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脚畔的石头吣一声弹了起。
苏非望着石头飞出去的方向，只见两栋建筑物之间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正要出声呼唤朝他们挥手的包子店少女，但却被苏焱抢住了嘴。
苏焱就这么拉着妹妹快速转入巷。
言香，那个……
事情好像变得挺诡异的耶。
苏非正欲开口，言香就老大不高胸抢着。
诡异?
你不记得了吗?
不先出内情，言香反问。
多到不记得了。
苏焱脱口而出。
言香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因为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连包子的促销活动都泡汤啦。
什么流言?
你们是被王都追捕的连续杀人犯三兄妹，杀死了夜月教的异教官等等有的没的。苏焱啊，还有人你是伤害妇女幼儿的坏蛋耶。
那还真是残暴啊。
苏焱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应道：那你还敢跟我们这群坏蛋话?
你们一定是被冤枉的嘛。
言香振振有辞地表示。
苏焱一脸诧异地盯着包子店姑娘。
为什么那么有把握?
坏人是骗不过我这双神眼的喔。虽然我很想这么，不过其实是因为我怎么都是都市长大的嘛，当然深深体会过流言这种东西传播起来有多快、多可怕。可是这次的流言不但扩散迅速，而且还模糊不清呢。
流言本来就是暧昧不清的东西吧。
话是这么，但不管枝叶如何变化，中心部分总是固定的吧，否则也没办法扩散。所以呀，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散布。
看来是吧。
苏焱一边，一边讶异于言香的分析能力。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真麻烦!流言不是可以靠蛮力阻止的东西，越是大声辩解，反而越描越黑。苏焱耸耸肩。看来只好离开这里了。
情报战?
因为时间不够，情况变得非常混乱。
城镇外的丘陵上，特务兵夜思正和谍报部破坏工作班队长史达对谈。
幸好关于红瞳公主的情报尚未在城镇里传开。
史达俯视着阳关镇道。
夜思看着他，内心打了一个寒战。
事实上有一个人知道苏非的来历，就是那个旅馆少女黎雅，不过他并未特别报告她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但看来是正确的决定。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散布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言，以防止事实扩散。只要一个流言深入人心，要散布另一个流言就变得非常困难。就结果来看，他们迟早会被城镇居民放逐等他们离开阳关镇后立即逮捕，就可以将目击者降到最低。
可是……
他们的战斗技术确实很高超，可是也有报告指出，他们在战斗者的精神方面尚未成熟，一旦被镇民放逐，士气肯定大减，判断力和战斗力也相对下滑。对我们来，也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就逮捕他们。我们的人员已经在他们的可能行经路线布下罗地网。
夜思愕然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尽管语气流畅，却绝对不会给人饶舌的印象。仿佛在诉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声音里既无兴奋，亦无颤抖，有一种宣读数学公式般的平淡气氛。
要卑劣，的确是非常卑劣的战术，可是用人质威胁苏焱，结果还吞下败仗的克里斯也没有立场批评他们。
况且这个男饶目标是在死伤者最少的状况下完成任务，那么即使再如何卑劣怯懦的手段，依然有其正当性。
你打算如何?是先回去报告?或者留下来观赏任务完成?
无论任务成功或失败，侯爷夫人下令要我观察到最后，再向她报告。
尽管无法释怀，但夜思也只能这么了
……
对不起。
黎雅回头望向那句轻轻的话语的来源处。
苏淼站在餐厅和厨房的交界处，她好像碰巧在餐厅，所以很可能已经听见刚才自己跟外婆的谈话了。
那个，苏淼……
等苏焱他们回来，我们就马上离开。修缮费日后一定会回来还清。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介意的那只不过是外婆道听途。
没关系。
苏淼轻耸肩。
镇上纷飞的流言原本有数种版本但不知何时就演变成苏焱他们是屠杀老弱妇孺的杀人狂。黎雅的外婆也是从蓝德医生那儿听来的。
那些当然都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但苏焱总是随身携带长刀、苏淼曾在大街上使用魔法，最重要的是，黎雅的被抓事件从这许多事实来看，任谁都能猜出他们并非单纯的旅行者，流言因此有了散布的空间。
我们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无所谓的。倒是你，快点跟外婆和好吧。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黎雅一时语塞。
结果，黎雅拒绝了外婆的要求。
两人并未特别争执，但向来老实听话的乖孙女竟会如此反抗自己，似乎令外婆相当震惊，她或许觉得自己被黎雅背叛了。
看着无言返回房间的外婆背影，黎雅顿时觉得她好渺。
黎雅眼眸低垂，并不是悲伤，亦不是痛苦，只是极度懊悔。为什么人类会如此愚昧，明明有眼睛和耳朵明明有心灵和智慧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人类没有试着独立思考吧。
为何如此轻信流言呢?
为何连相互了解的努力、相互信任的努力都轻言放弃呢?
那一拒绝少年的自己是这样的。
相信无稽流言的外婆是这样。
喊她野种，不愿接近她的孩子们是这样。
不可能大部分的人类都是这样吧。
其实大家都很软弱的。
苏淼拥着咬牙呜咽的少女柔声劝慰：因为软弱，所以迷惑，害怕迷惑，才会选择那样，不过那并没有对错，而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喔。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
黎雅用袖子擦拭泪水道：我想要变得坚强希望拥有贯彻所有信念的坚强。
有些人因为太坚强，反而无法发觉自己的错误，甚至有些人认定自己的看法才是绝对，不肯退让而伤害他
人。
苏淼摸着少女的秀发：所以，并不是软弱比较差、坚强比较好不是那种问题，软弱或坚强也只是一种浅显的准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谁对谁错那种事，或许不是那么重要吧。
可是可是……
我很高兴认识你跟阳关镇的居民，你有那种心意就够了，那样就够了
苏淼完，就从黎雅身边退开像在鼓励她似的盈盈微笑。
……
进阳关镇的正规道路其实有两条，街道东西横贯整座城镇可以选择从西侧进入，或者从东侧进入。
正派的旅行者就会选择上述路径的其中一条。
然而，当然也可以翻越包围城镇的简单围墙，或者从未经修缮的围墙裂缝或洞口出入。
因此，严密封锁阳关镇的漆黑之鹰成员，除了东西两侧的入口外，所有可能进出的重要地点都有派驻人手。
他们的任务是逮捕想要离开或进城镇的人，并让他们在五的作战期间内昏睡。
十六年前预言相关情报尽管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整件事也只被视为古老传，应该尚不至于对目前的王国营运造成不利影响。
然而，万一那个理应被除去的中心人物红瞳公主仍活在世上，事情就完全改观。
虽然已经处分帘时的相关人员，但若要彻底追究除去红瞳公主的责任所在，很可能会造成夜月教高层和王室间的摩擦。
此外，红瞳公主的存在会重新翻出王室的大丑闻，将引局势不安。光是预言有提及全世界这一点，就很可能会遭到其他国家的外交干涉。
为了防患未然，必须在其存在曝光以前，连同证人一齐诛灭。
因此，派遣第一分班、第二分班潜入城键收集情报，调查红瞳公主相关情报在镇里的扩散情况，并视情形散布流言蜚语，将苏非和两位守护者与当地镇民隔离。
第三至第七分班负责封锁城镇，防止情报扩散，最坏的情况是与第一、第二分班一起歼灭阳关镇。
这就是交托给黑鹰的任务。
喂。
听见几近低语的叫唤，第六分班的五名士兵同时抬头。分班长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们默默循着分班长的视线望去。和城镇隔着一段距离的杂木林里，有一个人影直直走向他们。
男饶外貌缺乏个性，如果硬要举出特征，那大概就是剃得短短的平头和异常的身体。
士兵们面面相觑，根据事前浏览的资料，那是……
肃清使?
士兵的嘀咕声里带着迷惑。
基本上，肃清使向来都是四人一组行动。败给苏焱他们之后，也已确认过他们四人一起离开了城镇，如今为何独自回到这种地方呢?
更何况士兵们暗想，资料上的肃清使有那么大吗?数值上的误差当然在所难免，但若是像眼前这种怪物般的庞然大物，应该会特别加注才对。
分班长竖起大拇指，向下一比。
那是执行一般处置的手势。
军方与夜月教的关系虽然微妙，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打乱基本作战的步调。
士兵们蹑足奔出，将肃清使包围其郑
肃清使的确是格斗高手，不过漆黑之鹰亦不遑多让。以五击一的话，漆黑之鹰铁定占尽上风。他们决定先将对方逮捕。
士兵们蹙眉。
背部基于本能升起一股寒栗。
他在笑。
为了贯彻信仰，早已舍弃一切人类情绪的肃清使竟然在笑?他笑得很狂野，充满肆无忌惮的喜悦。
然后那个笑容突然扭曲。
士兵们反射地应变，有人跳开，有人抄起武器，每人都是严格训练下的迅捷反应但从结果来看，似乎前者才是正确的选择。
肃清使的脸部裂开。
不光是脸孔而已，全身数个地方裂开，出现了怪异的手臂。
共计八只手臂。
手臂从脸部、背部、膝盖所有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伸出，上头甚至还生了许多关节，远远超过人类手臂的长度。
那个类似昆虫足，迅速抓住手持武器的两名士兵。！
他们压根没想到会遭受这种攻击吧，士兵们手持武器僵在当场。
蜘蛛那个词汇闪过士兵们的脑海，他们旋即推翻那个想法。跟这个怪物相比，蜘蛛应该可爱上百倍。
蜘蛛有生物上的均衡性，这个怪物却没樱大概就像幼童胡乱搓弄的黏土人偶，东扭西捏后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吧?那个形状根本就杂乱无章。
一张人脸破衣而出。
脸在笑。狂野灿烂地笑。
喔喔、喔喔喔喔我等如今在极乐中体悟一切我等个人即是全体，全体即是个人。既无背叛，亦无背信，我等真正合为一体……
那张脸孔高声歌唱喜悦之语。
啊啊啊啊，此乃奇迹，我们也一同分享这极乐吧。
住
那名士兵应该是打算大叫住手，但肃清使的一只手臂紧紧陷入他的脸，抓住另一名士兵的手臂也嗤的一声沉入士兵。
士兵们恐怕就连当事人一时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啊?!
士兵和怪物开始融合，逐渐崩塌、混合，失去个体的界线。
士兵就在下一瞬间，全身各处进裂。
进裂处转眼间生出大大的脸，接着开始狂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拼命伸向伙伴求救的手，也软绵绵地扭曲变化成其他异物。
数十只手指颤巍巍才从手腕、手肘生出，仿佛想要抓住空气似的蠕动不已。
这家伙?!
士兵们登时醒悟。
这个怪物可以自由改造它捕食融合的生物身体。
疏疏散!
不知是谁发出的口令剩余的士兵们全力向后方跃开，然而下一瞬间，怪物摔不及防地伸出十多只手腕，将他们尽数捉住。
宛如软体动物般柔软扭动，尖端部分却可笑地保留人类手掌的外形。
的人面疮突兀地欢笑，应当不畏死亡的坚强士兵们却同声惨剑
……
以前也看过相同的景象。
被四人组杀手袭击时，苏焱他们也曾经这样匆忙地收拾行李。
黎雅还记得自己看着他们熟稔的动作，内心感到无限悲伤。
总觉得好像似曾相识哩。
苏非将一个装有自己衣物的包包放进马车载货室，哈哈哈地笑了。她转头望向黎雅，若无其事地：开玩笑的。虽然上次也过了，不过黎雅，对不起呀。
黎雅默然摇头。
如果现在开口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哭泣，因为她痛切地明白，苏非是在故作坚强。
我们一定会回来还钱喔，不过可能要过好一阵子，希望利息不要算太高呀，开玩笑的啦。
你这丫头话口没遮拦的。
苏焱一边检查马车，一边。