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第51节
皇帝自己便颇通诗书,得了空便念给孩子听,又不时的使人来弹琴奏乐,陶养情操。
芈秋虽然是忙,但也不至于连来探望他的时间都没了,傍晚时候用过晚膳,便手执书卷,临窗而坐,给他读《诗经》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就嗔她:“哪有用《关雎》给孩子做胎教的?”
芈秋揶揄的看着他,莞尔道:“这可不是念给孩子听的,是念给你听的。”
殿中不乏有宫人内侍值守,闻声都不禁低头偷笑,皇帝被她调笑的微红了脸,但心底却是挥之不去的甜蜜。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即便怀胎之时有种种苦楚难耐,有这样的爱人相伴,还有什么好怕的?
……
燕云十六州的授田计划颇见成效,安稳人心的同时,也吸引了诸多流民前去定居。
尤其是在胡人南下求和、退居漠北之后,大批无甚田产的流民百姓眼见燕云十六州没了胡人弓弦威胁,且天气又正晴和,纷纷举家北上。
芈秋批复幽云之地的官员,可以适当给予拖家带口的流民一些糊口用的吃食,再以工代赈,修复这些年来北地荒废的灌溉水利和往来官道。
至于钱从哪里来——她很快筛选了个刚直不阿的青年官员,授意吏部将人派遣到了魏王就藩所在。
一来魏王不是个东西,欺男霸女,不干人事,该死。
二来这地方离长安比较近,有什么风吹草动,芈秋没几天就能知道,真有了意外,完全来得及支援。
其三嘛,这地方有钱啊,富得流油!
魏王这个王八蛋是高宗张皇后的嫡幼子,之官的时候张皇后没少补贴小儿子油水,封地又十分富庶,经营了这些年,肥死这个王八蛋了!
芈秋倒也有心清理宗室蛀虫——但凡知道明末乱象的,就没法不把这事儿挂在心上。
可清理宗室这事儿不能急啊,这群人王八蛋是真的,搜刮民脂民膏也是真的,可普天之下宗室与天子的利益瓜葛最深,这也是真的!
芈秋想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改军制,改授田机制,搞工业革命,这注定要触犯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她必须拉一波儿打一波儿,不能一股脑全都给得罪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有考虑过推恩令,只是实行推恩令的前提是必须要有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还没有将这个腐朽王朝身上烂肉剜掉之前,推恩令就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危及自身。
她更倾向于软刀子割肉,干掉出格的那几个,拉拢大多数,等变革中期,形势逐渐稳定了,再磨刀霍霍向诸王!
这边定了主意,没多久,那位铁脖子的年轻官员就收到了任命书,一日之间打包好行李,奔赴上任去了。
芈秋特意瞄了一眼,该地所属刺史是徐太傅的学生——没问题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幽云之地的官员将移民和授田情况写成奏疏,陆陆续续送抵长安。
人口增加是必然的结果,与此同时,溺婴现象也有所缓解,前去登记户籍的女婴人数显著增加。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普罗大众眼里,女儿即便不如儿子重要,好歹也是亲生骨肉,既然能分到地,能养活她,哪里忍心丢到水里去溺死!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夫妻之情尚且如此,而寻常百姓的舐犊之情,难道便要比天家的少吗。
当日大军出征之时,芈秋没少往幽云派人,现下即便战事结束,也仍旧有人留在幽云替她办事。
办什么事?
在幽云之地找一个孤女,要父母双亡、家无尊长的那种,此外还有别的条件——父亲必得是官身,且是在战争中为国殉职的,性格还得要强,能拿主意。
这些年幽云来来回回不知经过多少战乱,这样孤苦身世的女子不计其数,心腹很快便寻到了符合条件的人,飞书传信恭问什么时候带到御前,芈秋却不着急,只叫他们别惊动了人,暂且等待消息便是。
为了防止此事与男女均等授田一事离得太近,惹人注目,她生等了两个月,待到蒸汽船下水和北征军凯旋的热度淡去,方才吩咐心腹将人引到长安,送到了顾大学士门下。
当朝的这些个老臣里边儿,徐太傅最是刚直耿介,吴大学士最是圆滑周全,张大学士最是博学多闻,而顾大学士……
最爱邀买清名。
逢灾立即叫家里人去城门口施粥,筹集款项的时候头一个上前捐款,京中举子们若有贫寒些的,他也乐意差人前去送些吃食笔墨,与此同时,也大张旗鼓的叫人写诗作赋宣扬自己的善行。
之前芈秋打算筹办民科大学,叫那些犯官和犯官家眷去当老师的时候,这活计就叫顾大学士先一步抢到手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嘛。
人家虽然爱名,但是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砸钱去做好事,就想经营个好名声出来,做当代的名臣、圣人,这有错吗?
没错!
芈秋叫人找来的那个姑娘姓李,名叫云娘,得了些指点,听说顾大学士急公好义,便手持状纸,在顾大学士下朝归府的路上拦住了他的轿子。
顾大学士一看可不得了——上有登闻鼓,下有长安令,小姑娘哪个都不找,专来找我,这不就说明我顾某人慷慨仗义、天下皆知?
这事儿我得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再看完状纸,了结了情况,顾大学士大为皱眉,马上把人带回府,叫夫人照看着,自己往书房去奋笔疾书,第二天就揣着奏疏上朝去了。
来弹劾人的。
弹劾什么?
幽州刺史及其下属贪冒军功、侵吞朝廷拨下的抚恤款,既是使朝廷失义于幽州将士,也寒了天下百姓的心,罪在不赦,该当处斩!
紧接着顾大学士便以李云娘之事做例,慨然道:“李氏之父乃是五品游击将军,战死沙场,不得叙功。虽为官吏,又以身殉国,其女却不得善待,无一文抚慰款入手,上下求诉无门,不得不孤身奔波,前往长安乞求天子主持公道,岂不可怜可叹?而没能走到长安的李云娘,又该有多少?”
芈秋缄默不语,群臣也是恻然。
生母早逝,父亲战死沙场,上无祖辈,下无兄弟,本来还能有一笔抚恤款富足度日,却又被贪官污吏侵吞掉,连父亲的功绩与死后哀荣都为人所占,谁见了不觉于心不忍呢。
下令彻查此事,势在必行,只是除此之外,朝廷也必然要对这个进京告御状的李云娘予以宽抚,以安天下民心。
顾大学士既揽了此事,就想着送佛送到西,提议给她一个郡君或者乡君的封号,聊以安慰。
朝臣们虽然同情李云娘的遭遇,但对于这等诰封,却有异议。
“郡君为四品诰命,一品内命妇之母方可得此殊荣,而乡君也是四品官员之母、妻封诰,李氏经历虽诚然可悯,但以此相慰,未免太过。”
顾大学士马上站在道德高地扣了一顶帽子过去:“李将军为国捐躯,死且无惧,对于他的孤女,朝廷竟吝啬于一乡君封号吗?”
对方哑然,半晌之后,又有其余人出声反对。
当然,也不乏有人赞同。
如此几番争执不下,芈秋便笑道:“既如此,且叫李氏上殿来,问一问她的意思吧。”
李云娘能够从幽州一路骑马奔赴长安,显然并非普通意义上的闺阁女儿,而要当成将门虎女看待。
她并不漂亮,容貌只能说是端正,身量较之寻常女子更高,若是戴上顶斗笠,穿一身黑衣,便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入宫之前便有人同她提及朝堂上众人的争议,真的到了大殿之上,天子问起她的意思来,她也不显慌乱,叩首之后,落落大方道:“小女此来长安,一是为家父张目,二是想为幽云无数战事的将士们求一个公道,并无他心,伏请陛下彻查此案,向天下施善政,此外再无他求!”
众臣听罢,脸上皆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芈秋同样击节赞了声“好”,又褒扬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略微沉思了片刻,她方才道:“朝廷上诸公为该给你个什么品阶争论不休,朕倒有个折中的办法。听说幽州危急之时,你也曾经上阵杀敌,巾帼不弱须眉,便将你父亲的官位减去一等,恩荫你做从五品的昭武校尉,女承父业,你看如何?”
李云娘显然不曾想到天子会给出这样一个提议,短暂的惊诧之后,欣喜瞬间涌上心头。
当个乡君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是做了郡君,也只是得了名头,按时领一些禄米罢了,同世间其余相夫教子的女子并无什么不同。
而昭武校尉虽然只是从五品的官阶,远比不得前两个封诰荣耀,可这是脚踏实地的官衔,是能够叫她留在幽州、完成父亲夙愿的官职!
本朝女子虽然也有做官的,但俱是在内朝侍奉太后、皇后的女官,在外朝得到任命的官职,她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唯恐皇帝反悔,李云娘赶忙低头谢恩,务求叫此事就此敲定:“小女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回过味儿来,隐约觉得不对劲儿——郡君、乡君这类封号都是给女子的,可昭武校尉它不是那么回事啊!
官阶再低也不是那么回事。
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给咽下去了。
给了就给了吧,反正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官。
要郡君不给,要乡君不给,到最后要是连个从五品的官都舍不得给,叫天下百姓知道了,朝廷成什么了。
这件事情便这么了结了。
幽州刺史必然是要处置掉的,与此同时,对于李云娘的嘉赏也该落到实处,除去叫人给她送去了全套的官服、印鉴之外,宫中皇后还特意赏赐她诸多金银珍宝,聊以慰藉。
而李云娘也很上道,亲笔写了“急公好义、天下楷模”八个大字,雇了好些人手,吹吹打打的送到顾大学士府上去了。
顾大学士喜得眼睛都要笑没了,半点儿也不嫌弃李云娘笔墨粗疏,字迹简陋,双手接过,叫儿子装裱起来给挂到书房里边去,最后实在欢喜,还叫顾夫人出面,收了李云娘为义女。
长安人本就是有钱有闲,听说了这样的八卦,哪能不兴致勃勃,主要是这事儿既有趣儿,也符合时下的社会价值观啊——
李将军为国尽忠,是大英雄,李云娘不辞千里入京告状,是孝义所在,顾大学士为孤女张目,是慷慨仗义,天子为民做主,是英明神武。
尤其最后还有个完美的结局。
李将军该得到的荣誉都得到了,幽州将士们的委屈也得到了伸张,顾大学士收李云娘为义女,且李云娘还承袭了父亲的官职,降级成了昭武校尉。
五品官也不低了呢,内宫的不算,外边儿哪有女人做官的?!
顾大学士做了好事,实在按捺不住名扬天下的冲动,笔下生花,悄悄写了剧本,背地里出钱叫戏班子全城巡演。
他打算先看看效果。
要是这出戏火爆的话,就叫底下人给戏班子开路引,叫他们去别处巡演,又或者叫家里在地方的子侄找人去就任的地方唱这出戏。
顾家的子侄在外地做官,当地想奉承他们的人多了去了,富商名流找人去听听京城最火的戏剧,顺带着拍一拍上官家中长辈的马屁,这完全合情合理嘛!
要是这出戏扑街了的话……
顾大学士狠狠咬了咬牙。
那他就自己背地里出钱叫戏班子全国巡演!
第45章 帝后交换身体后43
顾大学士能够位居一品,显然也很有几把刷子,年少时候也曾经是风流才子、满腹经纶。
李云娘这事儿本就传奇,再经他妙笔生花加以润色,焉有不火爆的道理。
第一次上演的时候,去的人就挤满了戏园,外边还有人搭着梯子趴在墙头上看,再之后数次演绎,场场爆满,人气极高,等到天子下诏叫演得最好的戏班子进宫给上了年纪的太妃们表演之后,更将这股热潮推上了顶峰。
诸多观众里边儿,有的人纯粹是看热闹,兴致勃勃的观看完,这事儿就结束了,有的人只是无聊,看出戏消磨时间,还有人是为了交际——这出戏近来这么火,出门做客朋友们都会提起,不去瞧上几眼,见了面都不知道人家在讨论什么。
还有人怀着逗乐子的心情去看戏,没曾想看完之后却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