊,既然王妃坚贞不渝,不愿去皇城里侍奉天子,那便请为王爷殉情,以证忠心吧!”

    虞欢瞠目,不及反应,眼前已有一道白光闪来。

    春白推开她,肩膀被剑尖刺中。

    虞欢勃然大怒,抓起案上灯盏朝那人掷去,那人猝不及防,手背被滚烫的灯油泼中。

    “你这贱妇!”

    那人捏着手,狠瞪虞欢一眼,便欲劈剑杀来,门口那同伴突然道:“不好,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扉“嘭”一声被人从外踢开,蒙面人迅速喊回同伴,抓起虞欢,提剑抵至她颈前。

    “王妃!”春白捂着肩膀,失声痛呼。

    屋门外,纷乱光影跟着夜风涌进来,划破黑暗,一行锦衣卫冲进屋内,亮出利刀。随后,一人身着赭红底色官袍从外走来,身形颀长,眉目冷黑,正是齐岷。

    屋里的两个蒙面人脸色俱变,抓住虞欢那人手上用力,剑刃贴紧虞欢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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