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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更直接的证实方法:红岸发射系统以超过那个阈值的功率直接向太阳发射电波。
叶文洁找到了领导,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没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太玄乎了,肯定遭到否决,她只是说这是一次对太阳研究进行的试验,将红岸发射系统作为对太阳的探测雷达,通过接收回波来分析反映太阳电磁辐射的一些信息。雷志成和杨卫宁都有很深的技术背景,想骗他们不容易,但叶文洁说出的这项试验,在西方太阳研究中确实有过先例。事实上,这比正在进行中的对类地行星的雷达探测在技术上还简单些。
“叶文洁呀,你越来越出格了,你的课题,在理论上搞搞就行了,有必要弄这么大动作吗?”雷志成摇摇头说。
“政委,可能有重大发现,实验是必须的。只这一次,行吗?”叶文洁苦苦央求道。
杨卫宁说:“雷政委,要不就做一次?操作上好像没什么太大困难,回波在发射后传回要……”
“十几分钟吧。”雷志成说。
“这样红岸系统正好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
杨卫宁和叶文洁一时瞠目结舌,他们并不是感到这理由荒唐,相反,是为自己没有想到而后怕。那个年代,对一切事物的政治图解已达了极其荒唐的程度。叶文洁上交的研究报告,雷志成必须进行仔细审阅,对有关太阳的技术用词反复斟酌修改,像“太阳黑子”这类词汇都不能出现。向太阳发射超强电波的实验当然可以做出一千个正面解释,但只要有一个反面解释,就可能有人面临灭顶之灾。雷志成拒绝实验的这个理由,确实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叶文洁没有放弃,其实只要冒不大的险,做成这事很容易。红岸发射系统的发射器是超高功率的设备,全部使用“文革”期间生产的国产元件,由于质量不过关,故障率很高,不得不在每十五次发射后就全面检修一次,每次检修完成后都要例行试运行,参加这种发射的人很少,目标和其他发射参数也是比较随意的。
在一次值班中,叶文洁被分配进行例行的检修后的测试。由于试发射省去了很多操作,在场的除叶文洁外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对设备原理知之甚少的操作员,另外的一名技术员和一名工程师已在持续了两天的检修中疲惫不堪,心不在焉。叶文洁首先将发射功率设置到刚刚超过太阳增益反射理论上的阈值(这已是红岸发射系统的最大功率了),频率设定在最可能被能量镜面放大的频率上,借测试天线机械性能为名,将它对准已斜挂在西天的太阳,发射的内容仍同每次正规发射一样。
这是1971年秋天一个晴朗的下午。事后叶文洁多次回忆那一时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焦急,盼发射快些完成。一方面是怕在场的同事发现,虽然她想好了推托的理由。但以损耗元件的最大功率进行发射实验毕竟是不正常的;同时,红岸发射系统的定位设备不是设计用于瞄准太阳的,叶文洁用手就能感到光学系统在发烫。如果烧坏麻烦就大了。太阳在西天缓缓下落,叶文洁不得不手动跟踪。这时,红岸天线像一棵巨大的向日葵,面对着下落中的太阳缓缓转动。当发射完成的红灯亮起时,她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了。扭头一看,三名操作员正在控制台上按手册依次关闭设备。那名工程师在控制室的一角喝水,技术员则靠在长椅子上睡着了。不管后来的历史学家和文学家们如何描述,当时的真实情景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发射一完成,叶文洁就冲出控制室,跑进杨卫宁的办公室,喘着气说:“快,让基地电台在12000兆赫上接收!”
“收什么?”杨总工程师惊奇地看着头发被汗水粘到脸上的叶文洁,与灵敏度极高的红岸接收系统相比,基地用于与外界联系的常规军用电台只是个玩具。
“也许能收到一些东西,红岸系统没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了!”叶文洁说。正常情况下,红岸接收系统的预热和切换只需十多分钟,而现在接收系统也在检修中,很多模块拆卸后还未组装,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运行。杨卫宁看了叶文洁几秒钟,拿起了电话,吩咐机要通讯室按叶文洁说的去做。“那个电台的精度,大概只能收到月球上外星人的信号。”
“信号来自太阳。”叶文洁说。窗外,太阳的边缘已接近天边的山顶,血红血红的。
“你用红岸系统向太阳发信号了?”杨卫宁紧张地问。
叶文洁点点头。
“这事不要对别人说,下不为例,绝对的下不为例!”杨卫宁警觉地回头看看门口说。
叶文洁又点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嘛,回波一定是极弱的,远远超出了常规电台的接收能力。”
“不,如果我的猜想是正常的。将收到极强的回波,强得……难以想象,只要发射功率超过—个阈值,太阳……就能成亿倍地放大电波!”
杨卫宁又奇怪地看着叶文洁,后者沉默了。两人静静地等着,杨卫宁能够清晰地听到叶文洁的呼吸和心跳,对她刚才的话他没太在意,只是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又涌上心头。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等待着。二十分钟后,杨卫宁拿起电话,要通了通讯室,简单地问了两句。
“什么都没收到。”杨卫宁放下电话说。
叶文洁长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点点头。
“那个美国天文学家回信了。”杨卫宁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叶文洁,上面盖满了海关的印章。叶文洁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先是大概扫了一眼哈里·比德森的信,信上说他没有想到中国也有研究行星电磁学的同行,希望多多联系和合作。他寄来的是两叠纸,上面完整地记录了来自木星两次电磁辐射的波形。波形显然是从长条信号记录纸上复印下来的,要对起来看,而这个时候的中国人,还大多没有见过复印机。叶文洁将几十张复印纸在地板上排成两排,排到一半时她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太熟悉那两次日凌干扰的波形了,与这两条肯定对不上。
叶文洁慢慢地从地上将那两排复印纸收拾起来。杨卫宁蹲下帮她收拾,当他将手中的一打纸递给这个他的内心深处爱着的姑娘时,看到她摇摇头笑了一下,那笑很凄婉,令他心颤。
“怎么?”他轻轻地问,没有意识到自己同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轻声过。
“没什么,一场梦,醒了而已。”叶文洁说完又笑了笑,抱着那摞复印纸和信封走出了办公室。她回到住处,取了饭盒去食堂,才发现只剩下馒头和咸菜了。食堂的人又没好气地告诉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